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人生若只如初見
迦月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和從前最好的朋友再次相遇, 這會是上天的恩賜嗎？
“月月，你又在發呆了！才六年不見，你怎麼會這麼愛發呆？”
“六年？”
“怎麼了？”哈利疑惑的望著異常驚訝的迦月, 不知她爲什麼這麼大的反應。
“先別說這個了, 小幽, 不, 應該叫哈利了, 你……”迦月有一絲尷尬，她該問嗎？她會不會傷心？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想的不錯, 我死了，在你死後的第五年, 然後到了這個世界生活了一年。”與迦月心意相通的哈利很明白她要問什麼, 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可是, 你——”迦月本想再問清楚些，可看到哈利有些陰慍的表情她知趣的住了口。
見迦月一幅想問不敢問的樣子, 哈利波瀾不興的眸子透出了幾絲笑意。可自己爲了替她報仇卻不幸被最信任的屬下出賣的事情沒有必要讓她知道，否則以她那種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推的個性不知又要內疚多久了。
“還有，爲什麼大一那年我怎麼也聯繫不到你？你去哪兒了？”
“回家族了。”
“小幽，不，哈利, 你不必在費心瞞著我一些你覺得不該我知道的事, 要知道我已不再是當初單純、一心一意只想盡孝道的我了。在離開你的這些年, 我已經快要變得面目全非了……”
是的, 多麼貼切的形容詞啊!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迷失了很多。
“在我的面前, 你沒變就可以了。”哈利微微一笑，似乎並不在意。
“好吧, 你不想多說就先聽我說吧！不過，我說完了就該你了！”
哈利配合的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把迦月逗笑了。
“其實，你所謂的五年對我來說是二十五年，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曾經在吸血鬼騎士的世界裡生活了差不多十五年，在那裡我改變了許多，在獵人和吸血鬼眼中我就是‘血姬’，一個渾身沾滿鮮血的惡魔。”
“你曾經連一隻螞蟻都不敢殺，我無法想象你殺人的樣子。”哈利如碧潭般幽深的眸子有著不信，有著迷茫。也許，他們真的分離太久了，他不應該再把她當做當初的月月。
“凡是有了一，後面的二三便會容易很多，不知不覺中，血的味道再也無法從我的身上清除，有時候從鏡子中看到滿身鮮血、眼神冰冷、嘴角掛著邪肆笑容的自己我都不禁會懷疑，身爲墨月的自己曾經是否存在過。”
“月月。”哈利心疼的擁住自己最好的朋友，要是他早點來陪她就好了，那樣，她會不會快樂些。
“沒事，我很好，我習慣了。只是有時候我悔恨自己，恨自己不爭氣，恨自己太懦弱，更恨自己即使被當成殺人工具還死死地愛著那個把溫柔當面具的男人。”不知不覺眼眶再次開始溼潤，壓抑太久的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個聽衆。
“誰？”當初的小幽並不太愛看動漫，要不是墨月在她耳邊不停唸叨著幾個大愛動漫的名字讓她潛移默化的記住，估計此刻他連什麼是《吸血鬼騎士》都不知道。
“算了，過去了。”迦月擡頭望了望頭頂上上湛藍的天空，大大的眼睛微微泛紅，小心的眨巴眨巴幾下將眼淚逼退後闔上了，半餉，又緩緩的睜開。
“過去了？月月，你不要自我欺騙了，你，從來沒有忘記過那些傷害，你的心底已有著深深的恨卻不願正視。”他不會在意月月變成什麼樣子，他只會承認月月是自己的唯一的知己，就算她變成惡魔要下地獄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跟隨。
“我，恨？”迦月遲鈍的重複那沉重無比的字，眼睛中的光亮黯淡了不少。果然，還是小幽最瞭解自己。原來，她心底一直有恨的，可習慣隱忍的自己還是將它埋葬在最深處然後騙過了自己。
“和我詳細說說吧！”
“當初你是怎麼知道我死了的？”迦月擡頭看著哈利。
“雖然我一直無法跟你聯繫，但我一直派人跟在你身邊。所以你的大部分事情我都知道，知道你在世界百強企業中當高級主管，知道你愛上了木清然。但有一天派去你身邊的人告訴我你被人綁架到一個廢舊倉庫，一天之後當我的人趕到的時候整個倉庫一血流成河，而你也是躺在地上，只是已經毫無生氣。我不願相信，懷著一線希望送你去醫院，可無論怎樣搶救最後都是無效的。所以那時的我就發誓總有一天一定要替你報仇，而對象就是木清然和那個帶著面具的神秘男人。”
“你成功了？”迦月問得有些猶豫，至而開始想收回剛剛已問出口的話，那個曾經是她的情人最後卻變成哥哥的人已經成爲她心中的一根刺，拔，流出的實鮮血，不拔，流出的是膿水。無論怎樣選擇，她都會心痛。
“你還愛他嗎？”哈利反問。
迦月怔怔的看著面前的湖泊，囁嚅道：“曾經愛過。”真的深愛過，所以才更恨，所以才久久無法忘懷，所以總會在午夜夢迴夜深人靜時默默流淚。總會在心底吶喊著爲什麼要有那一場愚蠢的綁架，爲什麼要將所有的真相與醜陋在她的面前揭開？人可不可以活得不要那麼累，簡單一點不是很好嗎？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以仇恨之名舉起復仇之劍傷害無辜的人就不會羞愧嗎？她愛過他，卻更恨他，愛恨不能的她恨他將這種刻骨銘心的傷害痛苦帶給她，最後甚至成爲了她想忘也忘不了的夢魘。
原來，背叛從一開始就存在。
