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人早在看見老楊靠近的時候躲得更遠了一些，可是每個人的眼睛都忍不住往窗口那邊挪，伸著耳朵去聽兩個人的談話。
老徐的話令老楊雙眼泛起了淚花，他堅定地搖了搖頭，回答道：“我沒有染病，我是逃出來的，如果得病了，我不會害你。老徐，讓我上去吧，我想家裡跟孩子了。”
“老楊……”老徐亦是動容，手中握著方向盤的力氣鬆了鬆，旁邊就是打開大巴車門的按鈕，他的手指已經悄悄挪動了過去。
車上不少人都看出了老徐的心軟，就在他要打開車門的時候，車上有男人跳了出來，“不能開！我看他臉色不正常，他說自己沒有染病，怎麼證明，要是他騙人呢。”
這句話無疑戳中了大家的心窩子，在這種敏感地時期，剛剛死了以整車的傳染病病人，誰也不敢再這個時候招惹麻煩。
說到底，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生物。
老徐手一抖，像是被燙到一樣迅速抽離了手，他看向窗邊的老楊，“老楊，我……”
“呵……老徐，我們共事這麼多年，我的人品你還信不過嗎？”老楊苦笑一聲，站在雨幕中神情沮喪。
老徐眼神暗淡了下來，深呼吸了一口氣，終於點頭，“好，我讓你上車，你帶我們走出去。”
“不能開門，不能讓他上車，要是出了事情，你能負責嗎？”剛纔阻止他的男人衝了過來，一把就將老徐拖離了座位。
後者觸不及防，整個人向後栽倒在地。坐在旁邊的老者嚇了一跳，站起身剛想阻止，卻張了張嘴，覺得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誠然，他也害怕突然出現的老楊。而下意識地，他將目光轉向了公車上獨特的兩個人，羅雯跟邊強。
剛纔邊強差點開就要射殺老楊，此時卻是坐在一邊彷彿沒看見面前的爭執一樣。
那邊老徐被撞倒，車內的人卻也都在冷眼旁觀，見男人掌握了主動權，不少人站了出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只是想去西省，沒有要害人的意思，可現在的情況，大家都不想冒險。”
“對，我們這班車不能讓他上來。”
“快走，我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
漸漸匯聚成主流的聲音，大家都指向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老徐卻是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與男人廝打了起來，一邊打一邊吼著：“我也不想這樣，我也想回家！可是現在只有經過上面的村子才能知道情況，老楊是這裡的司機，他熟悉路況，我們必須讓他上車。”
雖然老徐身材瘦小，可爆發力極好，將男人揍倒了之後轉身爬起來就衝過去要去看車門。
眼見著按鈕盡在眼前，車窗之外的老楊雙眼一亮，以爲自己就要得救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徒然從半道里伸出的小手堪堪止住了他的動作，老徐甩了甩，發現對方的力氣很大，轉頭便對上了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
羅雯抓著他的手，眼角瞥向了車窗外的老楊，“你記得他失蹤了多久嗎？”
老徐一愣，發熱的腦子一時間冷卻下來，這才細想之後答道：“從上次出車到現在，有兩個多月了。”
“那你認爲這兩個多月他在山上是怎麼度過的？”羅雯盯著老徐的眼睛，一字一句問著。
“這……”老徐語塞，這才驚覺夥伴已經在傳染病區生活了那麼久。
羅雯見他陷入了深思，人也冷靜了下來，轉頭看向窗外的老楊，“你挑在下雨天出來，不就是爲了掩飾你的臉色嗎？”掩飾他已經得病迅速蒼白的臉色。
邊強叼著菸捲，斜眼看著愣住的老楊，輕哼一聲，“你敢把自己紮緊的袖子跟領口解開嗎？”
衆人這才注意到對方身上怪異的打扮，大冬天裡淋著雨渾身溼透，衣服黏在身上本來就不舒服，偏偏老楊還把扣緊了全部的扣子，整個人包裹得密不透風。
衆人心中皆是一驚，因爲他們已經意識到，老楊想要掩飾住的恐怕就是潰爛的膿瘡。
“呵呵……”突然，窗外的老楊詭異地咯咯笑出聲，笑聲在空曠的山間繚繞，就像是某種亡靈的召喚一般。
然後在下一秒，他突然抓起一塊石頭，猛地砸向了車窗，“死，要死大家一起死，你們一個也逃不掉！”
嘩啦一聲，車窗玻璃整個被打得稀碎，距離駕駛座上最近的男人擡手擋住噴濺過來的玻璃，忽然覺得一陣冷風攜著細雨吹過臉頰。
再睜眼一看，面前一隻蒼白毫無血色的手已經伸到了面前，“啊！”他嚇得往後倒去，可是那手成爪子狀，拼命想要撓到他的身體，而他站的位置太近，根本就躲不過去。
眼見著就要被這傳染病的手碰到，男人害怕得雙眼瞪大，心中害怕至極。而就在他六神無主的時候，突然覺得衣領被人抓住，一股大力將自己整個人直接拖離了爪子的攻擊範圍。
跌坐在地上的時候，他看見眼前寒光一閃，一把瑞士直接飛向了窗口，而窗外站著的老楊一聲慘叫，直接就沒了聲音。
所有人都被這變故嚇傻了，老者呆呆地看著身旁的邊強，見他手裡只剩下一個刀鞘，神色悠然，出手卻是塊很準，不禁有些後怕，也有些慶幸。
害怕的是剛纔自己魯莽的舉動得罪了邊強，而慶幸的是這一趟車裡有這樣實力強大的人存在，著實助力不少。
雖然老楊已經死了，可去留的問題已經存在。
羅雯就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看著呆若木雞的司機老徐，挑眉問道：“你還不說實話嗎？”
實話。關於山上消息的真實情況。
老徐茫然的眼睛盯著那扇漏風的窗戶，半晌終於痛哭出聲，哽咽著聲音斷斷續續道：“這條路半年來一直髮生意外，所有大巴都是有來無回，所有人都失蹤在了這裡。很多人都猜想他們被關在了山上，沒想到是傳染病，早知道我就不談這雙倍的工資跑這條路了。”
這哪裡是賺錢的路，簡直就是送人如黃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