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爲之前吃過了，在飯桌上只吃了兩個自己剛買回來的冷餛飩，然後就去院子裡拿上狗繩準備遛狗。帶著兩條興奮的愛犬剛出院子，就看到韋東從弄堂口進來，大概是剛從機場回來。於是兩人就站在弄堂口說了一會話，只是架不住兩條狗既然都出來了，哪裡等得及一直站著不動，不停的耷拉著舌頭，嗚嗚咽咽的扒拉著蒲素的褲腿，沒辦法蒲素只能帶著它們往既定路線去散步，而韋東也跟著一起，邊走邊說。
一路上韋東也說了一些心裡話。他在這個圈子裡交際其實很廣，這一點蒲素有體會。就以前敗家，搞垮兩家外資公司花下去的那些錢也足以讓他交到不少朋友。別看他在沈雲以及大哥面前一點聲音沒有，其實在外面他還是有點排面的。
大概最近他一個朋友，要給他介紹一個大連人，那個大連人也是業內人士，勾搭了一個香港公司，雙方準備合資在桑海開個辦事處，要找個業務經理，首席代表人選已經有了。所以他過幾天等大連人到了桑海見個面以後，如果沒問題就要跳槽了。
韋東能力是有的，當然不多。但是他英文基礎不錯，而且操作流程都懂，好歹也幹過兩家公司的首席，管理肯定談不上好，否則也不會幹一家倒閉一家，但是肯定比不懂的沒幹過的能忽悠，因此蒲素也覺得他面試成功的把握很大，畢竟原本新老闆就是他朋友介紹的，也好說話。原來的環境，很多都不是什麼HR人事部門招聘，大多數都是朋友託朋友介紹。其實就算現在很多地方也都一樣，有朋友靠譜的人介紹的，可以免掉很多程序，只要看上了，什麼都好說。
蒲素因此問了他不少問題，得知蒲素很有興趣以後，他也有點想表現。乾脆跟著蒲素遛完狗，跟著一起進了浦園，在蒲家吃了點剩菜剩飯，然後坐到客廳，拿著紙筆，詳細的寫寫畫畫把這個行當的基本流程和竅門都寫了出來。
蒲素一邊看一邊問，最後發現確實是沒多大來去，這個行當和他之前想的一模一樣，操作沒啥難度，找兩個會用打字機打字的就行，打打提單。而公司名字和提單擡頭如果不掛靠別人的，自己完全可以找印刷廠按照模板印刷，而專業難度，說的不好聽，只要看得懂提單上那些英文項目就足夠了。
賺錢的點，通俗說就是低買高賣。當然還有拿不出手的一些竅門，韋東也都說了。比如泡貨和重貨一拼以後，可以最少節約百分之50運費，但是客人那裡是一分錢不少收，還有用修正液塗改原始提單的體積重量，這邊開發票把價格加上去……等等等等，各種入流不入流的方法韋東都說了個差不多。
關鍵是在於訂艙的價格，當然長期在航空公司包板包艙位那價格肯定便宜，但是風險很大，一旦自己的貨物裝不滿，也是按照協議付費。比如每個航班包5噸的貨物艙板，但是實際上這個航班自己只攬收到兩噸的貨，剩下的三噸，如果從同行那裡無法調劑到貨物補上，那麼就只有自己吃進。所以不是實力很強，對自己銷售攬貨能力很自信的公司都不敢這麼做。因此大部分的國際貨代都是從這種公司手裡拿到他們放出來給同行的價格去攬貨，再通過他們去航空公司訂艙。前面那種公司叫一代，也就是一級代理，而大部分的公司被叫做二代，也就是二級代理。
蒲素肯定是做不了一代，一代當時的資質要經過部裡批準，這種國際運輸業務不是簡單找個人就能弄下來的。而且對倉庫和辦公人員，報關員等等都有明確的要求，一定要達到那個規模纔可以，簡單算算沒有幾千萬是做不成的。
所以蒲素如果以後要做，也必然是二代。二代能生存下去，靠的就是從一代那裡拿的價格，如果一代願意把成本價共享，那麼毫無疑問在所有二代裡就是最牛的。因爲底價是一代的價格，無論如何輕輕鬆鬆也是能賺錢的。而且和一代關係好，優勢還有很多，比如艙位緊張爆艙時，把你的貨排上去飛走，無疑對客戶來說你在他心目當中也是個有辦法的公司。
幫韋東介紹這個新老闆的朋友，就是個一代的銷售經理。據韋東說，這個人和他很多年的關係了，蒲素覺得應該也是，願意在韋東落魄時幫他介紹工作，給他機會應該也是個不錯的朋友。