原來，一步錯，步步錯，到最後所有的人都回不了頭了。
“他臨死前說‘他這一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傷害了你，如果還有來生，他要最先愛上你，當你不開心的時候他會豎起耳朵可以聽你發發牢騷。當你開心時，他會張開嘴巴講笑話逗你開心。當你生病時，他會邁開雙腿跑去給你買碗溫熱的粥，當你冷的時候他會張開雙臂溫柔的抱緊你。’說這些時他已經快要昏迷了，可是他仍然堅持斷斷續續說著，‘如果，來生有一天他的存在爲你帶來一絲負擔你只需輕輕吹一口氣，他就會隨風飄去，因爲太愛你，所以不願他的愛成爲你的負擔。’”
哈利在轉述這番話時思緒也不禁回到那一刻，眼中有著些許複雜。
“秦幽夜，你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那麼你可不可以在在她的墓碑前幫我帶上一句話？”
“哼，這些話你到地獄後自己說給月月聽吧！”
“咳、咳，她不會願意見到我，咳……我也不想打擾她的寧靜。”豔麗的紅色液體在李清然白色襯衫上暈染開來，訴說著無聲的絕望。
“你也知道對不起她嗎？那你當初爲什麼還要那樣做？”
“咳，我知道現在說對不起太遲了!”李清然眼角流出血淚，呼吸開始有些急促，他只好用懇切的眼神望著面前一身藍白綢緞的華麗女子，彷彿在無聲的請求：求求你，求求你，幫我告訴她。
墨月，我的妹妹，對不起，如果下輩子還可以遇見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迦月淚如雨下，卻倔強的不肯擡起手去擦拭如雨水一般流的不停的豆大的淚珠，放任那溫熱的眼淚劃過臉龐，微風吹過，臉上有著絲絲涼意，
可惡，爲什麼總是喜歡在失去的後才知道後悔？
混蛋，爲什麼人死了也不願放過她，他以爲說了這些話她便會原諒他嗎？不，絕不，背叛的人不可原諒！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不要悲傷了，不要痛苦了，不值得，不值得，是他背叛了你，他死了你應該高興，你應該微笑，就算他後悔了又怎樣，傷害你一次，就可以傷害你第二次，當初我允許你走進我的世界，但現在我不會再讓你在我的世界走來走去。算了，忘了吧！忘了曾經有過的美好，忘了曾經難以磨滅的傷害，現在，她是玖天迦月，玖天家族下一任候補守護巫女，藍英斯迪奧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美貌、財勢、親情、友情，旁人豔羨的一切她都有了，就算沒有愛情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默默擦乾眼淚，迦月又開始對哈利講述自己後來的生活，此時的她異常平靜彷彿自己只是在單純的講述一個夾雜著悲傷與利用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的親身經歷。
“…….花了五年時間去封存一切關於李清然的記憶，用了十年時間去愛玖蘭樞，那個優雅完美的純血貴族。我愛他，願意爲他而死，但他眼中只印刻著一個倩影，我的同胞姐姐，玖蘭優姬。我不甘心，是我陪伴在他身邊爲他排除異己，爭權謀勢，他想爲優姬創造一個吸血鬼與人類和平共處、絕對安全的世界，好，我幫他。他希望我可以嫁給一條拓麻後順勢監視他他的爺爺一翁並掌權一條世家，好，我答應。爲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我雙手沾滿鮮血是因爲他，我冷酷無情是因爲他。就算到最後我不快樂，我也希望他快樂。”
“月月，你——”
“什麼都不要說，我知道那時候我愛的有多卑微。所以你不需要爲我難過，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迦月斬釘截鐵強硬的語氣讓哈利有一瞬間的呆滯。
“可我終究陪伴不了他到最後，一切都是註定的。我本來就不屬於那裡，而以死亡的方式的離開或許已經是我最好的選擇。我替他殺死了玖蘭李世，他名義上的“主人”，他最大的仇人，而我自己重傷之下也化爲了虛無，融入了空氣。”
“呵呵，我本不願在愛人，但還是心不由己的愛上了外在溫柔內心冷漠的他，我以爲自己可以給他溫暖，到最後最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所謂的柔情四溢下竟是刀光劍影。”
迦月沒有哭，她的眼淚還在，心卻已涼。
“月月，你還有我。”哈利握緊迦月纖細的手堅定地說道。
原來，他以爲的六年讓自己最在乎的人又有了一場心傷，而自己卻不在她的身邊安慰保護她。她說自己變了，可在他看來，她還是那個溫婉仁厚、善良堅強的女孩。
“再後來，我到了這個世界，一個衆多平行空間共存的世界，比起前世的腥風血雨我這一世要安然許多，而且這裡也有了我在乎的人。”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有了一絲溫柔，不知道那個高傲的像貓一樣的少年現在過得如何？
“你幸福我就幸福了。”看到迦月臉上神情柔和了不少，哈利知道這一世的月月活的比前兩世要快樂許多。
“別光說我了，你呢？你怎麼會來到這個世界？”迦月看向哈利，澄澈如泉的眼睛中有著一絲好奇。
“沒什麼，活膩了而已，想看看死後的世界是怎樣一副光景。”透過古板的鏡片，哈利碧綠的眸子清亮無比，脣角那抺悠然隨意的淺淺弧度，透出一種張揚的灑脫。
迦月看著哈利那滿不在乎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
好吧，不願多說，我也不會勉強，誰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