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內瑪利亞醫院內，一大羣半大不小的男孩蹲在手術室門口，頭頂上亮起的紅色燈光打在白色的牆壁上，走廊一片寂靜。

因著不能抽菸，這些染著雜毛的小子咬著菸捲，望一會兒頭頂上的燈就皺一下眉頭，咬著菸頭就差嚼碎了吞進去。

這些苦苦等待的時間，太過煎熬。

醫生刷的一下子打開大門，穿著白大褂身上還沾著血，擡眼掃了一圈這些小子，皺起了眉頭，“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

阿皮就站在門口，高大的身軀立刻挺直，“我是他哥。”大飛不在的時候，他就是這支隊伍的主心骨。

醫生也不管這些混混說的真假，毫無起伏的聲音帶著冰冷的味道，“病人失血過多之外還被捅穿了腸道，需要進行手術，手術費用你們交完就立刻進行手術。”如今的香港，黑勢力互相傾軋，火拼事件時有發生，醫生關心的不是病人的死活，而是忙死忙活做了一臺手術，還不知道能不能收到錢。

阿皮清楚地從醫生的眼中看到了懷疑，也含著深刻的冷漠，他抿了抿脣，“醫生，手術費用需要多少？”

醫生眼睛擡也不擡，“一萬。”

阿皮心下一沉，想起大飛手裡剩下的錢，一時間默然。

旁邊的小弟站起身，直性子也有些爲難，“醫生，要不你看，你手術先做，錢我們這就去找。”

這醫生好像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一樣，板著臉重複，“醫院有規定，除非收據開出來了，否則手術一律不能進行。”

“可是，人命關天，你們不是治病救人的嗎？”這些男孩平時有個小傷也是忍著或是自己在家拿點藥酒就解決了，哪裡知道大醫院一開口就是一萬，還這麼好不留情。

醫生卻也沒有理會他，整了整衣領，“錢交了再來，兩個小時後手術檯就要空出來。”他心想，醫生治病救人沒錯，可最重要的更是賺錢。

“你算什麼醫生？”那小弟氣不過醫生這幅態度，上前就要去揪他的領口，幸好被阿皮攔下，可醫生也嚇得夠嗆。

雙方黑著臉，彼此陷入了僵持。

這時候，噔噔噔的腳步聲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大飛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阿皮，怎麼樣了，我把錢帶來了。”

說著，大飛衝了上來，將黑色塑料袋裡頭的錢倒了出來。

阿皮卻是抓著他的手，臉色有些難看，“大飛，手術要一萬”

“什麼？”大飛愣了愣，再看看手裡的錢。當初羅雯扔給他們那一沓錢就是一萬塊，再後來他想著讓弟兄們過好一點，就分了一點出去，各自拿回家給爸媽，眼下手頭剩下的，只有七千塊。

醫生冷冷站在一邊，眼中露出一絲嘲諷，不自量力學人家打架，死了殘了又沒錢醫治，他半點同情都沒有。

就在幾人瞅著大飛手裡七千塊發愁的時候，一雙素白的小手捏著三千塊的現金放到大飛的掌心，清脆悅耳的女聲在寂靜的走廊顯得格外清晰，“先去把醫藥費交了。”

衆人這才發現隨著大飛一起的還有一名年紀不大的少女，身後揹著書包，像是剛放學的模樣，有眼尖的立刻就認出來羅雯，“是你？”上次在大排檔打傷了大飛跟阿皮，可現在是怎麼回事，怎麼兩人一起來了，還幫忙給醫藥費？

大飛回眸深深看了羅雯一眼，眼眶有些溼潤，重重點下頭，“嗯，我這就去。”隨即拔腿就跑了。

那醫生見少女穿著樸素，還是個******，可出手就是兩萬，不自覺皺起了眉頭，“你是他們什麼人，好好的書不念，跟這些人混在一起。”

他話語中鄙視的意味太過濃重，以至於羅雯也不得不冷眼看了回去，“錢已經交了，滾回你的手術室，人救不回來，五萬塊不僅要你吐出來，你也別想走出醫院了。”

她的語氣平淡，清冷，可那冷冷的一眼卻令白大褂的醫生徒然背後生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覺得，如果自己出了差錯，這少女必定會說到做到。

手術室的大門再次關閉，大飛匆匆趕回來的時候，走廊上一片詭異的安靜，他走到阿皮的身邊，“怎麼了？”

阿皮努了努嘴，想起剛纔那醫生夾著尾巴逃跑的樣子，又勾起了嘴角，“羅姐大發雷霆，把這羣猴子都給震住了。”豈止是他們，就連他也是心生畏懼，都是混黑的人，阿皮可以清楚感覺到羅雯跟他們的不同，那纔是手上沾過血的人。

大飛卻是開心地咧開嘴，看向一邊靠著牆壁的羅雯，轉身對蹲在地上的兄弟們宣佈，“從今往後，我們正式成立堂口，名爲白虎幫，幫主就是羅姐。”說完，他看了看地上個個呆愣的傻子，又強調了一句，“上次弟兄們的安家費都是羅姐給的，這回手術費也是羅姐出的，往後跟著羅姐，我們就能發展壯大。”雖然不知道羅雯爲什麼找他們這些散兵，也不清楚羅雯的打算，可要成立一個幫派，樹立一個遠大的目標是必要的。

羅雯看著地上這羣半大的小子，終於站直了身子，淡淡說了句，“起來。”

刷的一聲，所有人下意識全部都站了起來，動作一致，跟訓練過一樣，他們也不知怎麼的，被羅雯那雙眼睛一掃，頭皮都繃緊了。

羅雯看著頭頂上的紅色燈光，口氣仍舊冷淡，“從今往後，你們加入白虎幫，規矩只有一條，不許低頭，就算被打死，也不能低頭。今天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兄弟這債我會帶著你們親自討回來，你們或許沒有砍過人，也沒見過血，可白虎幫不是善堂，我也不養廢人，哪一個覺得害怕的，現在就退出。”

說完這段話，那些小子沒有一個退出，反倒是萬分激動，好似胸口萬千高漲的熱情都被調動起來。

“我們加入白虎幫，誓死不低頭！”宣誓一般的誓言在走廊上回響著，久久沒有散去。

羅雯大手一揮，“留下兄弟看著，其他人跟我走，在你們的弟兄醒來的時候，我們必定爲他報仇雪恨。”

纖細的背影大步踏出醫院，而沉寂的香港也將引來巨大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