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降臨,冥凰也沒有出現(xiàn),我是早就預(yù)料到的,可慕容衍就不高興了,最後死心的時候,他還不忘把冥凰臭罵了一頓,可是罵歸罵,他人還是得留在陵樂山。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畏懼冥凰,總之他那樣不甘不願,卻還是沒有走。
這幾日來我都沒怎麼睡好覺,今日心情舒暢,又有他在旁,吃了晚飯後我就困頓的不行,也顧不上搭理他,自顧歪著身子睡了過去。
這一睡倒好,夢中混亂,睡不安穩(wěn),又是鳳靈,又是慕容悠,又是慕容墨,到最後,又變成了慕容衍。彷彿是回到了北嵐的時候,眉眼深處一片深情,可當(dāng)我伸手想要擁抱他時,他卻突然將我推開,面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眼底深處是一片冰冷和仇視。
而在他的身旁,站著另外一個女人,錦衣華服,可……卻看不清她的臉,不管我怎麼努力去看,始終看不清楚。慕容衍滿眼的厭惡更是讓我節(jié)節(jié)後退,恍惚之間,腳下一空,就好像跌入了萬丈深淵一般,重重的往下落去。
“啊……”夢中受驚,大喊著醒了過來,我掙扎著擡起身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滿額的汗水,眼前燈影一晃,再擡頭,就看到慕容衍皺著眉頭站在我牀前。
想起夢中之景,又想起之前的幻境,鼻尖一酸,眼淚不覺落了下來。
慕容衍本來大約還想調(diào)侃我?guī)拙?,眼見我如此,他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只是抽了紙巾遞給我,又表現(xiàn)出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淡淡的說道:“做夢而已嘛,有必要那麼傷心嗎?人類可真是奇怪?!?
我擡起朦朧的雙眼看向他,一時,所有矯情的話都哽在了喉間,我吸了吸鼻,復(fù)又躺了下去,側(cè)過身子,背對著他,不予與他交流。
身後,他默默嘆了一聲,又聽見身子陷入沙發(fā)的聲音。
片刻後,復(fù)又歸於平靜。
我以爲(wèi)他睡著了,動了動身子,翻過身來,朝睡在沙發(fā)上的他看去。因爲(wèi)茶幾擋著,也看不清楚,但見他並沒有什麼反應(yīng),我掀開被子,纔要起身,就聽見他沉悶的聲音傳來,“想要什麼?”
我纔將腳放下去,猛然聽見他這麼一說,登時一愣,爾後擡眼看去,他依舊還躺著,只是手臂動了動,原來還沒睡呢。
我雙手撐著牀面,邊穿鞋子邊道:“沒什麼,你睡你的吧,不必管我?!?
卻見他翻身而起,瞬間到了我面前,然後將本來要站起來的我又按了下去,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淡淡說道:“冥凰把你交給本君,本君就得看好你,這麼晚了不睡,你想做什麼?”
被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嗆住了,我嚥了咽口水,無辜的看著他,嘟囔道:“我……我只是口渴,想喝水?!?
這麼晚了,我又能去哪?真是的!
慕容衍大約也是沒想到我會來這麼一句,本來估計都已經(jīng)想好要攔我的話了,他摸了摸腦袋,也是有些尷尬,但還是死鴨子嘴硬道:“要喝水就說嘛,躺著吧!”
說完,轉(zhuǎn)身就去倒水了。
看著他的背影,方纔的噩夢帶來的恐懼感頓時消散了。
對啊,夢都是反的,不管怎樣,就算他現(xiàn)在不記得我了,卻也不會那樣殘忍的對我,夢裡,都是假的。
這樣自我安慰之後,果然心情好了許多。
喝了水,他重新躺回了沙發(fā),這之後,便再也沒有做任何夢,一夜平靜。
第二日一早,歐陽竹影過來看到慕容衍在,大爲(wèi)吃驚,聽見說是冥凰的主意,她方纔瞭然。
趁著讓慕容衍去小木屋取酒的空檔,歐陽竹影湊上來曖昧一笑,“這麼說來,昨天晚上這裡就只有你和殿下兩個?”
我一面看書一面點頭,也沒多想,卻聽她又嘻嘻一笑,“那,殿下對你的態(tài)度是不是大有好轉(zhuǎn)?我看他還挺照顧你的嘛……”
我放下手裡的書,轉(zhuǎn)頭看向她,鄭重道:“你沒聽他說嘛,那都是因爲(wèi)冥凰相逼的,若不是因爲(wèi)這個,他早走了。在他恢復(fù)記憶之前,就別指望他能對我好?!?
“話不能這麼說??!”歐陽竹影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她託著下巴,手肘撐在桌上,歪頭看我,“那你想,就算殿下現(xiàn)如今不記得你,那你們也可以重新交往嘛,殿下心裡有你,記憶雖沒了,潛意識還在,你多做一些從前和他一起做過的事,說不定就能讓他想起你呢?”
我搖了搖頭,繼續(xù)看書,“拉倒吧,他現(xiàn)在都還以爲(wèi)我肚裡的孩子是冥凰的,怎麼解釋也解釋不通,真是氣死寶寶了!”
提到寶寶,我又想起昨日慕容衍說的那話,便是‘噗嗤’笑出了聲,復(fù)又轉(zhuǎn)述給了歐陽竹影,她聽後,趴在沙發(fā)上狂笑,一面捂著肚子一面道:“哎呀,殿下可真是太可愛了,我光是想想當(dāng)時他的樣子,就笑的氣都喘不上來了,你怎麼也不把他那個樣子給拍下來呢,等以後,若哪一日他當(dāng)真想起來,你還能以此作把柄,吩咐他做這做那呢……”
之前確實覺得挺好笑的,可如今看歐陽竹影笑成那樣,我倒反而覺得不好笑了。
我拍了拍她的大腿,拉了她起來,叮囑道:“等會他來了,你可不能當(dāng)面說出來,你就當(dāng)作不知道,千萬別笑出聲,不然以他現(xiàn)在的脾性,恐怕得殺了我們?!?
