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終於停歇。
秦皇城內,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裡是街道,哪裡是屋頂。
天剛亮,鮮酒樓的煙筒,飄起了徐徐炊煙。
楊憶海戴著圍裙和袖套,獨自在廚房裡忙活。
少頃,一碗熱騰騰的梨子羹端出了鍋。
楊憶海再次推開臥室門時,虞初秋剛好洗漱完,看見他端著早餐,用腿背關門,忙迎上去幫他。楊憶海拉過火爐,和虞初秋在炕上坐下,開始吃早飯。
楊憶海從托盤上拿下梨子羹,快速放到虞初秋面前,雙手捏著耳垂。
“呼……真燙!”
虞初秋手拿湯匙,看看碗,又看看楊憶海,愁眉:
“我吃這個,你吃什麼?”
“嘿嘿……”楊憶海一笑,抓過包子,咬下一大口,口齒不清道,“我吃這個。”說完,拱拱手,“快吃,待會兒涼了。”
虞初秋想了想,伸出一手:
“你給我一半包子,我給你一半羹吧?你光吃包子,太乾了?!?
“羅嗦!我不喜歡吃那個!”楊憶海佯裝生氣,又咬下一大口包子,嘴巴塞得滿滿的,自己動手,搶過虞初秋的湯匙,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嗯、嗯,快吃,我可弄了好半天呢,天沒亮就起來了。你要全吃完,不能浪費!”
虞初秋拗不過他,低頭吃了一半,擡眼偷瞧他。
楊憶海朝他笑笑,暖暖的,像早春的太陽。
虞初秋道:
“憶海,我已經吃了一半,實在吃不下。剩下的,你幫我吃吧?”
楊憶海已經吃完包子,抹抹嘴,端起虞初秋的碗,送到他面前,輕責道:
“你怎麼這樣不聽話?再羅嗦,我打屁股!”
楊憶海說到“屁股”兩個字的時候,故意朝虞初秋飛了個媚眼,看著虞初秋瞬間緋紅的臉龐,心情大好。
虞初秋接過碗,又吃了一些,真吃不下了,擡頭詢問他。
楊憶海嘆了口氣,接過碗,三兩下,碗便見了底。
“你肯定是小時候,給你爹慣壞了!這麼小雞啄米似的吃飯,身體能好到哪兒去。下回半夜再咳嗽,我就把你捆起來上!”
虞初秋靦腆輕笑,小聲自語:
“每回你都這麼說,幾時見你真捆我?”
楊憶海沒聽見,想起虞初秋那個未曾蒙面的爹,心裡痛潑了把醋。
虞初秋收拾碗盤,道:
“好吃麼?”
楊憶海滿足微笑:
“好吃?!?
“那以後多做一碗,你我一同吃吧。”
“不好?!?
虞初秋詫異:
“爲何不好?又不費事,多放一隻梨子就成?!?
楊憶海瞅著虞初秋,杏眼賊亮。
“何止是梨子,還有冰糖呢?”
“冰糖又不貴,我們吃得起。”虞初秋更詫異了,看著壞笑的楊憶海摟過自己肩頭,耳語道:
“知道爲什麼我每天給你吃這個麼?”
“不是因爲我咳嗽嗎?”虞初秋眨眨眼。
“嘻嘻嘻嘻……”楊憶海偷笑了一陣,咬著虞初秋的耳朵,壓低嗓音道,“因爲我每次吃你那裡,都是甜的……”
虞初秋愣了好半天,待明白其意,羞得大發脾氣,面紅耳赤要摔碗,說再也不吃這玩藝了。楊憶海先一步搶到碗,高舉過頭,笑嘻嘻的盯著臉紅的虞初秋,忽然伸頭,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虞初秋微微一愣,看向他如墨似潭的杏眸,看到裡頭滿滿的情意,自覺臉更紅了,想撇開臉,卻移不了目光,漸漸看得癡了,伸手摸上楊憶海的臉頰,細細勾勒他的劍眉,他的杏眼,他的高鼻,他的脣……
楊憶海微瞇著眼睛,面朝虞初秋手心,更湊了一分。感受到虞初秋手心的溫度,楊憶海喉頭一滾,高舉的碗,滑落在桌面上。
“你真好看……”虞初秋羨慕道,“比我好看多了,怪不得姑娘們都喜歡你……”說到最後,竟有幾股子醋意。
楊憶海也呆了,想了好半天,挑眉道:
“我怎麼覺得你比我好看?要不爲什麼每次我看見自己的囧囧沒反應,一看見你的,我就‘精神’了?”
