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杜曉月來火車站接我,火車剛剛開出上海的時候,她發來短信問我:見到張朝勝了嗎?我回過去:見到了,他剛把我送上火車。然後,杜曉月就沉默了,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握著手機睡著了。
“他現在還好吧?”
“好著呢!”我拿出手機給他看我和張朝勝的合影。
杜曉月驚訝得吐吐舌頭:“啊,這樣子啊?”
“對啊,他大學裡就是這樣啦,不過比現在邋遢一點,哈哈!”
“他有沒有…..”
“沒有!”
“一句都沒有?”
“沒有!”
“哦。”
一路無語,杜曉月開著車,兩眼直視前方,我也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車子拐進我宿舍所在的小區,我問道:“你認爲他會說什麼呢?”
“唉,不知道,我也想不出來他會說些什麼。對了,他怎麼可能什麼都沒說呢?你不是就是過去問他哪件事的經過嗎?”
“他說得很詳細,就是沒提你,估計是不好意思說罷,當時有很多人。”
“啊,怎麼會有很多人?”
“他的同學嘛!”
杜曉月還在眨著眼睛,我已經下車關上車門。杜曉月降下車窗望著我,我說:“還想說什麼?”
“沒有,唉,沒有。”杜曉月自顧自憐的點點頭,車窗快要升到頭的時候,她又問我:“你都會寫出來的對吧?”
我微笑著點點頭。
事實上我沒有寫出來。很難說是不是讓杜曉月失望了,因爲我不能確切的知道她是否希望我把一些事情寫出。我利用一個週末的時間,在家把稿子趕了出來,星期日的凌晨,發了一封郵件給張朝勝。接下來,波瀾不驚的過了三天,星期四的早晨,我剛到辦公室打開電腦,發現郵箱裡有了一封回信。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我的稿子本來只有4萬多字,張朝勝卻加了整整兩萬字。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學歷史的張朝勝竟會有如此感性和溫柔的筆觸。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當了那麼多年警察的張朝勝竟會有如此細膩的感情。
稿子是用附件發過來的,郵件的正文是張朝勝給我的一封信:
師弟,你好!
來信收悉,大作拜讀。拜你所賜,得以重溫警察生涯最後一段時光,十分感謝。我是事件親歷者,但於此事所擁有之資訊卻和你相差甚多。究其原因,在於你我角度不同,所幸你基本寫出了我之立場與感受,故而角度問題,倒可忽略不計。你文中把我刻畫得高大威猛,我也只有笑納,畢竟人之常情。而且考慮文章的發表,我也贊成你給我的正面形象。
我曾答應你,會補充一些你想要知道的事情,然而,通讀全文,卻發現沒有一處可以讓我贅筆繁文。不清楚你是否有意如此,但仔細考慮之下,有些事情,相較人生之重大,實在無足輕重。然我有承諾在先,不忍作失信之人,故連夜投筆,將自己心情故事略記一二,不負人,不負己。停筆以後,神清氣爽,感覺這一年前之事,與我再無瓜葛。好似清晨早起,已將夜間夢魘通通遺忘,只覺窗外鶯歌燕舞,一片春光!
古詞幾句,今恍然大悟,共勉,共勉:
遮不住的青山隱隱
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何堪揮劍斷水 浴酒消愁?
張朝勝
晚上,我約了杜曉月在一個咖啡館見面。
她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翻看著我給她的文稿,淚水在眼眶裡晃了幾圈,卻始終沒有落下來。當她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果然按照我的計劃露出了笑容。
我在最後一頁這麼寫道:
這個版本是給親愛的杜曉月小姐的,除了她和我,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看到,這是我和她的空間,那麼就讓我對他所幾句話吧:
時間過得那麼快,一年就在眨眼之間過去了,你的年齡又增加了一歲,笑容又嫵媚了一分,當然,我以前沒見過你,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
正如張朝勝所說,你是一個好女孩子,優秀的女警察,甚至以後會是一個稱職的妻子,慈愛的母親,這一切,不會因爲張朝勝的在於不在而發生改變。
擦亮一根火柴,多少人、多少事會在火光的明滅之間轉瞬即逝啊!一縷微弱的火光,應該用來照亮你前方的道路,而不是讓你頻頻回顧,你知道嗎?
我從桌子底下拿出事先偷偷放好的一個蛋糕,點上一根蠟燭。
“生日快樂!”
“謝謝!”杜曉月的眼睛溼潤了,“你怎麼知道我過生日啊?”
“我會打聽的嘛!”
杜曉月幸福地吹滅蠟燭。但是,這時候,一件煞風景的事情發生了,一個服務員走過來,微笑著說:“對不起,我們這裡不可以自帶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