在山東待的這段時間雖然很是愉快,但是回到桑海更是讓蒲素覺得舒適。而且因爲反差,初始那幾天尤其對桑海的感覺不是一般的好。因爲已經(jīng)在桑海定居,不由萌發(fā)出千好萬好不如家好的念頭。而且事實上某種程度而言,現(xiàn)代化的國際都市確實遠非那個閉塞的村子可以相比。
回到桑海的第二天,他就先去了秋香花園,假裝巡查了一番後帶著音樂又去倉庫轉(zhuǎn)了一圈。車間都沒去,只把老唐找來問了問出沒出大事,之後就直奔古北公寓。那桿在山東集鎮(zhèn)上用過的傢什,在桑海的小家碧玉身上又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了一番,這玩意也不真不挑。假設(shè)音樂知道了之前在哪以及在誰那裡派了用處,估計恨不得去死。
人和人之間有些關(guān)係的走向是必然。比如張妮娜和陸美婷,這兩人近乎失聯(lián),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爲沒有什麼共同的交集。自從蒲素這裡洋酒業(yè)務(wù)早就限於停滯,陸美婷也好久沒有往來。更別說張妮娜,遠在香山的帝皇殿都能邂逅,在桑海卻音信皆無,畢業(yè)後是不是留在桑海都不好說。
而一度蒲素經(jīng)常去捧場的翁微微那裡也是等於斷了交情,他不去,人家也不找,自然而然這關(guān)係就冷了。翁微微不是什麼小女人,雖然年紀不大,卻實在是夜場裡的老江湖。讓她兒女情長糾纏蒲素不大可能,作爲大場子裡的媽媽桑這點架子是要有的。
而音樂就不同了。兩人現(xiàn)在是同事關(guān)係,擡頭不見低頭見。雖然關(guān)係尷尬,蒲素基本把她處於閒置狀態(tài),但兩人關(guān)係的基礎(chǔ)和性質(zhì)擺在這裡,只要蒲素想,隨時隨地可以進入到那種狀態(tài)。
他也知道音樂心裡有怨氣,只不過顧不得她怎麼想。內(nèi)心膨脹的蒲素這個階段認爲自己沒必要在意別人什麼想法了,一切要以他爲主。他出去的時候帶童蕾的次數(shù)甚至都比帶音樂的時候多,因爲童蕾讓他感覺放鬆。而音樂在的時候,時刻讓他覺得一股幽怨的眼神在注視著自己,令他非常不自在。
相較於蒲素的肆無忌憚,音樂無疑是弱勢的。這就是典型悲哀的遇人不淑。原本各方面,包括家境都很是不錯的一個女孩,一路走來像是個驕傲的小天鵝順風順水,在遇到蒲素之後,只經(jīng)歷了短暫的愉悅時刻,接下來都是無邊的痛苦。
和蒲素的這段關(guān)係裡,音樂在外面自然也有不知底細的男人追求,只不過蒲素始終不給她一個明確的態(tài)度,她又怎麼能死了心去和別人交往。況且作爲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戀愛,音樂可以說奉獻了全部,她也很難讓別人進入自己心防。重要的是在家裡,她媽媽那裡一直擡不起頭,曾經(jīng)讓人覺得美好的一個女子,現(xiàn)在成日皺著眉頭鬱鬱寡歡。
蒲素自然能感覺的到,他又不傻,只不過在裝傻而已。音樂現(xiàn)在和他在一起,已經(jīng)全然不是往日那樣充滿了激情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而是一種下意識的配合。那種默默無聲的配合和順從,也讓蒲素覺得羞恥,認爲自己在欺負人。只不過他選擇的處理方式是迴避,儘量不讓她配合自己,也就眼不見心不煩了。
他不覺得自己還有更好的處理方式。音樂在公司的工作是起作用的,營銷導購那一塊都是她在負責。而且通過這份工作他可以支付額外的費用,每月固定的報銷額度在他看來起碼是對音樂的一個補償。既然不可能和她有個讓她滿意的結(jié)果,那麼經(jīng)濟上這樣多少算是個意思。總不見得讓她從公司離職,徹底一點關(guān)係都沒有,反而是對她好了?
