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

所有員工都戴著口罩，公司的窗戶也全部緊閉。

陳貴良比員工們提前半小時離開公司，下樓時遇到的大部分人都戴著口罩。

在一樓食堂吃過午飯，陳貴良出門騎車回宿舍。

他停放在公司樓下的自行車，已經蒙了一層灰塵。

天空有些昏暗。

早在融資談判期間，京城就頻繁出現沙塵暴。這已經是開春以來的第12次沙塵天氣！

陳貴良掏出布帕擦掉車座灰塵，又提起自行車反覆抖幾下，騎行時依舊能感受到輪轂沙沙作響。

一路所見，到處是灰。

回到宿舍樓下，停車上鎖。

卻見宿舍樓前聚集著不少學生，陳貴良的輔導員龍翔師兄也在。

一個環境工程專業的研一學長，正在地上畫簡易地圖並講解：“現在報紙和互聯網都在熱議，我國斥巨資搞的三北防護林工程爲啥不見效果。甚至有人質疑是不是把錢貪污了……”

“上個月中旬，兩天之內京城共降下33萬噸浮塵。很多媒體稱之爲沙塵暴，準確來講應該叫‘塵暴’。沙粒和塵粒是不同的，浮塵可以上升到平流層移動，幾千米的高空什麼防護林都擋不住……”

“通過粒度分析，此次塵暴的主要來源是幹鹽湖……草原和冀省西北部的幹鹽湖面積擴大，主要是人爲因素導致的。上游攔河築壩，盲目擴大灌區面積，導致湖泊日漸乾涸……這些幹鹽湖形成板結地面，春夏之交晝夜溫差劇烈變化，促使其發生強烈凍脹和凍融作用。最終幹鹽湖板結地面破碎，形成鬆軟的鹽鹼粉塵物質……”

“最近幾年，我國草原僅剩的鹹水湖乾涸速度明顯加快。平均每年都有20個天然湖泊消失……”

“所以想要根除京城的沙塵暴天氣，必須從草原的源頭開始治理。要把那些上游水壩拆了，把耕地重新變成草原……”

同學們仔細聽完這位師兄的講解，總算是恍然大悟。

“啪啪啪！”

掌聲響起。

陳貴良也跟著鼓掌。

那位研一師兄，慷慨激昂道：“我下半年就要跟隨導師，前往草原進行深入研究。不把幹鹽湖治理好，我就一輩子住在草原上！”

“好！”

“師兄加油！”

同學們大聲喝彩。

那位師兄雙手抱拳，如同江湖義士一般，朝著衆人行禮道別。

熱血之中，還帶著點悲壯。

其實，京津風沙源治理工程（一期），早在四年前就已經啓動了。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工作，尤其得解決當地百姓的基本生存問題。

不是說退耕就能退耕！

治理工程涉及的範圍不斷增大，這位師兄屬於第三批奔赴草原的。一起前往的，還有農牧業方面的專家和研究生。

等研一師兄離開之後，陳貴良才問龍翔：“研究生咋跑這裡來了？”

龍翔說道：“他是第一屆元培班的師兄，我請來給大家講講課，讓學弟學妹們領略一下師兄的風采。”

“龍師兄決定留校了？”陳貴良問。

龍翔說道：“我上學期就已經確定保研。”

“恭喜，恭喜。”陳貴良還真不知道。

“應該我恭喜你纔對，你越來越牛逼了，”龍翔問道，“聽說你要出席什麼北大校友創業論壇演講？”

陳貴良說：“今天下午三點。”

龍翔說道：“不要票吧？”

“不要，提前去佔座就是。”陳貴良道。

“那我得去湊湊熱鬧。”龍翔笑著說。

陳貴良回寢室睡了會兒午覺，被鬧鐘吵醒之後，便蹬著自行車去百年講堂那邊。

許校長沒來。

職務最高的到場領導，是北大的副書記、校務副主任、法律總顧問、光華學院的吳院長。

創業有成的校友企業家，足足來了五六個。

李彥鴻、丁建、俞洪敏什麼的……今天都沒來！

新浪創始人王志冬，此刻正在跟吳院長聊天。其他企業家校友，也在各自閒聊。

“哈哈，陳總來了。”吳院長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那幾位校友，微笑著起身跟陳貴良握手。

