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竹影點了點頭，擰眉道：“而且死亡時間都是在夜裡，凌晨的時候，主婦便拿著作案工具主動來警局投案……”她說罷，擡眼看向我，身子往後仰了仰，繼續道，“阿顏，你說這是不是就更奇怪了？”
“全都來自首了？”我在一旁坐下，復又倒了杯水給她，皺眉問道。
歐陽竹影接過水，一口喝下，爾後抹了抹嘴角，砸吧了下嘴，點頭道：“只是雖然自首了，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說明自己是如何殺死對方的，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人證物證全都在了，警局那很快便結了案，如今那些主婦全都已經收押在監……”
我一怔，打斷道：“這麼多起命案一同出現，警局那邊難道沒有起疑心嗎？怎麼能那麼快就結案呢？”
歐陽竹影瞥了我一眼，搖了搖頭：“此事外界尚還不知，倘或稍有消息走漏，那整個舒城可就別想安份了。張隊自然發現蹊蹺，所以才讓我私下解剖那些屍體，只是這事不能那樣正大光明的做，上頭盯得緊，若被發現，懲罰事小，就怕連飯碗都不保。”
“這麼嚴重？”
“可不是嘛，如今已入年關，年終若還有這些懸案在，那上面的……”歐陽竹影伸手往上指了指，暗示道，“可不跟著急眼嗎？”
那倒是，人類的世界裡，人命總是最不值錢的。
“如此說起來，等過了年，我得好好查一查此事，最近舒城的幺蛾子太多了，我怕會跟冷文羽有關，畢竟自上一次他消失後，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說不定他又在醞釀新的計劃了。”
我低頭沉思，提起冷文羽，我又想起之前琉桑與我說的話，便是轉了話題，“對了師姐，貍貓和星羅那可有什麼消息嗎？”
歐陽竹影正了正身子，復又起身倒了杯水喝下，爾後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拿起桌上擺著的蘋果咬了一口，搖頭道：“貍貓回去鬼界後一直就沒有回來過，她又不是我的護神，我召喚不了她，至於星羅，她與貍貓分開後便回來了，鬼界的情況，一概不知。”
她說著，看向我，擔憂道：“來的路上，我順便與葉晞聊了幾句，聽聞，你已經知道殿下的情況了，他可還好嗎？你們可說好何時再見面嗎？”
葉晞不是向來話很少嗎？何時又與歐陽竹影這般熟稔了？還將我的情況都說了個遍？
見我不語，歐陽竹影便是又道：“從青連鎮回來後，你就一直留在龍閻山莊，說是養傷那也就罷了，可你總不會就這樣一直待下去吧？阿顏，這裡……可是魔族啊！”
我轉頭對向歐陽竹影疑慮的眼神，知她這話必是在心裡藏了很久，上一次來的時候，我的腿還未能正常行走，她便沒有問這話，如今，我大致已經痊癒，她到底是忍不住了。
我心內微嘆了口氣，慕容衍的情況我是瞞不住她的，與其之後被她發現，還不如我現在就先告訴她，如此，我也能找到能說服她提防冥凰的理由。
這般想著，我便將慕容衍忘了我的事告訴了歐陽竹影。
她聽後沒有我意料中的震驚，只是緊皺著眉頭低頭不語。
“師姐，青連鎮一行，我從莫爺爺口中得知了許多事，鬼界的那些鬼，個個都不容小覷。我從前看輕了閻王和冥凰，他們兩個……什麼都知道，卻裝作不知。這一次，慕容衍被我的噬魂劍所傷，若當真將我忘了，也絕對會和他們兩個有關。”
歐陽竹影擡眼看向我，疑惑的問道：“阿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站起身，往窗臺邊走去，右手輕輕撫上微隆的肚子，感受著寶寶心臟的跳動，心內頓時安定了許多。
擡眼看向窗外隨風飄散著的梨花花瓣，靜靜開口道：“當初我被困烈焰城之時，是閻王親手餵了我忘憂散，以此忘卻所有的人和事，而我被困的這千年時間，他明知慕容衍一直在尋我，卻沒有與他透漏半分我的去處，直至，我再次投胎轉世，在受魔性控制之時，他與冥凰又以救我爲由，爲我額間設下記憶的封印，直到這股封印再也封不住前世的記憶……這次，卻變成了慕容衍將我忘卻……”
我緩緩轉身，對上歐陽竹影投來的目光，繼續道：“師姐，你說，這是巧合嗎？”
歐陽竹影收回目光，手上捏著白玉小瓷杯，沉默了半晌，應道：“你的意思，是說，閻王同冥凰都不想你與慕容衍繼續在一起？可這又是爲什麼呢？”
我搖了搖頭，“因爲什麼我不知道，可之前我在地府的時候，閻王就曾試探過我，說我腹中的孩子或許是個妖物，會對三界有害，當時不覺得，可現在回想起來，閻王似乎不是很喜歡我腹中這個孩子。”
