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走了?!誰買走了?!哎,我說你怎麼辦事的啊?!這些東西我當初當?shù)臅r候,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別賣,你耳朵塞毛啦?!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就砸了你這兒招牌!!”
楊憶海氣得臉紅脖子粗,撈起袖子往門口衝,當真要去掀人家店面。
虞初秋拉都拉不住。楊憶海還從來沒有推過他,想來真是氣急了。
當鋪的夥計,能拉能擋的,都出來了,老闆一個勁地賠不是,好說歹說,把楊憶海勸進屋,才神秘兮兮道:
“小兄弟,這事是我不對,我賠五倍銀子給你,成不?”
“賠你個屁!”楊憶海啐他,“你賠十倍給我,我都不稀罕!”說完,坐回椅子上,眼神黯然。
老闆道:“我本也沒想賣的。四月的時候,南風天,我本是好心,將一些貴重的物品,拿出來擦拭,結果偏巧那日店裡來了一位大人,看見你的物件,說什麼都要買走。我們這些做小本生意的,哪裡有說話的份。”
“什麼大人小人的?到底是誰?你告訴我,我自己找他去!”
老闆嚇了一跳,連連擺手:
“我的爺,你可千萬別。搞不好要掉腦袋的。那位大人,可是京中誰也得罪不起的,就連皇上見了他,都得禮讓三分。我勸您也別去找這晦氣了,我賠您銀子便是了。”
楊憶海鄙夷地斜瞟他,氣得胸膛不住地起伏。
虞初秋見勢抓過當票,讓老闆賠了銀子,趕緊拉著不情不願的楊憶海,走出了當鋪。
時至下午,京城的街道上,小販、走卒、賣菜的、賣藝的……熙熙攘攘,熱熱鬧鬧。
楊憶海被虞初秋拉著,低頭走在後面,腮幫子仍是氣鼓鼓的。
虞初秋見他不高興,邊走邊和他聊天,時不時指著街道兩側的賣藝人,興奮地叫他看。
可楊憶海全無興致,走了一陣,楊憶海反拉過虞初秋,帶他走進了一處僻靜的小巷。
只一個拐彎,外面的喧囂已被隔絕大半。
楊憶海與虞初秋面對面站在一人寬的青石過道上,兩壁是大戶人家高聳青黑的圍牆。
虞初秋安安靜靜貼牆站著,桃花眼中水光粼粼,含著笑意與信任。
楊憶海緊鎖劍眉,袖子裡握著虞初秋的手,手中的溫度令人心安,卻心痛。
“我……你……我怎麼辦?我把你給的嫁妝弄丟了……”話終於出口,底氣不足得宛若蚊子叫。
楊憶海忽又想到什麼,突然擡頭,直勾勾盯著虞初秋眼睛。
“你不會休了我吧???”
虞初秋笑如春花,展臂抱住楊憶海,嘴脣伏在他耳邊低喃。
“休了你,晚上誰幫我上藥?相公……”
說完,媚眼如絲地朝楊憶海耳朵吹了口氣。
楊憶海瞬間如發(fā)了瘋的野獸一股腦兒將虞初秋推到牆上。
虞初秋吃痛,悶哼一聲,還來不及開口說話,楊憶海已經(jīng)咬上脣舌,氣息粗喘間,雙手也開始野蠻地拉扯彼此衣衫。
虞初秋撇開臉,扭動身體,與之隔開一點距離,側著頭,瞟他道:
“回家再……”
楊憶海覺得虞初秋現(xiàn)下的表情就像拋媚眼,而且衣衫不整,紅脣微腫,白皙的頸項上還有自己的吻痕和口水,這是何等鼻血賁張的畫面……
楊憶海撲到虞初秋身上:“好!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
…………
……
小王爺回到家呆了一天,百無聊賴。
太師府很大,家丁衆(zhòng)多。
小王爺從這屋晃到那屋,把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外加所有男親戚的三妻四妾,都‘問候’了個遍,凡是在家的,他都跑到人家那裡賴了一通,不說話,也不喝茶,就呆呆坐著,看那些女人繡花、縫衣服、編籃子、洗衣服……
他是主子,他不走,誰都不敢趕;他不說話,別人也不知說什麼好,任他去。
吃過午飯,他實在想不到什麼玩的了,跑到花園去遛彎。
太師的書房,窗朝花園。
小王爺瞧見只有杜太師在,立刻跑進去。
“外公。”
杜太師像是在發(fā)呆,被小王爺一喊,恍然回神,手中毛筆微抖,一滴硃砂掉在奏本上。
杜太師微皺眉頭,放下筆,撩撩袖子要將本子拿起來,弄乾淨。
小王爺?shù)溃骸拔襾戆伞!?
杜太師慈愛地笑笑,任由他去。
小王爺擦拭時,順道看了下,忽然眼睛一亮,衝過來道:
“外公,你這奏本可是向皇上舉薦賢人的?”
