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蘭連問了幾家，老闆們卻都沒太大興趣。

“蕾絲織得還算漂亮平整，就是貨太少啦。收購價的話——”老闆開價，“六塊一張吧。”

趙春蘭心都涼了。

“才六塊錢？那哪行啊？我閨女說了，至少十五。”

老闆皺眉打量她幾眼，從櫃子下頭取出只盤子，裡面一張張堆著的都是蕾絲。

趙春蘭楞住了。

“你一個散戶，就那幾張貨，圖案是舊款，還賣得這麼貴。我這些貨都是新圖樣，漂亮吧？”

趙春蘭嘴脣打顫：“你、你這是誰家織的？”

老闆笑笑：“你管我哪裡進的貨呢。反正啊，比你的便宜。”

趙春蘭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才半個多月的時間，怎麼市面上就出現(xiàn)這麼多蕾絲了呢？還都是新花樣，漂亮得讓人眼花繚亂。

趙春蘭吱唔了一會兒。還是說了出來：“我問過那些店鋪的老闆了。人家說過，確實是蕭令梅賣給他們的蕾絲。而且她手上有許多又貴又漂亮的貨。人老闆都買不起。”

呂大柱夫妻倆瞧著芳草熟門熟路的切豬草拌豬糧，餵豬餵雞。還揀了院裡的柴火劈小了備用。心情不錯的哼起小曲來。他們面面相覷了半天，趙春蘭終於忍不住問：“你看……這事兒怎麼辦？”

曉芹大聲道：“令梅，你儘管上。我和輕雪在後頭掩護。大不了再讓明霞和靈齡扔火柴！”

她心急如焚。

石大強正喜滋滋的等她拿錢回來呢，一聽蕾絲跌價了不止一半，氣得騰的起身衝到芳草屋裡，抄起根棍子就要揍她。

靈齡扯脣一笑：“那老貨是回過味兒來了。知道誰纔是她家的大金主。你就甭瞎擔心了。那家人是貪，不是蠢。”

第二天，趙春蘭在中午時分趕到了一中。

趙春蘭怒道：“賠錢玩意還織個屁！”

兩人隔空打了一場默契之至的反擊戰(zhàn)。

趙春蘭耳邊轟隆隆的響——南平姓蕭的年輕姑娘？再和芳草說的一對照，她脫口而出：“蕭令梅是不是？”

宿舍裡，輕雪驚訝道：“我們令梅是女中諸葛啊。這還不到一個月呢，就真找上門來啦！”

呂大柱怔了半天，罵罵咧咧的抄著的棍子空甩了半天發(fā)了頓脾氣，才喘著粗氣道：“老子不管。你明兒個去找蕭令梅。問她收不收貨。如果她真的收了，咱們再想法子。”

路經(jīng)針線鋪子，想起芳草的交待，問了下純棉線的價格。趙春蘭又是一陣心驚。人家挑了半天也沒挑出和芳草以前用的、品質(zhì)一樣好的線來。一團質(zhì)量稍好些的純棉線50克賣5毛，芳草要買200克，那就得2塊錢！

趙春蘭忙指著芳草：“是她沒用。人家外頭都有好多新品種了，她只會織舊的，所以價格賣不上去。”

趙春蘭明知這臉丟得大了，也只好答應(yīng)：“去。一早就去。”

她每天兩隻紅糖雞蛋的侍候，又吃米飯又吃肉，家裡半點活都不幹，結(jié)果哩？！

其實吧，忙活一個月賺上36塊錢也不算少了。可是跟他們預(yù)期的比，差得就太多了。他們豈能不心理失衡？

老闆並不意外：“原來你知道呀。唉。她家的蕾絲喲，太貴的我都買不起。只能挑些簡單便宜的貨色。

這成本費加上花掉的時間，虧大了啊！

“我怎麼沒說過？”芳草不屑，“我哭著求你們，告訴你們只要讓我讀書，我就能賺更多的錢回來。你們不信啊。”

她最後還是沒敢低價賣，想著回去和男人商量商量咋辦。

芳草冷冷的道：“揍我?guī)謫幔渴悄锊豢险椅乙郧笆肇浀闹黝櫋＿@才賣不出好價錢。要是讓我去賣，我肯定能按原價賣。”

芳草遂拍拍手：“不織就不織吧。從今兒個起，我就在家做牛做馬。到了年紀就嫁人給哥賺份彩禮回來。至於賺錢的事兒，你們就別指望我了。”

石大強夫妻倆的心涼了半截，半天吱不出聲。

令梅把小金勾的蕾絲賣了一部分給芳草家最近的鎮(zhèn)子上的針線面料鋪。她刻意壓低了價格，壓得趙春蘭喘不過氣。芳草也是極其聰明的，靈機應(yīng)變。適時的把自己供了出來。

趙春蘭跺腳：“難不成咱還帶她去學校找她同學？我不是跟你說過的嘛，她那幾個同學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可會糟賤人了。再說了，萬一讓老師遇上了不讓她回來。那咱們怎麼辦？”

趙春蘭驚訝：“誆咱們？她怎麼誆咱們啦？”

趙春蘭臉皮青白交接。看了眼男人，也紅得跟豬肝似的。

石大強手上的棍子又對準了老婆：“爲啥不找芳草的老主顧？！”

呂大柱冷笑：“你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說不定就是爲了哄我們放她去學校找校長求情呢。”

趙春蘭幾欲暈倒。

石大強鐵青著臉罵她：“你這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老闆收起蕾絲：“東西都是從南平那邊流過來的。我聽說老闆姓蕭。是個年輕的姑娘。”

“你就告訴我嘛，到底是誰家出的貨？這又沒啥影響對吧？”

“那可不能怪我。”芳草冷笑，“本來我也能學到好多新樣式的，誰讓你們關(guān)著我，不讓我去學校了呢？”她瞥一眼父母難看至極的臉色，“我同學手頭有幾百幾千種樣式，本來都是要交給我的。”

石大強呼呼的喘著粗氣，咬牙切齒的蹩了一句：“你怎麼不早說？”

就這些蕾絲還僅是簡單的便宜貨？！

芳草朝趙春蘭伸手：“棉線呢？買回來了沒？”

呂大柱啐了一口：“你沒看出來嗎？你那閨女在誆我們呢！”

令梅合上書：“靈齡說得對。我去會會她。你們要是一塊兒去了，不是存心嚇唬她嘛。”

她單刀赴會，趙春蘭也鬆了口氣。

陪著一臉的笑，她迎上前問：“蕭令梅蕭同學。啊呀，我們又見面了呀。”

令梅看不出什麼喜怒，淡聲問：“我下午還要上課。什麼事快說。”

趙春蘭略微彎著腰。這位姐可是家裡開服裝店的主兒啊！還有那個叫許靈齡的，看著就驕氣。不都說一中都是窮光蛋嘛，怎麼這麼多有錢人哪？唉！早知道這樣，自己說啥也不會得罪她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