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靈的態(tài)度讓我有點擔(dān)心,估計今日我們所說的話她都不會聽進去。想來千年的怨恨要徹消失殆盡也沒那麼容易,更何況她對我的敵意顯然是越來越深了。
慕容衍怕她再暗地傷我,這幾日便是與我形影不離,每晚都一定讓我回水雲(yún)間。
於是這麼一來,我當(dāng)真是有好些日子沒見到秦子墨和李婉了,就連莫陽也沒有機會碰到,不過好在城中也安靜了下來,再沒有突然死人的事件。
這便讓我更加肯定此事定然同鳳靈脫不了干係。
這日難得好天氣,又是週末,前一天晚上歐陽竹影便約了我。一早醒來,我正要起身,慕容衍卻一把將我拉回了被窩。
他雙眼都還未睜開,只是將我圈在懷裡,模模糊糊說道:“你師姐那不必著急,等會我與你一道去。”
說著,頭又往我脖頸裡蹭了蹭,我被他蹭的有些癢,邊推開他邊起身,“師姐的脾氣你清楚的,要遲了她還不得嘮叨死,況且……”我輕輕拉開一旁的簾子,皺了皺眉,“外頭日光正烈,你還是留在這吧,我一個人去就行。”
我記得前兩日他頂著大太陽與我一道出門,不過片刻就虛弱的不行,回來睡了整整一日纔好起來。
我知道他的身子到底不是實的,日常現(xiàn)身已非易事,若長此以往,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慕容衍從背後伸出臂膀?qū)⑽噎h(huán)住,他側(cè)頭望了望外頭,“無礙,這裡離你師姐那也不遠,這點路程沒什麼問題,況且我都睡了一夜了,氣力很足呢。”
我斜眼看了看他,一夜?鬧了大半夜,才睡了四五個小時罷了,哪來的一夜?
許是同我想到一起去了,慕容衍不害臊的一笑,親了親我的耳朵,壓低了聲音道:“我倒忘了,昨夜咱們凌晨三四點才睡的吧,那這樣算來,也才睡了幾個小時呢,怪不得我還困得很,顏顏……不如你同你師姐說,改在下午見面,她一定懂你的……”
“慕容衍!”
這廝只有在這個時候纔敢這般厚臉皮,他是覺得我在師姐面前丟人丟的還不夠啊!
他強壓著喉嚨口的笑意,看著我憋紅的臉面,居然很是高興。
“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了,瞧你害羞的,不過顏顏……”慕容衍掰過我的身子,收了笑,表情突然變的正經(jīng)起來,他垂眸看向我的肚子,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撫著,“你說,這裡,可曾有了我們的寶寶?”
我低頭看向他手掌撫過的地方,莫名的一陣心酸,我想起那個未出生的孩子,我想起他曾經(jīng)也問過同樣的問題,有過同樣的期許,卻沒能等到我告訴他好消息的那一刻……
我伸手抱上他的脖頸,努力讓自己平靜,靠著他,感受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我喃喃開口道,“阿衍,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這一輩子能讓我再遇見你,再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開心……你不會再離開我了,是不是?”
他將我緊緊的抱著,哽著喉嚨點頭‘嗯’了一聲。
“阿衍,我一直很想和你說對不起。以前我只顧著陰陽司,沒有好好陪著你照顧你,都是你在保護我……其實鳳靈說的沒錯,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你和東宮的矛盾不會那麼深,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被他算計而死,我現(xiàn)在只要想起你的死就好難受,好難受……”
和他重新在一起以後,我們都不曾討論起過去,那是一個大傷疤,只要揭開就會血流不止,我知道他一定和我一樣忘不掉從前的種種,只是不說而已。
那日鳳靈出現(xiàn),傷疤已經(jīng)被揭開,每當(dāng)我因過去而傷感的時候,慕容衍就會適時的打消我的念頭……可很多事情,不是不說就可以逃避的。
我從來都是個驕傲又任性的人,其實他並不喜歡我這樣的性格,只是因爲(wèi)是我,所以他包容了我所有他不能忍的缺點。
而我,總是恣意的去消費他對我的好,最後,害他悲苦的死亡。
現(xiàn)在的我,沒有當(dāng)初的決絕,也沒有當(dāng)初的狠烈,有的卻是過份猶豫和心軟,我怕這兩個極端都會害了他,我怕這一世他還要被我連累……
我怕,他又會像前世一樣,突然就離我而去。
我怕……很多很多。
“顏顏,咱們說好不提前世,那都已經(jīng)過去了,別再想了。你忘了嗎,我不是和你說過,只要我找到靈體,重新復(fù)活爲(wèi)人,咱們就能永遠在一起。到那個時候,咱們就在這水雲(yún)間,你再生幾個小小顏,過一輩子,多好。”
一輩子,聽上去真的很美好。
可爲(wèi)什麼我心裡總是惶恐不安呢?便是因爲(wèi)不安所以纔會擔(dān)心的反覆確認。
我無法想象,如果前世之事重新再來一遍我會怎樣,我一定會徹底瘋了吧?
慕容衍吻著我的眉眼,輕撫著我的頭髮,柔聲道,“你啊,怎麼變的這麼膽小了,從前那個果斷大膽的陰陽祭司哪去了?顏顏,我知道,鳳靈、冷文羽以及琉桑等人的出現(xiàn)讓你很心急,你先放寬心,其實,只要你肯狠下心來,所有的威脅會很快清除……”
是啊,如果不問現(xiàn)世,秦子墨、李婉、琉桑、鳳靈……等等,想要處理掉他們並非難事。
只是……我終狠不下心來。
“眼下冷文羽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咱們且靜觀其變,至於鳳靈,你若不想留她,我可以替你解決……”
我忙掩了慕容衍的嘴,搖頭道:“罷了,說到底,鳳靈也只是爲(wèi)了你纔會這般敵對我,如今有你每日在我身邊,想來她也尋不著機會對我下手,且……留著她吧,說不定以後還有用。”
慕容衍眉頭一皺,“鳳靈她對我……”
我看他眼中迷茫神色,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輕笑道,“前世你不知也就罷了,那日她眼裡的柔情你難道還感覺不到?”
