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氣晴好,按照天氣預(yù)報的話來說就是合適旅遊出行的好日子。
可對於安意來說這一天卻像是蒙了層紗,看來看去都是灰濛濛一片, 說不出的壓抑。
午休時間剛到, 她便急著提了手袋去停車場等程方宇。兩個人一起趕到機(jī)場給齊伊絡(luò)母子送別。齊伊絡(luò)早年和家裡鬧得決裂, 這次走也沒通知誰, 前來送行的就她的頂頭上司。
程方宇見了那人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再沒多說什麼,那人也沒有聊天的慾望,於是四個大人一個小孩五個人都乾坐著等。
浩軒很是聽話, 也不知道齊伊絡(luò)跟他交代了些什麼,一直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也沒見他懶著程方宇。
安意感覺一切都像是出演默劇, 每一個人都沉默著, 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嗓子很癢,想要說話, 可張開口又突然發(fā)現(xiàn)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廣播裡傳來登記信息,齊伊絡(luò)握著機(jī)票的手緊了下,另一隻手拉起浩軒。浩軒怯生生看著她,又巴巴地轉(zhuǎn)過眼來看他們,目光一個個流連過去, 每經(jīng)過一個人黑葡萄一樣的瞳孔就黯淡一分。
“爸爸, 我要爸爸, 我不要走。”一直都乖乖聽話地浩軒這個時候突然鬧起性子來, 抓著座椅扶手就是不肯鬆開。
安意想要上前去誘哄, 程方宇先一步拉住她,微微搖了搖頭。
齊伊絡(luò)抱著浩軒, 拉扯了好一會,他都不肯鬆手,她的脾氣也上來了,霍地鬆手把浩軒往程方宇面前一推:“你要留,你就留好了,以後就待在這裡再也不要見我了。”
她吼得很急,這幾天壓抑下來的情緒在這一刻被爆發(fā)出來。
浩軒怔怔看著她,彷彿不相信他最最親愛的媽媽在對吼他,平時齊伊絡(luò)也罵過他,但總是帶著笑意的,他撒撒嬌,也就沒事了。但從來都沒看到過她這麼生氣的樣子,一下子孩子怕了,鬆開手,兩三步撲到齊伊絡(luò)懷裡,拉扯著她衣服,著急地保證:“我不留了,我要跟著你,我要媽媽。你……別哭了……”
蹲下身來一把抱住兒子,齊伊絡(luò)淚水突然涌出。
鬧得動靜過大,來往搭乘飛機(jī)的乘客都側(cè)目看過來,只見一個打扮入時精明幹練的女人抱著一個小孩子哭,並沒有哭出聲來,而是默默流著眼淚。小孩子很懂事地努力用手去給她擦眼淚,還一邊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拍拍她後背,輕聲說:“我乖,我一定會乖乖的。媽媽不要哭了。”
從機(jī)場出來,他們跟那個叫做向蔚然的男人互相道過再見,準(zhǔn)備返回公司。
來的時候車位幾乎滿了,車子停在稍微遠(yuǎn)點的位置,程方宇便讓安意在機(jī)場大廳門口等他。程方宇推開車門要拉她上車,動作到一半安意偏過頭去看旁邊,張望了好幾天才才上車。
“剛看什麼?”她一上車,他便問了起來。
“那個人好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但我一時又想不起來了。”說著她伸手往後面指了下,繼而發(fā)覺剛剛那個男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程方宇沒有放在心上,淡淡道:“想不起來就算了。先去吃點東西吧!一會還得回去工作。西餐還是中餐?”
“嗯,你決定好了。”
送走了齊伊絡(luò),一連好幾天,安意都感覺有種不真實,浩軒的小臉總是在不經(jīng)意中浮現(xiàn)出來。
“安意,安意……”
“啊?”聽到有人在叫她,好不容易晃過神來,發(fā)現(xiàn)小組會議室裡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臉皮不禁泛紅。
看出她的窘態(tài),朱祺倒也不爲(wèi)難她,只是再重複了一遍前面的問話:“這份資料你看過後有什麼想法?”
“這個……”迅速整理思緒,邊闡述出自己的想法。
會議結(jié)束,從會議室裡出來,安意被朱祺叫住。
“朱師傅什麼事啊?”最近不知道是哪個帶頭喊起“朱師傅”的,大家一窩蜂都跟著這麼喊了起來。
朱祺看著她,安意被他那樣的目光看得怪不自在,伸手摸了摸臉:“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安意,你家裡是不是最近出了什麼事?”朱祺不答反問。
安意奇怪地瞪他:“沒有啊,怎麼這麼問?”
“哦,沒有就好。”朱祺移開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你最近工作都有點心不在焉的,還以爲(wèi)是你家裡出了什麼事情才影響到了你。沒有就好。”
聽朱祺這麼一說,安意赧然,低下頭去,自己這段時間的確是因爲(wèi)齊伊絡(luò)那件事變得有些心神不寧,只是沒想到朱祺還會這麼鄭重地來問她。
“謝謝。”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dá)了,只有承諾道,“最近是有一些事情,不過我會調(diào)整好的,放心,不會再影響到工作。”
“嗯。這樣就好。你做事,我去找戚總了。”拍了拍她肩膀,朱祺笑得一臉燦爛。
“安意。”
剛一轉(zhuǎn)身,又聽到有人叫她。
“姜經(jīng)理!”不是不驚訝,在設(shè)計部能夠看到姜蘇芮,對於安意來說確實出乎意料。
姜蘇芮笑了笑:“在這裡還習(xí)慣?”
