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去見個面吃個飯, 你用得著這樣精心精意?”
試衣間外莫可凡提著件春款雪紡長衫對著鏡子顧影自盼。
“話不能這麼說啊!到底是第一次見面總得留個好印象嘛。”反駁的聲音從試衣間裡面?zhèn)鞒觯t色天鵝絨布簾給拉開,安意從裡面出來, 棕色長靴, 淺綠色不規(guī)則短裙, 白色百搭羊絨打底衫, 堆領(lǐng)的設(shè)計使得安意本就修長的脖頸更加完美, 如同白天鵝一般。
“怎麼樣?行不行?”對著鏡子轉(zhuǎn)了個圈,裙襬蝴蝶一樣飛揚。
莫可凡瞧了她半天都不說話,安意以爲是衣服不行, 嘆口氣往裡面走準備把衣服換下來繼續(xù)任重道遠的革命路線。
“喂。”莫可凡叫住她,把搭在手臂上的米白色修身長款風衣拋給她, “把外套穿上就差不多而來。嘖嘖, 真是醜媳婦也得見公婆了呀, 打扮打扮倒也是那麼一回事。”
莫可凡在這邊一個勁唸叨,回過神的安意提高音調(diào):“胡說什麼呢!”
“醜媳婦要見公婆了啊!難道不是嗎?”
直接忽視安意故作兇狠的表情, 莫可凡繼續(xù)不怕死地拿她開玩笑,惹得安意又羞又惱一手拽著衣服,一手來掐莫可凡的小蠻腰。兩個年紀不算小的女人在商場裡肆無忌憚地笑鬧著。
坐在車裡安意不自在地動了動,伸手去拿水杯要喝水。
“很緊張?”程方宇斜眼看她一眼,伸出去的手停住, 她訕訕笑著, 矢口否認:“沒啊。”
程方宇開著車, 目光直直看著前方, 嘴角扯出道笑意, 不留情地拆穿她:“從上車到現(xiàn)在十分鐘的時間不到,你都要喝光一瓶水了, 還叫不緊張?”
“呵呵。”笑著安意垂下頭,撫平裙子上並不存在褶皺。
程方宇不說話了,迴盪著輕音樂的車子裡格外安靜,面對這樣的氣氛安意不安地張了張口要說些什麼,卻又都放棄了。
程方宇猛地踩下剎車,安意扭頭看他,見他薄脣緊抿,一雙劍眉微微擰在一起,眉心皺出一個“川”字來:“要是你不想的話,我們這就回頭,我打電話回家去。“說著他掏出手機來,作勢要翻號碼。
“不要。”安意想也沒想伸手攔著他,兩個人的手隔著一隻手機,安意搶手機的動作太急,手指撓在程方宇掌心,動作有些曖昧。
察覺不妥,安意要收手,被他反手握住。
“安意。”對上他真摯認真的眼眸,只一眼就捨不得移開,“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猶疑著她終是說了出來,話一出口心裡像落了塊重石,有幾分輕鬆和愉悅。語氣越發(fā)輕柔,“那你也一定要相信我。”
“我何時不曾相信過你?”程方宇拉著她的手用力扣緊,十指交握。
交往的這些日子,安意發(fā)覺他尤其喜歡這個動作,她問過爲什麼,程方宇只高深莫測地說了句“十指連心”。現(xiàn)在她似乎懂了程方宇的想法,兩個人的關(guān)係隨著這樣的動作彷彿已經(jīng)不需要明說了,十指連心,在相扣的瞬間,兩個人的心便是緊緊相連。
心在不經(jīng)意間忽的柔軟異常。
對上他深邃含笑的眼睛,安意又微惱地用空著的手捶了他一下,似真似假地說:“不管,反正你要答應(yīng)我,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會信任我。”
“嗯。”順勢把她另一隻手也給握住,抓在手裡輕輕重重地捏著。
手心被他撓得癢癢的,安意躲閃著,邊不依不饒地要求:“快說,你還沒說的。”
“說什麼?”程方宇故作糊塗,看安意表情在瞬間垮了下來:“算了,就知道不該這麼蠢的。”
“傻妞!”程方宇斂了稍許笑意,擡高她的手湊在脣邊啄了下,語氣裡是前所未有的寵溺,“發(fā)生了什麼事情讓你不愉快了?這麼急著跟我要保證?”
他的敏銳從來都是安意所佩服的,卻從來都沒有一個時候像現(xiàn)在這般期待他不要這麼敏銳。笑意自臉上緩緩?fù)蕝s。
或許是安意臉上消退太快的笑容,或許是她逐漸冰涼的雙手,程方宇心狠狠痛了下,手下用力愈發(fā)抓緊她,在她倉皇之中以吻封住她殘留的笑。
“傻妞,我答應(yīng)你,無論是什麼時候都無條件的信任你。所以你也要同樣信任我,知不知道?”
抵著她的額頭,低醇的嗓音縈繞在耳際。
“嗯。”用力點頭,安意猶豫著還是主動俯身在他臉頰落下輕吻,快速坐直了身子,眼角瞅到他勾起的脣,她害躁地催促,“笑什麼笑?還不開車。”
“就這麼急著要去見公婆了?”轉(zhuǎn)動方向盤,程方宇明顯心情不錯地逗弄她。
安意嘟著嘴,裝出惡狠狠的樣子在他面前揮著小拳頭:“你怎麼和莫莫一樣,我很醜嗎?”