老太師捋著長長白白的鬍鬚,點頭微笑。
小王爺立刻撒嬌:“外公,我曉得一位賢人,你幫我薦給皇上,封他在京城做官吧。”
杜太師大笑:“你條件還真高,不但要做官,還要做京官?我倒好奇,從不見你過問政事,看來此人不是聖賢之人,就是與你關係頗深。”
一席話,說得小王爺面紅耳赤,支支吾吾道:
“也……也沒什麼關係,可他救過我,心地也好。”
姜畢竟是老的辣。
杜太師一看這模樣,自是知曉七分,卻道:
“光是心地好,可不夠格做官。”
小王爺急道:
“他還是舉人及第呢!”
杜太師摸鬍鬚的手停了:
“你說的,可是原秦皇太守?派去漠北的那個?叫……叫什麼來著?餘……”
“虞初秋!”小王爺興奮補充,摸著書桌角,星眸亮亮的看著姥爺。
“哦……他沒死啊……”老太師又開始摸鬍鬚,“嗯……是該嘉獎。可他不是進士,封官也是外放的。”文憑不硬……
小王爺耳朵耷拉了。
杜太師瞥他一眼,高深道:
“可我身爲內(nèi)閣首府大臣,可以向皇上舉薦他免考一級,直接參加殿試。是不是良才,到時就看他的本事了。”
小王爺重新擡頭,笑如寒冬裡難得一見的好陽光,溫暖、含蓄。
杜太師笑,伸手在書桌一疊厚厚的公文下,抽出一張精緻的函,遞給小王爺。
“好好寫,只有這一張。”
“噢!謝謝外公!”
小王爺雙手抓著那張公函,興奮得好像在迷宮裡,撿到一張捷徑圖。
杜太師溺愛的看著他,忽又看到放在書桌上,還未曾關上的木匣子。眼神一黯,剛想關上,小王爺看到了。
“這是什麼?”說著,瞅瞅關上的小匣子,又盯上旁邊裝手鐲的小盒子。
太師小心地拿過兩個盒子,緩緩站起來,往裡間走,蒼老的聲音,透著笑意與神秘。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有兩個好朋友。其中一個成親時,我和另外一個,每人送了一份禮物給他。沒想到,幾十年過去,東西又回到我手裡,造化弄人……”
小王爺好奇,星眸亮亮的:“外公,您送的是玉佩還是鐲子?”
杜太師回頭,渾濁的眼睛裡,透出宛如孩童般的閃亮:
“你說呢?”
小王爺認真想了想:
“不知道。”
“呵呵呵呵……你呀,就是太老實,幸虧生得好,要是生在別人家,定要吃虧的。”
杜太師說完,寵愛地輕哼。
小王爺笑得賴皮:“怎麼不叫他們來府上下下棋,溜溜鳥什麼的?”
杜太師聞言,眼底掠過一絲哀傷,稍縱即逝,長嘆一聲道:
“外公我已經(jīng)是快八十的人了,要找同樣長壽的同齡人,不容易啊……”杜太師拍拍小王爺臉頰,“你去別屋玩吧,我乏了。”
“哦。”小王爺識趣,退出書房。
杜太師見他走遠,又去裡屋取出兩個盒子。打開看,老淚濛濛,陷入了回憶。
…………
……
亭臺水榭,三少年。身形都見長。
杜謹文坐在亭中石凳上。石桌上放著一柄劍。
“什麼?虞弟你要成親?可你今年纔剛滿十五啊?”
他手裡拿著個蘋果,剛咬一口,茫然擡頭,看向立於角落,正在餵魚的清秀少年。
“好男兒志在四方,豈可爲兒女情長困了心智?!虞弟,你現(xiàn)在就成親,可想好了?”
斜斜坐在圍欄上的藍衣少年,yin陽怪氣道:
“就是,虞弟,你想清楚沒?我聽說紀家小姐醜勝無鹽,力大無比。還聽說她爹沒戰(zhàn)死前,她一直住在塞外,脾氣稟xing與滿人無異,暴躁嗜血。虞弟,你這麼細皮嫩肉的,娶了她,簡直是羊入虎口。”
杜謹文道:
“你要娶她?紀將軍的孤女?她家已經(jīng)沒落了,根本配不上虞弟你。而且她風評一直不好,傳說她那尚不會走路的幼弟,其實是她和貼身侍衛(wèi)蘇傲雪的孽種!”
“夠了!”虞柏霖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他拋盡手中的魚食,轉(zhuǎn)過身來。一張白玉似的秀麗臉龐,已氣得通紅。
“她再不好,娶她的也是我,用不著你們操心!”
他瞪著亭中二人:
“我們虞家娶媳婦向來看中的人品,至於家世如何,倒在其次。紀小姐我沒見過,至於她到底如何,要真正相處過,方纔知曉。我做好自己,再不濟,也可相敬如賓吧?你們就別再潑我冷水了,要不是我們虞家三代單傳,我還不想這麼早成親呢!都是我娘說什麼‘成家立業(yè)’,先成家,後立業(yè),煩死了!”