晚上他就帶著童蕾和音樂以及邵偉峰一起吃了頓大江戶,在山東雖然也成天有酒有肉,但那種簡單粗暴的酒菜只能解饞,和味蕾的享受不是一回事。蒲素這一番動作,一度讓音樂以爲去了趟山東讓他轉(zhuǎn)了性,眼神也隨之亮了不少。
她哪裡知道,要說以前還有理論上的可能,隨著小蒲素的出生,她其實是一點指望都沒有了。只不過蒲素封鎖消息,誰都沒有透露。畢竟他和孫莉還沒結(jié)婚,總覺得未婚先孕就罷了,現(xiàn)在是未婚產(chǎn)子,對孫莉的名聲不好。
實際上他從山東回來以後也就和音樂近乎了不到三天,隨著和機場那幫人以及韋東,關(guān)兵他們的聯(lián)絡(luò)又把她擱置在一邊。從這次以後音樂應(yīng)該是徹底死了心,有一次蒲素喝多了打她電話,半夜叫她出來,哪怕車都停在她樓下了她也堅決不下樓,最後還索性關(guān)了手機。從這一次之後,兩人徹底心照不宣的斷絕了關(guān)係,見面時心理上是前任,表面上是同事關(guān)係,就這樣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
從山東回來的時候在當?shù)剀囌舅操I了一些雜糧煎餅帶給家裡,家裡人卻都吃不慣。到是大紅棗還行,不過桑海的食品店裡也都買得到。家裡人都說他曬黑了,在那邊成天暴曬不黑纔怪。有時候其實他還有點想念那邊,大概是他當過兵,那種熱熱鬧鬧的集體生活讓他很是適應(yīng)。而且和當年相比,這種集體生活有著絕對的自由,當然不一樣了。
又過了幾天傅雪冬的奶奶居然找到蒲園,蒲素不在家,還是梅芳打電話給他。原來傅雪冬這一次出門一個多月音信皆無,他奶奶知道是和蒲素一起去的。原本就是她兩相依爲命,時間太長了還不見孫子回來,實在耐不住了才上門來打聽。這下知道蒲素已經(jīng)回來了,就更是不放心了。
蒲素只能告訴他奶奶傅雪冬一切都好,實際上他也聯(lián)繫不到傅雪冬。那邊手機沒信號,而村子裡也沒一部公用電話,當?shù)剞r(nóng)村家裡還沒通電話,起碼要到集鎮(zhèn)上大概纔有。除了傅雪冬找到電話聯(lián)繫他,不然的話只有寫信寄到老管家裡纔可以聯(lián)絡(luò)了。
這一年是建國五十週年大慶。十月一日國慶節(jié)天安門廣場舉行了盛大的閱兵式。蒲素這天在家裡陪著老蒲一起看了直播,女兵方隊領(lǐng)隊的那一對姐妹花雙胞胎讓他印象深刻。顏值確實還可以,但也就那樣,遠遠不如孫莉和音樂她們,只是在集體裡穿著軍裝就顯得突出了,尤其是英姿颯爽的姿態(tài)很是奪人耳目。
蒲素入伍期間也參與過省內(nèi)公安系統(tǒng)的閱兵式,規(guī)模雖然不能相比,訓練和程序都差不多。當時剛好是新兵期,那次閱兵式90年爲了在某個特殊日期即將週年的時候舉行的震懾性活動。其實他作爲當年春季入伍的新兵已經(jīng)是特殊時期的徵兵了。
過往都是秋季徵兵,省內(nèi)在這之前,去年已經(jīng)突擊在十月份徵了一批機動防暴隊的新兵在山裡進行封閉式訓練,三月份又招了他這一批,一部分被充實進了基層單位負責看守看押,少部分像他這樣的被選拔到了全訓機動中隊,執(zhí)行防暴任務(wù)。
只說訓練沒有一樣輕鬆,包括最爲輕鬆的隊列訓練,站軍姿都次次有人暈過去栽倒在地。而戰(zhàn)術(shù)訓練,比如各種姿態(tài)的匍匐前進等等更是膝蓋、手腕和地面的接觸,託槍高低姿態(tài)的匍匐,既要動作規(guī)範還要速度,膝蓋和右手託槍的手腕部位沒有誰有好皮肉,而且沒辦法包紮,這裡包了馬上訓練又噌開了,根本沒用。
尤其擒敵訓練很苦,一個上午下來身上沒幾塊好肉,抗摔這種訓練沒有墊子,就是在砂石地面上進行,皮肉接觸砂石後果可想而知。問題還在於這是要突破人類本能避險的意識,讓你主動地上栽,或者是對抗做動作時讓配手把你撂倒在地,過程要真實,動作要漂亮。
想象一下,看著地面凹凸不平,遍佈瓜子般的碎石,主動直挺挺前倒,或者是危險係數(shù)十分大的躍起後倒。據(jù)說這個動作後來取消了,每年都出惡性事故死傷不少。當時事故是有合理比例的,百分之幾的傷亡屬於正常範疇,這個比例的具體數(shù)字就不說了。按照全國訓練這個科目的軍人來說,堪稱觸目驚心。