“當然……不醜。”程方宇單手打著方向盤,右手一直和她十指相扣,趁拐彎的時候快速看了她一眼,笑,“怎麼會醜呢!你會是我最漂亮的媳婦。”
安意躁得不行,還不忘逞強一番死鴨子嘴硬:“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就不擔心剃頭擔子一頭熱?”
“你這不是乖乖地跟我回去麼!還是你忘了剛剛是誰催我快開車的?”
程方宇笑容越發(fā)燦爛,安意恨不得拿塊布給蒙上,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看她就懂了。
車子停在程家大門前,安意的面色有些發(fā)白,眼前是一套高級的躍層別墅,恢宏大氣,連著周遭深綠淺綠依次渲染鋪疊的草木,憑她的職業(yè)敏感能在這裡買房的絕對不是一般的有錢人。程家的家世遠遠要超出她的想象,比起盧家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她傻呆呆吃驚的樣子,程方宇捏緊她的手。
手上的觸感讓她回神,眼眸黯淡了下,低聲幽幽問:“你怎麼都沒告訴過我?”
“抱歉,我只是覺得你是和我在一起,而不是我的家世背景,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說過。”程方宇回答得很真摯。
安意點點頭,心裡仍是有些微的不舒服,她以爲他是家境不錯的大少爺,沒想到這個“不錯”的概念和她以爲的相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
先後兩次喜歡上的人都是豪門公子,安意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之前盧默事情涌上腦海,神色越發(fā)黯然。
安意跟在程方宇身後往裡面走,其實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蹭更爲妥當,那速度比蝸牛都快不了多少。
程方宇驀地停下步子不容分說地伸手拉住她,安意剛一擡頭就撞進他深邃的黑瞳,不自覺被吸引。
“怕?”
“嗯。”她老實地點頭,在他面前並不想做太多僞裝。
程方宇揉下她的頭,輕輕嘆了口氣,安意正以爲他會帶著自己離開的瞬間聽他開口:“給過你機會了,但是現(xiàn)在回不了頭。”
“啊?”她一時還沒回過神,就給他推搡著進了庭院鐵門。
一進門就看到一名衣著樸素的中年女人對著他們笑,安意脫口出:“阿姨好!”
“這位是王姨。”
說話間程方宇捏了下她的手,安意才醒悟這名和藹可親的女人並不是她所以爲的程方宇的母親。略帶歉意地看去:“王姨好。”
王姨笑的溫婉,不再年輕的臉上有著明顯的皺紋,卻格外柔和。她微笑著對程方宇打著手勢,安意好奇地看著,她注意到手上的動作明顯慢下來。
王姨的體貼讓安意不好意思,她其實看不懂那些複雜的手語,只能扯了扯程方宇的衣袖。
“知道了,我?guī)О惨膺^去就行。”程方宇略一沉吟,回頭看著安意,“走,我?guī)氵^去見我爸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程方宇說這話的時候,安意看到他的眉頭蹙了下,眉宇間似是有什麼愁緒縈繞,可是下一秒她再看時,他又恢復(fù)如初。似乎剛剛只是她因爲緊張而引發(fā)的錯覺而已。
隔著院子就看得出別墅很大,走進了更是明顯,安意瞧著這套價值不菲的別墅,心不在焉地想著這麼大的房子難道住起來不會覺得空蕩嗎?
恍恍惚惚間已經(jīng)由程方宇帶著到了大廳:“媽,這是安意。安意,這就是我媽。”
“程阿姨好!”
沈顧岑坐在沙發(fā)上不動如山,聽到安意的問好也就是“嗯”了聲,繼續(xù)低頭翻看手上的雜誌,也不搭理他們。
剛剛一路進來安意猜測著,卻沒料到沈顧岑的態(tài)度會是這樣,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程方宇眼神一黯:“我先帶安意上樓去。一會吃飯再下來。”
“先別急著上去。”沈顧岑把雜誌一收,擡起頭來目光在安意臉上掠過,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蔑,但她修養(yǎng)很好,轉(zhuǎn)瞬消失,又恢復(fù)到清冷的樣子,若不是安意極其熟悉這樣的神色絕對無法敏銳捕捉到。
盯著程方宇,她不悅地皺了皺眉,隨手把雜誌放下,“一會小笙要過來,你替我招呼著。”
“那是你的客人,與我無關(guān)。”
程方宇回答讓安意驚愕,這樣淡漠生疏的對話居然會是出自兩母子口中?
“小笙不是外人,你至少也應(yīng)該要招呼招呼。”
“既然你說不是外人,就更加沒有必要刻意招呼。”程方宇冷冰冰反駁,拉起安意的手,“我先帶安意到處看看。小笙就由您來接待好了。”
安意怔忪地隨著他的腳步踏上樓梯,旋轉(zhuǎn)樓梯拐彎的時候,安意一瞥之下看到坐在沙發(fā)上的沈顧岑面帶怒意,偏又自持身份刻意隱忍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