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夏放心地點了下頭，拿著鍋鏟回去繼續翻炒著鍋裡的菜。
陸遠秋這時轉身，見冉冉這小丫頭站在門內扶著門框不敢出來，他便走上前將冉冉抱了起來，柔聲道：“下雪了，冉冉。”
“雪？”四歲的小冉冉嘀咕了一句。
陸遠秋擡著她，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後扶著她的腰在外面的空地上轉了幾圈，小冉冉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她朝天空昂起頭，眨了眨蒙著一層陰翳的雙眼，似乎感受到了雪花飄落在臉頰上的冰涼觸感。
“冉冉你知道雪花長什麼樣嗎？”陸遠秋稍稍擡頭，在下方問道。
冉冉答非所問：“雪花……是涼的。”
陸遠秋微微一愣，心想她大概沒見過吧，才四歲，或許見過也沒什麼印象了。
張阿姨這時買了熟食回來，她看了眼正在外面一起玩耍的陸遠秋與冉冉，臉上暖意洋洋地笑著，隨後將熟食放在桌上，走過去要和白清夏爭搶著做飯。
白清夏最終沒拗過她，便洗了洗手來到了陸遠秋的身旁，見陸遠秋身子轉得快，她擡起雙手護在冉冉的身周，嬌聲道：“你別滑倒了。”
“放心，不會的。”
陸遠秋最後一圈穩穩地轉到了她的面前，兩人正微笑對視，陸遠秋突然“哎——”的一聲身子前傾，白清夏嚇得睜大眼睛，連忙伸出雙手抱住了他，身子貼上去，肩膀抵在陸遠秋的胸口，自己當支柱。
聽到耳畔上方傳來陸遠秋的笑聲，白清夏才發覺自己被騙了，她不悅地在陸遠秋的胸口拍了一巴掌，擡起的視線像眉頭倒豎的貓咪，兇萌兇萌的。
陸遠秋低頭瞧她一眼，臉上隨即露出誇張的痛苦面具：“啊~疼。”
……
“爸爸，吃飯了。”白清夏走進房間，彎腰碰了碰白頌哲的肩膀。
白頌哲坐在下鋪，雙眼無神，像是失去了三魂中的一魂。
但他能聽懂白清夏的話，乖乖地站了起來被白清夏牽著朝外走去，兩人走得很慢，白清夏不斷回頭關注著爸爸腳下的每一步，就像小時候牽著這個時期的爸爸，爸爸如當初一樣的聽話，而她悄無聲息地長大了。
飯桌搭在門口，陸遠秋坐的是倒扣的水桶，張阿姨坐的是啤酒箱，只有白清夏、白頌哲、冉冉坐的是低矮的小板凳。
屋檐下的飯桌上散發著熱氣，屋檐外的大雪逐漸如鵝毛般攢聚，紛紛揚揚。
“太好吃了……”陸遠秋表情誇張地夾著菜，十分捧場地感慨，參與了做飯的兩位女性都在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白頌哲吃東西的動作有些機械，但白清夏似乎很懂得怎麼照顧這個時期的爸爸，她偶爾給對方夾著吃起來不麻煩的菜，偶爾端碗動手喂著，張阿姨一邊吃飯，一邊擡頭小心地觀察，似乎在悄悄的學。
陸遠秋看著張阿姨，後者也看了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低頭繼續吃飯。
又一個癡情種嗎？
陸遠秋眨了眨眼睛，他伸手夾菜，將烤鴨腿夾到冉冉的小碗裡，另一個烤鴨腿夾給了白清夏，自己則拿著個鴨脖啃了起來。
就是不知道白叔完全清醒過來後，張阿姨能不能放下，因爲陸遠秋覺得白叔是一個極其純愛的人，一生只夠愛一人的那種。
但陸遠秋同樣覺得張阿姨大概什麼也不會表達，等白叔好了，她只會微笑祝福，然後深藏“功與名”，帶著冉冉回到小巷裡繼續原來的平凡生活。
他們不是一類人。如果白頌哲的人生軌跡如同三角函數一般起伏，那張阿姨就是下方相切的那一條平直的線。
她平平凡凡地生活了三十多年，結果在三十多歲的這一年裡，相交到了白頌哲下落的曲線。
兩條線經過相切的那個交點以外，直線從此只能仰望著上揚的曲線。
這是不變的宿命。
或許，更改宿命的方式就一種。
陸遠秋扭頭看著白清夏認真喂爸爸吃飯的動作，臉上露出淺淡的笑容。
晚飯結束，張阿姨給坐在門外的白頌哲雙腿上蓋了個毯子，她擡起手溫柔地撥了撥飄落在白頌哲頭髮上的幾片雪花。
“媽媽，哥哥姐姐在幹嘛？”冉冉坐在小凳子上雙手撐著下巴問道，她聽到了陸遠秋與白清夏的喊聲。
張阿姨回頭看了過去。
巷子裡發黑的水泥地因爲下雪的緣故，現在變成了一片白色，在上面踩一腳就是一個漆黑的腳印。
陸遠秋雙手各抓了一把雪，在後面追趕著白清夏，他停了下來，口中嚷嚷：“現在學壞了是吧？敢往我脖子裡塞雪了？”
白清夏見他說話，也停了下來轉身，她輕輕晃動著身側的兩條胳膊，眼神都不敢看陸遠秋，只是臉蛋神情不自然地解釋：“我沒有……”
她只是在捏起了一小撮雪花的時候，發現陸遠秋正好坐在凳子上背對著她，還正好露出了脖子，而她走到陸遠秋身後，手上的那撮雪花不小心掉進了陸遠秋的脖子裡。
就是這樣而已，陸遠秋居然“噔”的一下起身，要抓兩大坨報仇，陸遠秋真小氣。
“我不管！”陸遠秋喊了一聲，雙手將兩坨積雪擰作一團，繼續追了上去。
白清夏忽地尖叫了一聲，笑著跑開。
陸遠秋追在後面也笑了：“你還笑！你還說你不是故意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
兩人在門口的空地上繞著圈子追逐，發出了一連串的笑聲，陸遠秋很快將白清夏逼到了屋檐下的牆邊。
“自己把領子掀開。”他一手撐著牆壁，來了個霸道的壁咚，斷絕對方退路。
白清夏後背貼牆，撅嘴輕輕“哼”了一聲，最後還是妥協地擡起雙手將毛衣的領子往下拽了拽，露出裡面白皙的脖頸。
見陸遠秋捏的雪塊大了，她焦急地擡起大拇指和食指在陸遠秋眼前比劃，像是比心的手勢：“我就捏了一點點，就這麼一點點。”
“好好好，我也捏一點點。”陸遠秋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