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作。那你呢？你就不能寵我一點，多包容一點，別跟我計較那麼多？”

“我——”他被氣笑了，“我還不夠寵你嗎？！夏天？“頓了頓，又說道，”相反，是我太寵你了，你纔會這樣有恃無恐。”

“以前的我一點都不作。因爲我知道沒有人寵我。一旦我犯錯，別人不會輕易原諒，勢必讓我付出代價。你說，你寵我，我想我感受到了，纔敢在你面前作……”

“你也太不講道理了……”他單手扶額，顯得無奈又寵溺。

夏天趁機抱住他，把頭埋進他的懷裡，汲取溫暖。儘管曾經想這樣抱著的人，不是他。

事到如今才發現，溫暖不是隻有一個人可以給，換個人，其實沒差太多。

在家裡呆了一週，程星宇天天晚上來送飯，飯後在附近散步、閒聊。

這天，夏天又問起學校的情況，其實三天前，爺爺就向班主任反饋：有人惡意剪輯加工視頻，試圖摸黑造謠。原視頻已經找到，並且交到學校。學校就此事件特意發一則澄清通知到家委會羣。家委會成員各自轉發到班級家長羣。

退學的壓力沒有了，班主任給夏天打電話，說可以返校了。

夏天沒有急著回去上學，而是謹慎地觀望輿論風向。因爲夏天自己就對澄清中提及的原視頻持懷疑態度。即便六耳獼猴和孫悟空被如來抹去了記憶，互相不知道對方的所作所爲，可美猴王必定有一真一假。爺爺想以假亂真，再放一版視頻出來，可兩者爲真的可能性相同，不能就斷定新視頻一定爲真。

這時，程星宇說，“這周班會的主題是《疑罪從無，保護弱者》，作爲視頻事件的總結。”

學校官方的態度已經明確，相信即便不能使所有學生信服，也掀不起大的風浪。於是夏天決定，“下週一，我正常上學，剛好把請的假用完。”

黑夜中的程星宇拉起夏天的手，說出另一個消息，“夏天，我爸要見你。這週日。”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週日下午，夏天換一身乾淨衣服，梳著清爽的髮型，打車來到熟悉的小區門口，程星宇已提前等候。

“怎麼了？”感受到程星宇打量的目光，夏天開口問。

“沒，”程星宇搖搖頭，“沒什麼，只不過，我以爲你會帶點什麼隨手禮。”

的確，之前去常家總會帶點水果、特產之類微不足道卻能了表心意的物品。而如今，卻兩手空空。

夏天深吸一口氣再呼出，解釋道：“我想輕裝上陣。”

程星宇立馬安慰，“你別緊張， 我爸不會爲難你的。”

ωωω★tt kan★C〇 夏天嘴上不置可否。心裡卻並不輕鬆。程父一個大忙人，身居要職，卻要見區區一名高中生？肯定不是爲了閒敘家常。

回想起第一次與程父相見，是學習小組初見成效，他請客表示感謝。第二次他提出想見一見，是聽了他兒子的話，產生了興趣。只不過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第三次，也就是這一次，不再說想見，而是說要見，並且一早定好了時間，顯然態度十分明確。

夏天肯定，是爲了此次的視頻事件。他作爲程遠學校的背後出資者，家委會會長，必定參與到這次事件的解決中來。現在，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他提出要見面，不是邀功就是怪罪。但十有八九是後者。因爲邀功，一方面是沒必要，程家有權有勢，想要什麼有什麼，何必上趕著在乎這麼一個人情？另一方面，對象也不符合。真要邀功也是向爺爺邀功，不會特意向一個女學生炫耀。而怪罪，或者是警示，卻十分有可能。結合前兩次，都是和他兒子有關。這次視頻傳播如此兇猛，影響如何惡劣，想必程星宇沒少求他幫忙引導輿論。爺爺提供的澄清視頻，可信度沒那麼高。他出面表明的態度，不代表他私下的態度。

視頻中夏天的所作所爲，令人不齒。

任何一個父親，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與之親近。

所以，夏天認爲，這是一場“鴻門宴”。

與張顯的背後算計、搞小動作不同，程父這架勢，像是要“先禮後兵”。

轉眼，夏天已跟著程星宇進入程家的大房子。程父正在陽臺喂天天。只是沒見肉包。

見到夏天，他熱情地招手，“夏天，來來來，到陽臺來，陪叔叔喝口茶。”

這令夏天十分意外。可距離太遠，陽臺光線很亮，夏天無法判斷程父是否“笑裡藏刀”。

不及反應，程星宇已搶先拉起夏天的手，往陽臺拽。

寬敞的陽臺上，程父坐著一張老爺椅，身旁擺著小茶幾，茶壺、茶杯、茶葉一應俱全。

“坐”，程父示意兩人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伸手拿出兩個茶杯，添上茶。

夏天畢恭畢敬坐著，等待他說出真實意圖。

程父氣定神閒喝口茶，親切地問夏天，“什麼時候回學校上課？”

夏天誠實回答，“明天。”