我回到歐陽竹影身邊，緩緩坐下，繼續道：“再者，我之前一直想著，爲何慕容悠會在地府和人間來去自由？按理說，鬼界但凡有名有姓者，都會被要求戴上鎖魂鏈，不管去到何處，地府都能追蹤到他們的消息。可唯獨慕容悠卻沒有，閻王對她又是不管不顧放任的狀態，我之前便委實好奇，如今想來，恐怕就如慕容衍所說，他們之間必然有著某些不可見人的交易。”
“你這樣一說，慕容悠也不希望你和殿下在一起吧？可他們又是因爲什麼呢？”歐陽竹影手指敲著桌面，沉思道，“只是，冥凰對你……倒是很喜歡的樣子，他之前與我一起盯著李婉的時候，還時常唸叨著什麼時候你的孩子出生了，他還要認他做乾兒子呢……”
“冥凰……”我低低的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腦子裡閃過他曾與我們在一起的畫面，但凡能想起來的，似乎當真都是美好的。
可他是萬年老妖啊，自然是什麼都能裝的，我可不會被那些所謂‘關切’的表象給騙了。
我晃了晃頭，掃去那些美好的片段，微嘆了一口氣道：“真真假假，我也分不清了。只是，冥凰與閻王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是真，早已知道我跟你們這些人的糾葛也是真，至於他們到底是站在我這邊，還是另有目的，我便不得而知……如今，慕容衍還在鬼界，也不知是真的因爲噬魂劍而失憶還是他們想要他失憶，我不知，我腹中的孩子在一日日的長大，不知何時便會出生，他是好是壞，我也不知，在我見到他的時候到底會是怎樣的場景，我更不知……可不管怎樣，我也不能就這樣算了。”
“阿顏……”歐陽竹影緊緊握上我微微有些發抖的雙手，柔聲安慰道，“我在你身邊，也是真的。魔族不宜久待，鬼界也不可不妨，至於你腹中的孩子……不管是好是壞，那都是你和殿下的骨肉，你要好好護著他。”
如此一想，在我身邊，還能讓我無條件相信的也只有她一人了。
莫陽已死，夏塵風又被鎖在了生死線的幻境中，此生恐怕是再也出不來了，而從前在我身邊的楚心蕓、琉螢他們，到底是來自魔族和鬼界，我不得不防。
我點了點頭，有她在我身邊，至少我也不會感覺孤單。
復又想起已經甦醒的秦子墨，不知他近期可有什麼動作，便是問了問。
歐陽竹影卻只是搖了搖頭，“這倒沒有。只是……他的行蹤變得有些飄忽不定，我有好幾次都跟丟了，他似乎已經發現了我在追查他，所以未免打草驚蛇，我這幾日沒有再繼續追查。”
“師姐，你現在一個人，一定要注意安全。前世慕容墨對你的態度就不怎麼樣，若他當著已經恢復了記憶，我怕他會對你不利。”
歐陽竹影拍了拍我的手，點頭道：“你放心，我自己有分寸的，倒是你，若你哪日回來，再次碰到他，要怎麼做？”
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若確認了他已經恢復前世記憶，那我自然是打死都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的接觸，可若不是，或者說，他不承認……那我若故意疏遠，勢必會讓她起疑心，不如將計就計的留在他身邊，也能時刻知道他的計劃。
“到那時再看吧。他若與我裝傻，我便配合他，他若直接承認，那我自然就離的他遠遠的，總之……我不會再讓前世的事在今世發生。”
慕容墨還是秦子墨，很快便能知曉了。
又與歐陽竹影隨意說了些話，直至晚間，山莊內掛滿了紅燈，喜氣洋洋。
父親知道歐陽竹影是我在人間的好姐妹，自然不會在意她的出現，反倒是熱情洋溢的與她說了許多話，歐陽竹影也給了我幾分薄面，沒有冷臉相待，再加上有阿晟這個小機靈鬼在旁搞怪，晚間吃飯的時候便是難得的其樂融融。
飯後同樣要守歲，琉螢拉了葉朝辭來找我們說話，我們四人加上阿晟將我的小屋子擠的滿滿的，說這說那，好不容易到了凌晨，琉螢困的不行，在我外間的榻上睡下了，葉朝辭便也一道留了下來。
一夜安寧，沒有人間那吵鬧的鞭炮煙花之聲，夢中清明，直至天亮方纔醒過來，外間的琉螢與葉朝辭早已回去。
吃過早飯，歐陽竹影便要告辭回去，我想起答應葉朝辭的事，正打算與琉桑說，沒想到還未等我開口，琉桑便是先來至我屋內。
“今日初一，外頭甚是熱鬧，你師姐既要回去，不然，咱們都出去走走吧。”
我倒是有些驚起，他怎麼主動說要帶我出去了？
大約是看我面露疑色，琉桑復又加了一句，“當然，晚間，你還是得與我一道回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