說完,歪著頭,像狼一樣咬著虞初秋的脖子,撲他倒在牀上,一陣啃咬。
虞初秋又氣又羞,又是推又是扭,就是逃不開楊憶海的索吻。雪白的頸項上,青一塊,紫一塊,五彩斑斕。
“你老作弄我!”虞初秋氣呼呼,對著鏡子立領子,卻怎麼也遮不全那青青紫紫的吻痕。
楊憶海嬉皮笑臉道:
“這個家就我們兩個,我不作弄你,我作弄誰去?難道你還希望我去外面尋花問柳?。俊?
虞初秋涼涼笑道:
“好哇,你去,我就娶媳婦,來年就可以抱兒子囉!”
“你敢!?”楊憶海伸臂摟腰,狼吻下去。
虞初秋被他壓在門板上,險些透不過氣,快要窒息時,楊憶海才重新放開他,氣息粗喘道:
“初秋,我有錢買大房子了。我們今天去看房子吧。你現在做巡撫了,不能再住這麼寒酸的地方,會被人笑話的。”
虞初秋桃花眼笑盈盈、水霧霧的,腦袋挨在楊憶海肩頭上,展臂回摟他。
“只要和你一塊兒,我住哪兒都無所謂。”
楊憶海很高興聽到虞初秋這麼說,心裡美滋滋樂了一陣,權衡利弊,還是說服虞初秋,和他一塊兒出門看房子去了。
眼看快過年了,秦皇城的街道上卻很冷清。連年的戰火,使得這裡大多數的原住居民逃離南下。剩下的,多半是老弱病殘,窮人還有士兵。也有一部分拿命賺錢的商人,趁著戰火,想發一筆戰爭財。
這幾日天氣不好,加上城外硝煙瀰漫。雖然時下已過卯時,路上卻見不到行人。家家戶戶緊閉門窗,賣年貨的店鋪也都關門歇業。
四下無人,楊憶海和虞初秋倒樂得自在,手牽手,在齊踝深的雪地裡,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
楊憶海緊緊拉著虞初秋的手套,一步一穩,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叮囑虞初秋。
“你踩著我的腳印走,鞋子就不會溼了。”
虞初秋不依,停住腳步:
“這麼走,你多冷啊。要冷一起冷,爲什麼我非要你照顧?!”說完,賭氣要往旁邊雪地踩上一腳。
楊憶海剛回頭,便看見這一幕,眼疾手快撈過他膝蓋,將人橫抱在懷中。
“你做什麼?”虞初秋小聲道,“我們還在大街上呢,快放我下來?!?
楊憶海調笑:
“我的祖宗,你要聽話我才能放你下來。哪有你這樣‘同甘共苦’的?你沒看我穿的是靴子?你腳上套得可是棉鞋。你本就體寒,要是再落下個風溼的毛病,老了我可不伺候你?!?
虞初秋拽緊楊憶海的圍巾,撇過頭:
“我不要你伺候?!?
楊憶??戳丝此籼裘迹蝗惑犑郑畔掠莩跚锞妥撸?
“好哇,本大爺不伺候了?!?
虞初秋忙追上去:
“憶海,你生氣了?……”話還沒有說完,臉上突然招呼來一堆雪團。
虞初秋定在當場,呆愣不過片刻,身邊已傳來一陣幸災樂禍的大笑。隨著臉上雪塊的脫落,虞初秋皺皺鼻子看向兇手,突然彎腰,快快朝楊憶海潑雪。
“哎,我躲,我躲,我再躲!哈哈哈哈……秋秋,你丟不到我,噢噢!來呀,來追我!”
“站?。〈顺鸩粓蠓蔷樱 庇莩跚锫冻鰞蓚€圓圓酒窩,揉了一個大雪球,笨拙地朝楊憶海逃跑的方向追去。
兩人在無人的大街上歡快奔跑。無瑕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交錯的腳印。
楊憶海在前面跑得並不快。虞初秋穿得比較多,行動不便,跑起來像個囧囧團。楊憶海在不遠處停下,看著他可愛的動作,和紅撲撲臉頰,笑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偶爾聽到他‘之乎則也’的‘挑戰’,笑哼哼,直不起腰來。
就在這時,虞初秋一不小心,摔了一個大跟頭。楊憶海腰身一震,飛快跑了回去。
“你摔著哪兒了??。 ?
虞初秋被楊憶海像木偶一樣扶起來,跪坐在地上,吊著一雙霧濛濛,委屈屈的桃花眼,忽然伸嘴親了一下楊憶海的嘴脣。
楊憶海呆若木雞,正納悶呢,虞初秋道:
“憶海,我跑不過你,只能出此下策。爲了表達我的內疚之情,贈君一吻。”說罷,笑得詭異,撒腿就跑。
“???”楊憶海剛想問他怎麼回事?忽覺背後領子裡冰天雪地,如落冰窖,寒冽刺骨,忍不住叫了出來。
“啊啊啊啊?。?!虞初秋!?。∧憬o我回來?。。⊙酢?!本道今天滅了你??!”