“嗯。”程父微頷首，“高三了，時間寶貴，早點回好。”

夏天不自覺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一口，壓下內心些微的緊張感。

一旁的程星宇道，“張顯這傢伙小氣雞腸，沒有一點男子氣概，恐怕他……”

被程父揚手製止，“不足爲慮。”

夏天和程星宇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的不安。張顯既已出手，沒有達到目的，想必他不會善罷甘休。

“爸——”程星宇喊道。

“好了，老爸知道。”他語氣威嚴中帶著一絲寵溺，“你放心，有老爸看著，他整不出什麼幺蛾子。”

程星宇這才鬆一口氣，但還是不忘交代“可得看好了哦~

程父呵呵一笑，使喚起兒子來，“你上去屋頂看看宋嫂忙完了沒？我讓她重新搭個葡萄架，需要的話，你去給她搭把手。”

“哦～”程星宇看眼夏天，得到一個微笑後方才轉身離去。

陽臺上剩下夏天和程父兩人，周圍立刻安靜，只聽得天天的喘氣聲，也許是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它也嗅著小主人的味道回到客廳，不知做什麼去了。

夏天清清嗓子，對上程父的眼神，“視頻的事情，謝謝程叔叔主持公道。”

程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的微笑。他沒有答話，轉頭再次喝茶，似乎對夏天的話題不感興趣。倒是邊喝茶邊打量起夏天來。

這讓夏天不自在，悻悻收回目光，暗自思忖程父的意圖。他的態度似乎很溫和，不像是要威脅或者警告。

“前幾天我有幸與夏老先生通了電話——”他悠悠說起，“他聽起來狀態不錯。”

夏天嘴角扯起一抹苦笑，“爺爺前段時間生過一場大病，最近纔有了好轉跡象，只是……”

程父察言觀色，轉移話題道，“我聽劉老師說你的成績，有所起伏?”

夏天一愣，不明白他怎麼忽然把話題轉到成績上來，但還是點點頭，“唔,最近學習方面的確懈怠了些。”

程父杯子中的茶已飲盡，只見他食指無意識地輕敲杯麪，“學理科。劉老師認爲你更擅長理科。”

夏天看眼他稍顯不安分的食指，一挑眉，食指又穩穩地鉗制住茶杯，把它放到茶幾上。

“學理科。考上更好的大學。享受更美好的未來。”程父的話極有誘惑力。

“我喜歡文科。”夏天微微一笑，不爲所動。

“年輕人，要懂得放眼大局，看長遠些。小宇就是隻顧眼下好玩兒，不懂得權衡。”程父意有所指。

夏天是客，不便與主人爭論，且是晚輩，不好在父親面前附和他兒子的不是，惟有低頭不語。

陽光威力減弱，斜斜地照在茶幾上，映出夏天稚嫩的輪廓。

“你想要什麼？”程父目光灼灼。

夏天驚詫擡頭，對上他的目光。

他意氣風發，眼神篤定，渾身透著把控全局的精神力，不由使人信服。

“什麼？”夏天試探著問。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這次輪到夏天問，“您想要什麼？”

“G大是我的母校——”程父緩緩說道。夏天立刻明白了，原來老父親想讓兒子讓G大，只不過，既是211又是985的院校，他兒子怎麼可能考得上？！

夏天撓頭，“程叔叔，我想您應該找老師。我，我可沒那本事。”

這可是大實話，即便在前世，高中三年拼命學了兩年，只在最後一年放棄，也只不過考上一所普通大學。更何況，他兒子這程度……

程父臉上不太好看，神色與楊紫悅父親類似，愧疚顯於色，卻又倔強地強撐著不甘，同時隱隱有些不安，好像是撫不去的牽掛。天底下的老父親，多多少少有些同病相憐。自身優秀，上了好學校，找了好工作，成家立業自然是水到渠成。只是，事業上一步一步往上爬的過程中，逐漸忽略了“小家”，一晃神，十幾年的時間已經過去。長期對家人缺乏關照，便是愧疚的根源。自認爲優秀的基因，理應傳承給下一代，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接受不了子女的平庸，唯有從別處入手。

“同齡人之間的競爭更能激起鬥志。”他又續上一杯茶。

可這也太難了吧。夏天在心裡嘀咕。

程父喝口茶繼續說道，“班上有一個同學，叫什麼……林卓睿？還是林睿卓來著？小宇有陣子總唸叨他，聽說學習很好。”

“噢~林睿卓，他是學霸。回回考試都得年級第一。”夏天道。轉念又一琢磨，這老父親不會是把林學霸當競爭對手了吧？這……目標定得過高可不是什麼好事呀~

彷彿看穿了夏天的小心思，程父感嘆道，“越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越要盡力完成，最終勝利的果實才越大。”

此話一出，彷彿在說：如果“能讓我兒子考上G大”這件事難度等級爲“十”，那麼，與之相應，我願意給出的“誠意”等級也是“十”。

夏天忽然有了想要交易的內容……

既然如此，爲何不搏一搏？

反正程家給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