這種或是直挺挺或者是騰身躍起倒在地上,就算技術(shù)要領(lǐng)掌握了身體不受傷。但是身體的震動不可避免,五臟六腑和地面衝擊的震盪不可避免,內(nèi)裡翻騰不去說它,或是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無數(shù)金星飛舞,或是一片絢麗無數(shù)形狀的星星佈滿……總之,各種各樣的金星在自己的眼睛裡蒲素都見過了。
尤其是脖子,僅僅一根頸椎支撐,反覆震動之下過後很長一段時間後面有人喊名字,脖子都轉(zhuǎn)不過去,需要整個身子跟著向後轉(zhuǎn)才能看到後方。大部分人退伍後都有嚴重的頸椎問題,其他部位因爲訓練受到的損害就更多了。
這麼說吧,訓練的那些東西很多都是致命性的動作。擒敵的要領(lǐng)就是所謂一招制敵。蒲素他們作爲特殊單位還有各種場景式科目訓練,比如公交車上抓捕,室內(nèi)室外,面對面交叉路過抓捕,由前由後,被抓頭髮,被抱腰,被封住衣領(lǐng),被抓住胳膊,奪匕首、奪菜刀……模擬了很多場景進行訓練。
制服動作不用說了,在具備力量的前提下肯定是有效的。反覆訓練下形成下意識使用出來,尋常人確實無法對抗。問題是這些動作是什麼人在教?不知道現(xiàn)在部隊裡是不是有專職教員,持證上崗的那一種。健身房裡的私教好歹也要有個運動學院某方面的專業(yè)證書才能教人家怎麼用啞鈴和槓鈴,當時的部隊裡完全就是傳幫帶。
所謂傳幫帶就是老兵帶新兵。老兵裡有靠譜的,但是更有可能不靠譜。都是20左右的年輕人,有的農(nóng)村來的老兵基本等於半文盲,家信都寫不利落,走路都順腿。但是面對新兵他們也有一朝翻身做主人的態(tài)度,熱情洋溢的要教授新兵,新兵能拒絕嗎?不能。
野蠻訓練粗暴訓練的後果可以很嚴重。那一年訓練的時候就出了大事。一個老兵帶新兵進行前倒訓練,按理說前倒這個項目,雖然要看著地面讓自己栽下去有點痛苦,但是危險性算是低的,畢竟自己能看著地面倒下去,不像是躍起後倒,簡直是玩命,摔到後腦勺不死也是植物人。
老兵讓兩隊新兵面對面站兩列,各自向後兩步走,喊了一個口令後新兵就做動作了。結(jié)果因爲距離不夠,兩隊人各自往前倒的時候頭碰頭撞在一起,後果可想而知。不知道別的部隊怎麼樣,起碼在當時蒲素入伍的時候基層訓練就是老兵帶新兵,包括示範和糾正,這其中沒有幹部參與。
蒲素就不買賬,老兵的動作他一看就不對頭,哪來的臉來教他?所以不惜和老兵在訓練場上開打也不服氣。和新兵時期在輪訓隊每個班就一個老兵不同。下了中隊以後老兵人數(shù)肯定比新兵多。老兵是抱團的,你和一個打,等於打了所有上一年兵的臉面。而且老兵有老鄉(xiāng),打一個等於打一羣,而新兵卻不敢抱團和老兵對抗。
不過蒲素是小流氓出生,無所不用其極,打倒一個之後從開闊的訓練場被一羣老兵追著往宿舍跑,然後拎起板凳堵住門口有點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的架勢,嘴裡嚷嚷著誰要第一個衝進來就開他的瓢……一直堅持到幹部來干涉,到是也沒吃虧,打了一次以後也沒人敢動他了。
其實老兵都有點忌憚他,不是說打不過他。而是如果蒲素繼續(xù)那樣做,打架輸贏是其次,被他反抗的老兵肯定沒面子,在其他新兵老兵面前沒臉做人。所以他們一致對蒲素的評價是放棄他了,總結(jié)起來就是“熊兵,刺毛……”這是一句山東方言。
蒲素在自己當了老兵後,新兵入伍每個班來的新兵都被關(guān)照不要和他接觸,因爲他的一些想法太危險了,像是毒藥。
蒲素後來但凡知道誰的身邊有孩子要入伍都是嚴肅勸告不要那樣做。身體吃苦是一方面,客觀的說有利有弊,只要不出意外不管是身體還是意志力都得到了鍛鍊,這個得靠運氣,而且現(xiàn)在應(yīng)該改善了不少。主要還是精神上的,如果有著比較獨立的思想,具備獨立思考能力的孩子在那個環(huán)境裡簡直就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