歐陽竹影喝了口茶,好容易才止住笑,她擦了擦眼角的淚,點頭道:“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闭f著,卻又笑出了聲,我一個眼神過去,她方纔止了笑。
“對了,師兄那日讓我?guī)Ыo你的書,你有看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嗎?”
此時我正拿著看呢,頭也沒擡,只道著:“之前不是去找妙怡了嗎,就沒來得及……”
提起妙怡,我手上一頓,思緒又飛到了那個早上,那棵百年老樹前,那血腥悲慘的一幕,霎時便再難將書上的字看進去。
歐陽竹影見我如此,忙靠近了些許,輕覆上我的手,輕聲安慰著,“好了,事情都過去了,就別再去想了。老許之前跟我來過電話,他有幫你去看過蘇浩天,那邊醫(yī)院的負責(zé)人是他朋友,所以你放心,他會幫你關(guān)照的?!?
蘇浩天送入精神病醫(yī)院後,我就沒有去看過他,我不敢去面對他。即便蔣奶奶和妙怡弟弟的死都與我無關(guān),可妙怡呢……就算沒有我的介入,或許她有朝一日也會被紅衣女鬼所害,但不可能死的那樣悲慘,更不可能連累了蘇浩天發(fā)瘋,所以我心中內(nèi)疚,不知道該以怎樣的面貌去面對如今一牆之隔的那個瘋瘋癲癲的人。
“老許說了,他這個狀況也不是不能好,只是當(dāng)時受的刺激實在太大,一時難以接受,導(dǎo)致神經(jīng)錯亂,等過了幾年,事情過去了,他或許就會慢慢好起來,所以阿顏,你不必有任何負擔(dān),這不是你造成的,要怪,就怪鳳靈,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歐陽竹影握緊我的手,提起‘鳳靈’的時候,口氣加重,似要就此將她撕裂在脣齒之間一般。
我收回思緒,擡眼對上歐陽竹影擔(dān)憂的眼神,勉強笑了笑,搖了搖頭,“我沒事師姐,我也知道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我再怎麼想也回不去……替我,謝謝許醫(yī)生?!?
想到很快就可以知道鳳靈的下落,等到替死去的妙怡和瘋了的蘇浩天報仇之後,我纔會真正的從這個陰影中走出來。
“至於鳳靈的下落,冥凰難道也不知嗎?”
我搖了搖頭,低眉道:“冥凰與我說了,鳳靈非他陰司地府的鬼魂,他無法查到她的行蹤,所以,幫不了我?!?
歐陽竹影沉思了片刻,驀然問道:“是他當(dāng)真找不到,還是不想告訴你?”
我懂她的意思,即便冥凰如今的表現(xiàn)都說明他不會害我們,可要完全信任他還差了些,說到底,他終究是陰司地府的冥王。
我嘆了口氣,合上書本,揉了揉太陽穴,“誰知道呢,總之,我不會放棄尋找鳳靈,勢必要親手解決了她,纔可解我心頭之恨?!?
歐陽竹影看著我,抿了抿脣,不再言語。
我瞧了瞧時間,怎麼慕容衍去了那麼久還不回來?
與歐陽竹影說了之後,她才恍然覺得時間好像確實長了些,說罷,她便起身要去小木屋。
我拉了她,“我隨你一道過去?!?
她本要回絕的,但不知爲(wèi)何,又突然轉(zhuǎn)了口,小心將我扶起,兩人一併出了屋。
今日陰天沒有日光,但好在溫度適宜,出來走走,倒也舒服。
“你這肚子啊,如今可是越發(fā)大了,好在每次給你把脈都沒什麼大問題,冥凰可是與你說了,大約快臨盆了吧?”
之前去尋妙怡的時候我還不覺得,這一回來,便發(fā)現(xiàn)肚子又沉了許多,先前還能快步走路,如今不得了,得攙著腰一步一步的走,即便是這樣,多走幾步都累的慌。
我點了點頭,低頭看向肚子,呢喃道:“也不知這孩子……會是什麼樣?”這是我一直不願去想?yún)s一直在糾結(jié)的問題。
歐陽竹影順勢揉了揉我的肚子,半俯著身子,也不知是對我還是對孩子,笑道:“還能什麼樣,當(dāng)然是親親乖寶貝拉,就跟他哥哥阿晟一樣乖巧可愛?!?
也不知孩子是不是當(dāng)真聽到了,竟真的輕輕踢了我一腳,驚的歐陽竹影連連笑道:“你看你看,寶貝都聽見了,一定是覺得姨母說的對,是不是呀小寶貝?”
孩子便有節(jié)奏的左踢一腳,右打一拳,不亦樂乎。我與歐陽竹影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小木屋前,只看到慕容衍傻傻的站在門口,手裡還拎著一罈酒,身子朝向湖那邊站著,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
“嘿,神君大人,讓你拿壇酒怎麼這麼費事,愣在這裡做什麼?”歐陽竹影繞到他身後,冷不防拍了拍他的肩膀,慕容衍登時回過神來,反應(yīng)過快,伸手就要去扼歐陽竹影的脖子,好在及時發(fā)現(xiàn),立時收回了手。
他擡眼瞧見歐陽竹影身後的我,眉心一蹙,不知爲(wèi)何,我從他眼裡看到了一絲熟悉的神色。
“這裡,本君好似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