“嗯。挺好的。”
姜蘇芮靜靜看著她,目光幽深,有種說不出的深沉。
安意注意到了,抓抓頭髮:“姜經(jīng)理……”
“現(xiàn)在手頭上有活沒?陪我走走吧!”姜蘇芮突然開口,提出的要求讓安意更是摸不著頭腦了,似乎,好像,她跟姜蘇芮之間並不是很熟!
不過她仍是點頭,跟同事打了個招呼便和姜蘇芮走。
“氣色好多了,看來你在這裡確實挺不錯的。”姜蘇芮笑,“剛和戚威聊過,他對你很是稱讚。”
“是嗎?”
“上次的廣告創(chuàng)意我看過了,效果很好,出乎我預(yù)料。”
“是大家一起努力地結(jié)果。”難得聽到姜蘇芮表揚(yáng)的話,受寵若驚後有些不好意思。
“對了,你還和鄭老闆有聯(lián)繫嗎?”
“鄭老闆?”停住腳步,安意不解地看著姜蘇芮,瞇著眼回想,腦子裡靈光一閃,“哦,你說的是那個紡織廠的鄭老闆?”
回過神來,她好奇地打探:“我總共就見過他那一次,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姜蘇芮笑笑,眼神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快得安意一時沒能捕捉得到:“上個星期碰到鄭老闆,正好聊起之前的方案,他很喜歡那套配色,我記得那個正好是你負(fù)責(zé)的吧?”
“嗯哪。”
“也沒有什麼。好了,你回去工作吧!我先下去。”走到樓梯口,姜蘇芮拍拍安意的肩,語氣輕快。
安意也不覺有異,點點頭:“行,那我回去了。”
若說這一天都是較爲(wèi)陰鬱的心情,那麼晚上接到的那通電話便是一道陽光,直接照亮了她的心。
電話響起的時候,安意剛剛洗完澡,正在陽臺上跟那臺老式洗衣機(jī)作鬥爭,轟隆轟隆震天雷般的聲響裡夾雜著老媽的喊聲:“意子,電話。”
老式洗衣機(jī)並沒有什麼不好,質(zhì)量好,經(jīng)久耐用,唯一的缺點便是隨著年歲的增長,那個震動的噪音也隨之漸長。
喊了老半天不見安意回答,徐萍直接找了手機(jī)給她遞過去。
“電話,都響了好久了。”
“哦。”隨手擦了手接過電話,看到號碼的一刻她愣了下是個陌生號碼,因爲(wèi)之前盧默的事情,她猶豫著該不該接。電話一下子斷了,沒過一會又響了起來。
接起,還沒說話就聽那邊傳來很是張揚(yáng)的女聲:“安小意你要死啊!打了這麼久也不接我電話……”
安意趕緊伸長手臂,把電話那遠(yuǎn)一點,即便這樣,還是能夠清晰聽得到那邊的囉囉嗦嗦一大堆的話。安意苦笑連連這姐姐每次都這樣子,打個電話,就跟放鞭炮一樣,這點倒真是一點都沒有變過。
“安意,在不在,在的話吱個聲。”
“吱!”拉近電話,她笑著發(fā)了個單音。
“切!你以爲(wèi)你是老鼠啊?”
果然,又被嫌棄了:“好啦,你打電話來幹什麼?”
靜默一會,那邊的大嗓門又響起:“安小意你夠了啊!這麼長時間都不聯(lián)繫我,姐姐我好歹主動給你打電話也愛理不理的。”
“趙姐姐,我哪有不理你的,別給我扣這麼大頂帽子,妹妹我受不起。”對天翻了個大白眼,知道以趙斕的性格要是不及時問,只怕還會囉囉嗦嗦說好長一堆,“好了,好了,說重點啦!”
“重點啊!重點就是……”趙斕故意停頓了下,然後大聲尖叫,“安小意你當(dāng)姨了,我和宋磊生了個閨女。”
“真的啊?”很是意外,一直都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但……
“你們什麼時候結(jié)的婚?怎麼一點休息也沒有?”
“嘿嘿,還沒呢!這不打算兩全其美嘛!”任是趙斕厚臉皮,也不由得羞澀了下。
安意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趙斕的意思,打趣起她來:“好你個趙斕,居然奉子成婚。快讓宋磊聽電話,我要好好問問他。”
“問什麼問啊!現(xiàn)在不都流行這樣嘛!得了,這個週末,來裕興大酒店,給你看看我剛滿月的閨女順便給你當(dāng)個乾媽吧!一定要來,最好帶家屬來!就這樣子了啊,我掛了,你敢不來就給我試試。”
撂下最後一句威脅的話,趙斕提前把電話給掛斷了,聽著話筒裡的忙音,安意無奈地笑。趙斕這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格,倒是一點都沒有變,就不知道她照顧孩子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
想著,安意嘴角上翹,已經(jīng)有點迫不及待想看看她的乾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