楊憶海拉開腰帶,勾著領子,在原地跳來跳去。而虞初秋早在遠處,笑得山河失色,別有一番風情。
二人一路打打鬧鬧,說笑調侃。當真走到城東賣房子的人家,天色已近全黑。那家人早等得不耐煩,屋門口還停著裝滿家當的馬車,顯是賣了房,便要南下的。好不容易等到楊憶海,屋主給了個便宜價錢,匆匆交了地契,走人。
虞初秋看呆了眼,拉著楊憶海,緊張問道:
“哪有這麼就買下的?萬一被騙了怎麼辦?又不是小件東西,這麼多錢啊……”
楊憶海摺好地契,放進袖管,笑著摟緊虞初秋的肩,擺手帶他看院子。
“你放心吧,我早來看過了。這裡出去,右拐就是衙門。治安也比城西魚龍混雜的好?!?
虞初秋擔心:
“這裡是富街?那得多貴???他怎麼賣這麼便宜?別被騙了!”
“呵呵,價錢是早談好的,是有點貴。我打聽到他今天要走,就故意說今天帶你來看房。結果我們拖到現在纔來,他以爲我們不要了呢,房價自然就下來了。”楊憶??|縷虞初秋鬢邊的頭髮,又道:
“我把酒樓也賣了。買房剩下的錢,我在衙門對口買了一間鋪子,準備賣些小玩意,也可以離你近些。免得一個城東,一個城西,累得慌?!?
虞初秋賭氣道:
“你什麼都打算好了,也不同我商量,還說帶我來看房子呢……這不匡我嗎?”
楊憶海道:
“噢!我還忘了告訴你,明天就是黃道吉日,我決定搬家!”
當晚回到酒樓,虞初秋玩了一天,有些倦。楊憶海給他打了一盆熱水,推開房門時,看到虞初秋僅脫掉外衣,歪歪斜斜睡在牀上。
楊憶海皺眉,放下水盆,過去拉他。
“起來脫了衣服再睡,這麼睡會受涼的?!?
虞初秋懶懶的,被他拉起來坐著,頭枕在楊憶海肩頭,動手囧囧服。
楊憶海怕他受涼,快快幫他脫了衣褲,放他躺在炕上,拿過毛巾,爲虞初秋熱敷膝蓋以下。
“嗯……”虞初秋感受到燙意,微動動,想收回腿,卻被楊憶海扯住。
楊憶海伏下身子,輕壓住虞初秋,用自己的體溫,幫他阻擋一部分寒意。虞初秋閉著眼,半睡半醒。楊憶海一壓下來,他立刻熟練的伸手圈住楊憶海的頸項,與之親吻,雙腿也毫無防備的分開,夾緊楊憶海的腰身。
楊憶海對於他的反應哭笑不得,強忍住囧囧,幫他把雙腿敷熱,蓋好被子,出門洗漱。等楊憶海重新爬上牀時,虞初秋已經睡著了。
楊憶海生怕吵醒他,悄悄掀開棉被一角,剛想鑽進去。虞初秋動了動,毛毛蟲般,向牀裡蹭出一個身位。楊憶海以爲他醒了,卻見他連眼睛都沒睜開,鰱魚脣微開,呼吸均勻。
楊憶海輕笑,輕輕壓他,微微翻身,披散的長髮垂在枕邊,與虞初秋的烏髮連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楊憶??粗莩跚镉悬c憨憨的睡顏,寵愛地笑笑,在被中拉高虞初秋的睡衣,手指在肌膚上製造著一波波眷戀的燥熱。
“嗯……嗯……”虞初秋輕吐夢囈,微皺眉頭,扭了扭身子,繼續酣睡。
楊憶海脫掉自己的睡衣,囧囧彼此摩擦,親暱且溫柔的擺動著身體。
“嗯……嗯哼……嗯……”虞初秋受到熟悉的挑逗,雙腿擡高,勾住楊憶海的腰,雙手穿過楊憶海的長髮,摟住脖子,模糊低喃,像說夢話,“嗯……憶?!M來……”
楊憶海粗喘,低頭看到虞初秋潮紅的雙頰,動作稍慢了些。
“不要了……明天你還要去衙門……”
聽到這裡,虞初秋嘴角微彎,慢慢睜開雙眸,眼中光彩,如千朵桃花,美得虛幻。
“憶?!阏婧谩?