“我……”
他著急想要解釋,我捂了他的嘴,打斷道:“我原本以爲(wèi)她對你的感情已經(jīng)被時光磨滅了,誰知竟越發(fā)濃烈。阿衍,你可要小心吶,說不定她使什麼美人計,你入了她的圈套我可不救你。”
聽出了我話中的調(diào)侃,慕容衍拉下我的手,重重的捏了捏我的掌心,一個翻身將我壓在身下,一手禁錮著我的臂膀,一手把玩著我的頭髮絲兒,邪魅一笑,“好啊,今日再看鳳靈,倒也是個美人胚子,我要中了她的美人計,卻也豔福不淺……顏顏,到時你可千萬別救我。”
即便知道他在開玩笑,心裡卻也酸醋的不行,我瞪著眼氣鼓鼓的看著他,“你敢!”
說著一把推開他。
他倒在一旁,撐著腦袋看著我,眼裡的笑意越發(fā)濃了。
他伸手捏了我的下巴,讓我看著他,爾後湊了過來,點了點我的脣,帶著一股蠱惑的聲音低低說著,“世間女子千萬,終敵不過顏顏半分,我慕容衍整顆心都是你的。”
每次我生氣的時候他就會說這些情話來哄我,在別人面前他總是冷靜自若,面上無一絲嬉笑神色,誰知道私底下竟這般油嘴滑舌。
我想,女孩子大抵都是喜歡這樣被寵著的,什麼氣啊怨啊都被這些甜言蜜語給趕跑了。
“貧嘴。”我又哪裡是真的生氣,只是‘騙’了他幾句情話罷了。
這麼一躺下,他又賴皮上了,扯著我的衣服愣是不讓我再起來,感覺到他身子的異樣,我趕緊在一發(fā)不可收拾之前將他推開。
正好此時,電話又響了,我也沒看是誰,忙接了過來。
慕容衍的手還在我身上游走著,我卻在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之後頓時愣住了。
“你說什麼?”
本來還火熱的身體一下子像跌入了冰窖一般,徹骨透涼。
慕容衍停了手上的動作,在我掛了電話後,問我出了何事。
我用力抓著他的臂膀,感覺聲音都在顫抖,“莫陽剛纔說,秦子墨出了車禍,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搶救。”
多日不見,沒想到得到的是這個消息。
我知道他最近一直精神恍惚,莫陽也曾說過讓我去看他,可我礙於心裡的疙瘩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去見他,況且,我聽聞李婉一直陪著他,也就沒太擔(dān)心他。
他若果真因此出事,我實難對秦叔叔交待。
還是慕容衍最後替我換了衣服,又是他開車送我去的醫(yī)院。
手術(shù)室前,莫陽、夏塵風(fēng)、李婉三人都在,李婉的眼睛紅紅的,衣服上也都是血跡,她驚慌失措的坐在椅子上,見我趕來,本能的避開了目光。
我衝到她面前,一把拉她起來,也不管這裡是不是醫(yī)院,大聲質(zhì)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子墨哥每天都跟你在一起,怎麼會出車禍的?”
她身上的血跡表明她當(dāng)時一定是和秦子墨在一起的。
她神情恍惚,面對我的質(zhì)問只是不斷的想要往後退,她想要掙開我抓著她的手,身子哆哆嗦嗦的根本說不出一個字來。
慕容衍拉開我,輕撫著我的臂膀小聲安慰,我盯著李婉,恨不得給她一巴掌。
莫陽走了過來,先是示意我小聲,爾後將過程大概說了下,“據(jù)李婉說,當(dāng)時他們兩個正要過馬路,突然從路邊衝出來一輛車,本來是要撞到她的,子墨拉了她一下,自己卻被撞飛出去……”
“那他有沒有生命危險?現(xiàn)在怎麼樣了?”我忍住眼淚,看著手術(shù)室持續(xù)亮著的燈,哽咽著聲音問道。
“纔剛進去一個小時,還不知道情況……”莫陽耷拉著腦袋坐了下來,閉眼嘆氣,“但願沒事吧。”
可是李婉身上的血那麼多,說明他當(dāng)時流了多少血?大型車禍?zhǔn)录邪藗€非死即殘,秦子墨會沒事嗎?
我的身子發(fā)軟,只能靠在慕容衍懷裡無聲哭泣。
“對了,那肇事的車輛呢?抓到了嗎?”
我才說到這個,李婉突然像受了刺激一樣,抱著頭蹲在角落裡大喊大叫。
莫陽和夏塵風(fēng)好容易穩(wěn)住了她,李婉眼神迷離,不知看向何處,嘴裡不斷嘟囔著,“沒有人……沒有人……”
自從她被楚心蕓嚇過後,精神就一直很不穩(wěn)定,總是患得患失,她如今的樣子,像極了當(dāng)初撞見楚心蕓後的反應(yīng)。
難道說,她又見鬼了?
我忙跑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拉住她的兩隻手,迫使她看向我,爾後嚴(yán)肅的問道:“你都看到什麼了?什麼叫沒有人?你當(dāng)時到底看見什麼了?”
李婉遲疑的慢慢將眼神移到我身上,在沉默了半分鐘後,終於清醒了過來,她哆嗦著雙脣,緊緊抓住我的手。
“我看見,那輛車裡,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