這時候孫莉回來了，到客廳和他們打個招呼，問問有什麼需要，結果兩人有煙有飲料，啥都不要。於是她自己去廚房吃了點東西，然後就上樓了。
接下來蒲素和韋東又聊了一會，時間已經不早了，看到孫莉也回來了，韋東這個人也識相，就準備回去了。走前和蒲素約了過幾天面試要是成功了，給他介紹他那個朋友一起吃個飯。
不過韋東爲難的是，就算那邊順利，他可能也不能很快辭職。蒲素知道他在大哥那邊挪用了公款，這時候看他打定主意要跳槽，送他出門的時候也沒忍住，和他說了，自己已經幫他把錢還掉了。
這種話原本蒲素不想講，一說出來韋東肯定尷尬。但是既然他現在有了好的前途，他也不想因爲這點小錢捆住了他的手腳。今天說出來以後起碼韋東可以輕裝上陣毫無顧慮了。
果然蒲素話一出口，韋東就非常尷尬。他知道蒲素已經知道了他那些事了，甚至知道的比他想的還要多，面色很是複雜。最後站在門外，他對蒲素說了聲謝謝，並且表示那個錢他一定會還的。
蒲素笑了笑拍拍他，表示讓他不要有這種想法，大家是鄰居也是好朋友，這些事幫忙是應該的。並且和他說以後沒事了，多來家裡坐坐，自己還要和他學些東西。韋東這時候也緩了過來，很是瀟灑的點點頭，然後聲影在弄堂裡夜色中很快消失不見。
這個弄堂裡年齡差不多大的孩子裡，蒲素也就看韋東覺得能交往，還有隔壁院子那個比他們大幾歲的那個做海運的，不過交往不多，看起來那人也是年輕有爲的樣子。其他的就很一般了，比如付學東他們，看著也沒什麼出息，都屬於七十二家房客裡的那種，層次和他們居住的地段並不匹配。
把鐵門關好，帶著兩條愛犬在院子裡巡邏一番後，他上了樓，孫莉已經洗完澡，在看著什麼東西。看到蒲素上來以後，把手裡那張表格遞給蒲素。蒲素一看是個邀請函，很制式的格式，大概意思就是孫莉的期末設計作品在專業裡拿了個什麼獎項，學校很重視，下學期可以作爲交流生去法國巴黎一所大學去交換學習，全額獎學金，等於學校出錢讓她留學一年。
蒲素看了以後先是很開心，覺得孫莉確實學有所成了，他壓根沒想到孫莉能達到這一步。但是看孫莉的表情不是那麼高興，她其實今天從上午去學校拿到這個邀請以後，導師和校方都找她談話，從學校出來她就一直糾結到現在了。
她內心是一點不想去，這個人人羨慕的機會，她根本無所謂。她怎麼可能離開蒲素一個人去歐洲？首先是捨不得蒲素和家人，再就是害怕，之前她也沒出過國，一下子要出國，還要去那麼遠，而且法國那個地方，就算她英語有點初級的基礎，但是和法語是一點不沾邊，完全零基礎。
所以她和蒲素說自己已經決定了，放棄不去。反而蒲素勸了幾句，出國進修機會難得，巴黎這地方應該是學設計最好的地方之一，反正就去一年，很快就回來了……
不說還好，蒲素提到這裡，孫莉馬上有話說。蒲素聽了覺得孫莉說的也有道理，她就是因爲只去一年，所以才堅決不願意去。一年能做什麼？時間大部分用來學語言了，而且法語在當時也不像英語那麼有用，這麼短的時間，恐怕語言還沒學好就要回來了，話都聽不懂還能學到什麼東西？
後來蒲素覺得孫莉既然想好了，他尊重她自己做出選擇，畢竟他也捨不得孫莉出去。自己哪裡敢去辦出國這種事，不然陪她去看看也好。其實他就算能出去，陪著她也沒多大用，語言一樣不通，除非花錢找個翻譯天天跟著去上課。
只不過這一次的事情，孫莉雖然拒絕了這個機會，但是在她心裡已經埋下了日後出國進修的種子。其實就連蒲素都有了心裡準備，在日後孫莉要去美國時他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當然，這是比較後面的事情了。現在這個時段離真正發生還早著呢。
房間裡光是討論這事情，兩人就花了不少時間。蒲素感覺今天這一天自己就是在和不同的人說話。上午和郭娟，下午和翁微微，晚上先是韋東，現在又是孫莉。以至於他後來也懶得再動口舌，聽著孫莉換了個頻道，說起倉庫的進度，耳朵裡聽著她說，腦子裡想象著現在的樣子，不知不覺竟然就靠在孫莉旁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