楊憶??吹脩j火泵張,低頭吻了下虞初秋額頭,抱住他的窄腰,急動起來。
虞初秋伸嘴舔吻楊憶海下巴處的青澀胡茬,盡情回以熱情,共赴情海。
…………
……
翌日,虞初秋出門後,楊憶海在家收拾東西。無意間,發現了虞初秋放在書櫃最下層的卷軸畫。畫上落滿灰塵與蜘蛛網,像是許久沒有人動過。楊憶海見這玩藝太髒,想丟掉,又怕是虞初秋什麼寶貝,遂找了塊抹布,想擦乾淨,打開看看。
剛擦完,蘇紫煙帶著十多個大兵,有說有笑的由前門進。楊憶海一看:喲!搬家的來啦!隨手將那幅‘美人抱子’圖,塞進了身邊的一個包袱,轉而招呼客人,忙活開了。
虞初秋從衙門回來時,蘇紫煙和他的手下,已經把所有東西,搬到了他們的新家。楊憶海忙得滿頭大汗,兩管袖子高高捲到上臂,衣服下襬別在腰上。
楊憶??吹酱箝T口的虞初秋,高興地朝他跑來。
“怎麼樣?衙門裡,沒人爲難你吧?”
虞初秋悄悄將一本摺子藏進袖子,懷抱新發的官服、官帽與官靴,心中重似千鈞的思緒,在看到楊憶海笑臉時,突然輕鬆起來。
“嗯……”虞初秋眼神恍惚的點點頭,“他們待我都很客氣。”
“那就好?!睏顟浐н^虞初秋肩膀,“明天我打點好新店,就去衙門接你。給他們捎些東西。禮多人不怪。在外做官,要捨得花錢。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以後使喚起他們來,也方便?!?
虞初秋還想說什麼,楊憶海又道:
“你別跟我爭,這錢不能省。心疼什麼?!賺錢不就是拿來花的?我的錢就是你的錢,花在你身上,我不虧……”說到最後,勾起虞初秋下巴,得意忘形。
蘇紫煙的手下不識趣的跑來打岔,說東西全擡進屋了。
楊憶海一高興,衣袖橫揮,豪爽道:
“今晚我請客!兄弟們隨便吃喝去,我全包!”
大兵們累了一天,聞得這句話,疲倦全無,撒歡似的衝出了門,大聲商量要去哪裡宵夜。
楊憶海見人都走了,杏眼彎彎,‘咕?!晦D,鬼主意又來了。他連蒙帶騙,將心不在焉的虞初秋拉進臥室,撒嬌。
“秋秋,我想看你穿官袍?!?
虞初秋想了一天對策,頭很疼,人也倦了,只想快快洗漱完,上牀睡覺。聞言只好敷衍他:
“明日再看吧。反正明早我還要去衙門?!?
楊憶海不依,非要現在看,軟磨硬泡,好容易哄得虞初秋,脫得只剩下裡衣,一不小心,自己卻說漏了嘴。
虞初秋憋了一天的氣,總算找到了出口,大聲吼道:
“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就要!”楊憶海對於‘某些’問題,很倔。
“不行就是不行!我死都不要!”虞初秋也很倔。
“就一次……”
“我還不知道你,有了一次,便有下次。我不會上當的。要我穿著官袍給你壓?這成何體統??我大明朝顏面何存???”
虞初秋意正嚴辭,搞得楊憶海很不屑。
“哎喲,你何必要把我倆誰上誰下的問題,上升到囧囧高度嘛?有話好商量。你不願在下面,那我從後面總可以了吧?官場不都流行‘走後門’。秋秋,你就給我行個方便吧?”(-_-|||好你個制服控……)
虞初秋被他氣得面紅耳赤,索xing將那堆越看越討厭的官服、鞋帽,通通丟出了門,不再理會楊憶海。
楊憶海吃了悶憋,不知虞初秋今天爲何火氣這麼大。老老實實出門,幫他將撒了一地的衣物,一樣樣撿起來,拿回來乖乖摺好,放在了牀頭,吹燈入寢,一夜無話。
第二天,虞初秋並未等來楊憶海,料想他還在生氣。經過一夜,虞初秋倍感昨夜是自己不對在先,早早告了假,回家去了。
誰知他一進主屋,就看見楊憶海一手打算盤,一手拿筆,不停在紙上寫寫畫畫,俊臉寒若冰霜,眉頭緊鎖。
虞初秋從未見過他如此表情,踏進房門的一隻腳,不自覺頓了頓。印象中,楊憶??偸顷柟鉅N爛的笑著;那雙靈動又囧囧的杏眼,總會發出狡猾的光,與自己調笑;還老趁周圍人不注意,偷香……
虞初秋忽然覺得,自己的生活,全因爲有他,纔會變得如此五彩斑斕,多了許多歡笑與感動。
正想著,楊憶海注意到什麼,回頭看到虞初秋。瞬間,他又露出了自己熟悉的笑容,剛纔還寒如千年冰的俊顏,此刻化爲一江春水,溫暖似一株可愛的向日葵。
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再沉重的苦難,自己也能一力扛下……
“憶海,對不起?!庇莩跚镂⑿Γ\懇道歉。
楊憶海並未露出驚訝的表情,反倒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嗨,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昨夜我的確太過分了些。過去就算了,還道什麼歉?。∨孟衲飩兯频??!?