藍衣少年笑了,跳下圍欄,跑過去拍他肩膀:
“哈哈……謹文兄,你看,我就說虞弟老實,一急就招實話。”
杜謹文也跑過去,甩開藍衣少年的手,自己摟著虞柏霖。
“誰跟你是兄弟啊?少在這稱兄道弟套近乎。我還不知道你啊,就想趁虞弟心軟的時候欺負他。”又低頭對臉紅的虞柏霖道,“別理他,賤骨頭!”
“姓杜的!你這是詆譭!”藍衣衝過來,抓著虞柏霖的手,就要往自己懷裡帶。
虞柏霖被他倆拉疼了,叫了一聲。
杜謹文放了手。
藍衣少年抱著虞柏霖,露出勝利的微笑,拍著胸脯道:
“虞弟,你別怕,要是成親後,你媳婦敢欺負你,我楊震遠就叫她好看!”
過了數(shù)日,虞柏霖趁著籌備婚禮的空擋,如約又到水榭,遠遠看到杜謹文和楊震遠,表情古怪的站在亭子裡。
兩人爭了半天,杜謹文終於用半個身體,把楊震遠擋在外邊,先行塞給虞柏霖一個盒子。
楊震遠在其身後,死命嚮往前擠,未遂,著急地揮動手中的小匣子。
虞柏霖習以爲常的看著他倆,笑道:
“我有時候真羨慕你們,感情這麼好。”
此話一出,二人皆是一臉扭曲,不知說什麼好,互贈‘鄙視’一眼,厭惡撇開臉。
楊震遠終於趁這空暇,將小匣子放到虞柏霖膝蓋上。
虞柏霖好奇,打開來看,一對黃金手鐲,一塊玉佩……
杜謹文看到虞柏霖的眼神,得意之情不以言表。
楊震遠譏笑:
“哈!你個俗氣的!就知道金呀銀的,俗!忒俗了都……”
杜謹文怒道:
“那也比你給的破石頭好!”
楊震遠道:
“你懂什麼?!黃金有價,玉無價!跟你這種俗人說,你也不懂。虞弟懂就行了。”
說完,對著虞柏霖,獻媚地笑。
虞柏霖擡頭,嘴角微笑,眼裡卻是霧濛濛的。
“你們不是不喜歡我媳婦嗎?現(xiàn)在又送她這麼貴重的禮物。我替她謝謝你們!她沒有什麼陪嫁,我這兩天還在愁呢。”
聞言,楊震遠自摑一巴掌。虞柏霖嚇了一跳,還沒開口問。
那廂,杜謹文低聲道:
“我他媽瘋了,幹嘛送女人的東西!”說完才發(fā)現(xiàn),話中竟還有另一個聲音。
擡頭,對望。
一生死對頭的二人,第一次如此默契。
…………
……
又一場歡愉,虞初秋與楊憶海親暱地摟抱彼此,躺在牀上,輕撫對方。
楊憶海胸膛起伏,背脊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汗珠。手掌心觸摸到的皮膚,柔滑細膩,是虞初秋的手臂。
楊憶海摸上了癮,手離開溫熱,只用指甲背輕輕刮過虞初秋的皮膚,從胳膊到窄腰,圓潤的臀,xing感的腿……
虞初秋閉目抱著他,嘴角含笑,幾欲睡著了。
gao潮剛過的身體,若被弄得實在癢癢,會輕顫幾下,躲開一點,而後又蹭向楊憶海,窩在他懷裡,像只小獸。
楊憶海深深親吻虞初秋額頭,拉開棉被,趁美人倦怠,偷看他的囧囧,愈看杏眼顏色愈深,湊到耳邊,委屈道:
“美人,我的嫁妝沒有了……”
虞初秋本要睡著,聞言又半開眼簾,吻他嘴脣,喃喃道:
“你在就是幸福……以後我送你更好的……睡吧……”
楊憶海道:
“可那些不是你的傳家寶嗎?”忽又想通什麼,下定決心道,“今後有機會,我一定把它們找回來!”說完,用力吻了下虞初秋。
兩人比賽似的,你親我一下,我吻你一下,玩著玩著,笑起來。
楊憶海道:
“現(xiàn)在我們有銀子了,我要搬家!”
虞初秋驚得睜大眼睛,看他一眼。
杏眼中的堅決,不容否定。
“哦……”虞初秋略一想,便明白緣由,“你看著辦,我沒意見。”
楊憶海興奮道:
“那就明天吧!明天我們就搬!我在京城還有一些生意,等我賺夠我倆的養(yǎng)老錢,我們就回湘西去,放牛種地,教書釣魚,逍yao快活。”
桃花眼狡猾一轉(zhuǎn),虞初秋閉目安眠,嘴角上揚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