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憐冬將筆放下，緩緩吐出口氣。
她想到了籃球場上陸遠秋問她的那句“是不是對他有意思”，如果按照以往，龍憐冬的性格絕對會正面迴應的，她不知道自己這次爲什麼會選擇逃避。
難道是因爲當時，很真切地感受到了陸遠秋說話時透露出的，對白清夏的那種在乎感？
想到自己當時大概是慫了，龍憐冬就忍不住皺起眉頭。
但她不敢保證倘若再場景重現一次，她是不是就有勇氣承認，因爲她怕得到否定的答案，她從小到大從未跟人表白過，她怕自己的第一次就被否定。
宿舍裡此刻就她一人，龍憐冬想看書，卻毫無心情。
就在這時，門旁傳來動靜，龍憐冬知道是白清夏回來了，她沒有回頭，但是很快，一抹白色的影子輕輕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白清夏將白色連體襪放在了桌上，開門見山地問道：“你的這個襪子多少錢？我買了。”
龍憐冬扭頭，疑惑道：“陸遠秋跟你說了是找我借的？”
白清夏面無表情地解釋：“他沒說，我自己猜到的。”
“這麼神通廣大，這都能猜到？”
白清夏沒回應，如果沒人提醒，她大概只會有一點懷疑，因爲她最近確實很敏感，但鄭一峰提醒了，她就能明確自己的猜測。
不過白清夏不準備出賣鄭一峰。
“你買來多少錢，我全額給你。”白清夏態度堅定地開口。
龍憐冬沒說價格，她此刻好奇另一件事：“你既然都知道是我的了，你還打算穿？你不是討厭我嗎？”
白清夏皺眉：“是，但我更不想讓陸遠秋自責，我可以爲了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我會穿上舞蹈服去正常表演，拿到標兵證書，讓他開心，我也開心。”
龍憐冬愣著。
白清夏繼續道：“而且你說的沒錯，我確實討厭你，所以我要把連體襪買下來，這樣就不是借，而是穿著屬於我自己的東西去跳舞。”
見龍憐冬沒說話，白清夏又稍稍低頭，喉嚨蠕動道：“……我知道，陷入困境的明明是我，需要求助的人也是我，我卻態度這麼差，很沒素質，但我只想說出我內心的真實想法……你一定也討厭我吧？因爲你喜歡陸遠秋。”
龍憐冬沒否認，只是低聲道：“你好像快哭了。”
白清夏稍稍側頭，擡手抹去眼角的眼淚：“我不擅長跟陌生人交流，我社恐很嚴重……”
龍憐冬神色冷淡：“你不用道歉，陸遠秋答應教我投籃，我才借了他襪子，我並非純好心。”
白清夏擡眸，默默攥起了拳頭，她深吸口氣，再次問道：“說吧，多少錢？”
龍憐冬也擡頭看她：“我要說一千呢？”
“我買。”
“五千。”
“買！”
“八千。”龍憐冬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白清夏稍稍停頓，顧不上抹去眼角的淚珠，她認真地看著對方，解釋道：“我錢不夠……但我回學校後會找兼職給你慢慢補上。”
龍憐冬撇過頭，沉默許久，心中好似憋了一口氣。
好半天后，她才道：“不用了，我送你了。”
“不需要你送。”
龍憐冬又扭頭看她，似乎是發自內心地覺得白清夏真的固執，真的倔強，跟她柔弱的外表完全不符。
“……行，這條是天鵝絨的，市場價300塊。”
白清夏微微一愣，她還真的以爲需要幾千塊，有錢人的東西，多貴的價格在她心中都是合理的。
“稍等。”
白清夏說完連忙轉過了身走向自己的行李箱，她蹲下來打開拉鍊，從箱子裡拿出了三百塊錢，然後走過來放在了龍憐冬手旁的桌面上，再將三張紙幣依次小心展開。
重新拿起在這一刻才真正屬於自己的連體襪，白清夏吸了下鼻子，這纔有機會抹掉眼角的淚水。
她恨死自己這種情緒激動時就忍不住流眼淚的體質了，關鍵時刻一點氣勢也沒有。
“等我用完襪子，我會洗了後還給陸遠秋，陸遠秋給了你後，你再還給我，別告訴他我已經知道了……麻煩你了。”
說完，白清夏又補充了一句：“多謝。”
她走向自己牀鋪，後方傳來龍憐冬的聲音：“需要這麼麻煩嗎？你就算跟陸遠秋承認你知道了襪子是我的，但你已經花錢買了，又能怎麼樣？”
白清夏轉過身，沒有解釋，而是認真朝對方鞠了一躬：“是很麻煩，所以麻煩你了，拜託。”
“你……”龍憐冬咬著牙，氣的深吸了口氣。
好死板的人。
她緩了片刻，重新看向自己桌面上的日記本，突然之間又沉默了下來。
沒想到她跟白清夏的第一次對話，是以這樣的形式進行的。
呆坐了一會兒，龍憐冬用水筆將日記上“這個女孩除了長得好看，身上還有別的亮點嗎？”這行字劃掉，塗黑。
完事後，龍憐冬將日記本合上。
她感覺很難受，明明終於找到了機會和陸遠秋相處，卻好像間接被他們兩個人給莫名其妙地擺了一道。
躺在牀上，白清夏將白色的連體襪放在枕邊，她悄悄給陸遠秋髮了條消息。
『白清夏』：這個襪子真好看，謝謝你。
『陸遠秋』：……好看終歸是別人的，穿一次咱們就還回去，等有機會了，我一定重新買一條送給你。
看到這條消息，白清夏擦了擦眼淚，露出笑容。
『白清夏』：再說吧，不著急。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陸遠秋看著這條消息，他沒再回復，而是切出聊天界面給曹爽發了一條消息。
……
軍訓最後一天，入夜，匯演進行時。
室外搭建了一個露天的舞臺，所有人搬著椅子坐在下方，密密麻麻的一片，人特別多。
大叔、道長，張揚三人剛剛跟連隊裡的其他人合唱完一首《團結就是力量》便走下了臺。
接下來上場的是身穿水手服的龍憐冬，她剛剛出現便引起了現場的一陣歡呼聲。
明明是新生羣體中最有名的一個人，平時卻低調得不行，大家就沒怎麼見過她和誰說過話，多是看到她一個人默默坐在某處看書，或者是走路看書。
倒是有人看到她和陸遠秋在籃球場上打過籃球，這貌似是龍憐冬開學以來唯一在公共場合下和人交流的畫面了。
她是明星，可以理解要減少與人接觸帶來不必要的緋聞，但是她爲什麼不怕和陸遠秋接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