“你說誰是娘們???!”
“我……我是……巡撫大人,您莫動氣,小人知錯?!?
…………
……
矛盾圓滿解決。兩人又如膠似漆粘在一塊兒,只是都有些心不在焉。
兩人一同吃飯,一同洗澡,卻都不說話,各自想著心事。
夜裡睡覺,兩人背對背躺著,都睜著清亮的眼睛,翻來覆去睡不著。折騰了一夜,隔日,兩人精神都有些不濟。
虞初秋還是沒說什麼,穿好官袍,整了整帽綾,看了一眼呆坐桌前的楊憶海,剛要出門,楊憶海起身拉住他的手。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虞初秋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楊憶海嘆了口氣:
“也好,那我就不去了,這個你帶著,路上買些吃的,帶去給他們?!闭f罷,伸手進袖籠,拿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放進虞初秋手心。
虞初秋終於察覺出他不對頭,不依不撓的追問。
楊憶海背手站著,昂首望天,半響,爲難道:
“初秋,我的生意出了問題,要去一趟波斯?!?
虞初秋沒再說話,靜靜站在他身側,良久……
三日後,浩浩蕩蕩的駱駝商隊,出了西長城,踏上只有禿鷹與黃沙的絲綢之路。隊伍裡,第一次出現了一位年方十九的古董商人。
臨行前,揚憶海回望山海關,對身側前來送行的蘇紫煙,沉吟道:
“替我好好好照顧他?!?
蘇紫煙點點頭,並未說話,深邃的漆眸裡,隱藏著不捨與擔心。
也是這天,虞初秋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登上秦皇城的西塔樓,目光跟隨商隊,直至駱駝全都消失在大漠盡頭。
北風呼嘯,黃沙漫天。
僅一刻,駱駝的腳印便被掩埋,像是從未有人從此經過。
虞初秋微微皺起眉頭,深藍如大海的官袍,太過寬大。強勁的北風吹起下襬,幾欲將他刮跑。站在他身後的胡師爺,偷偷爲這位瘦弱的巡撫大人捏了把汗。
虞初秋將目光轉向北方草原,忽而大鬆一口氣,道:
“老胡,我們後天啓程。多籌備些銀兩與美人。禮多人不怪嘛?!?
最後一句話出口,自己先笑起來,看得老胡莫名其妙,心想這玩命的差事,一不留神就會丟腦袋,好啥好笑的?
長白山,終年積雪。山中人蔘、靈芝與山藥,一夢千年。
滿族人的部落,依山傍水,聚王氣。
水是黑水,連著黑龍江,養育這方驍勇善戰的民族。
一頂最大的帳篷內,努爾哈赤盤腿坐在矮桌前,一手拿書,一手執白子,正津津有味擺著棋局。
一個親衛,周身帶雪走進帳,單腿跪地,拍了拍雙臂上的雪花,伏地跪下。
“報告首領,帳外又來了一個大明使節,說要見您?!?
努爾哈赤頭都不擡,放下白子,又拿起一顆黑棋,問道:
“他帶禮物了嗎?”
“帶了?!?
“都帶了些什麼,報來聽聽。”
“喳!”親衛打開虞初秋呈上的禮單,朗讀道,“黃金萬兩,美女與美人各十名,南海珍珠一盒,珊瑚十二珠,大件玉如意八枚……”
“哼!”努爾哈赤冷哼一聲,打斷士兵,丟下黑子。
親衛知趣,頷首問道:
“首領,如何處置?”
…………
……
虞初秋帶著一隊人馬,日夜兼程趕到這裡,周身結滿了冰霜,連呼出的空氣,彷彿也沒了溫度。當虞初秋第十三次嚥下咳嗽的囧囧,進帳的滿族兵又走出來,指著虞初秋,大聲道:
“首領說:‘照舊!’來人呀,把他拖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