王志冬早就被踢出新浪，他趁機推銷自己現在的產品，忽悠陳貴良旗下的兩家公司，使用他的企業即時通訊工具。

這玩意兒僅供企業內部員工交流，比QQ和MSN更具安全性和實用性。

陳貴良沒有立即答應，而是打算先試用一段時間。

雙方當即達成口頭協定，字節跳動和遊戲科學兩家公司，免費試用王志冬的企業通訊軟件三個月。

有了商業合作，一下子就拉近關係。

王志冬主動表示，自己會入駐海內網（開心網），並且開通手機微博功能。

就在此時，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出現。

噹噹網的李國勤……

陳貴良看到這人就想笑，不由自主想起“高端商戰”的梗。

這位老兄後來跟妻子鬧翻，帶著幾個壯漢（董事、董秘、攝像、助理、行政、司機），衝到公司把公章和財務章給搶了。

他老婆選擇直接報警，並宣稱這些章蓋出的文件不再具有法律效力。

而李國勤則宣佈，在新的印章管理辦法出臺前，他將獨自保管這些公司印章。還說要把印章白天綁在褲腰帶上、晚上放在被窩裡睡覺。

就挺抽象。

李國勤在跟吳院長寒暄之後，又熱情跟王志冬握手：“哈哈，老王，好久不見！”

扯了幾句，他又來跟陳貴良握手：“陳師弟的小說和三國殺，可是在我們噹噹網暢銷得很。”

“多謝師兄幫忙。”陳貴良說道。

李國勤說：“都是校友，密切合作，有錢大家一起賺！”

接著，李國勤又去跟其他校友企業家握手。

時間差不多了，衆人前往論壇現場。

那裡已經坐滿了人，過道上也擠滿學生。

吳院長率先講話：“有媒體說，今年的中國，進入了瘋投時代。瘋狂的瘋。許多師生蠢蠢欲動，商量著怎麼創業。有人甚至已經行動，從三月初到現在，科技園孵化公司那邊，已經接到幾十份創業申請……”

“創業是一件大事，不能盲目……所以呢，今天請來一些創業成功的校友，請他們分享自己的創業經驗……”

臺上放著幾張椅子，呈月牙形擺放。

王志冬自然是坐C位。

另一個C位，大家互相謙讓。最後李國勤笑嘻嘻坐下，不停的朝其他人抱拳，表示自己恭敬不如從命。

王志冬拿起話筒說：“我是十七年前，在北大方正搞開發工作，獨立研發出國內第一個實用化Window3.0。後來，陸陸續續也搞出些軟件……大家也知道，新浪把我這個創始人給掃地出門了。我當時看了報紙才知道，原來我已經從新浪辭職。”

“哈哈哈哈！”

臺下響起一片笑聲。

王志冬繼續說：“如果在場的諸位想要創業，我只有兩點忠告。第一，先熟悉具體業務，別啥都不瞭解就開公司；第二，公司的控制權要抓牢，免得哪天從報紙上發現自己辭職了。”

“哈哈哈！”

又是一陣笑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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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這句話太逗了，就像後來J.K.羅琳被書迷開除“哈利波特籍”。

李國勤拿起話筒說：“王總的忠告我非常贊同。我在創建噹噹網的十年前，就已經從事圖書出版行業。後來只不過是把賣書的業務，從線下搬到線上。噹噹網爲什麼能從衆多競爭者當中脫穎而出？因爲我比他們更懂賣書，我早就擁有成熟的供貨渠道。”

“在場有師生如果想創業，不妨先去從事傳統行業，然後再把傳統行業跟互聯網相結合。這樣一來，你的互聯網公司，就跟別人的不一樣。你有自己的優勢和賣點，這個非常重要，風投是很喜歡的。”

第三個發言的是雷明：“百度剛創立的時候，我是負責技術的。學到了很多，感悟也很多。所謂的百度七劍客，我是第一個離開的……現在我創辦酷我音樂，能夠殺出一條血路，主要還是靠產品技術創新。市場很重要，但技術也很重要。只要你擁有獨到的技術，市場就不會做得太差……”

第四個終於輪到陳貴良：“三位師兄的發言，讓我學到了很多。我的經歷很簡單，選對了互聯網風口，一下子就被吹上天了。選擇創業項目最重要，否則再多努力都是白瞎……”

“當然，也要講究策略。就拿開心網來說，爲啥一開始用這個名字？因爲開心網更利於早期傳播。現在我又改成海內網，則是利於網站的後續發展。早在我註冊校內網的時候，就已經把海內網的商標和域名一起註冊了……”

“別的領域我不清楚，但在SNS網站這方面，我不建議大家選爲創業項目。因爲競爭太激烈了，就連貓撲等社區，都開始推出空間功能。新浪博客，也在往SNS網站發展……這是一個殺得屍橫遍野的紅海。”

第五個發言的是陳化：“字節跳動的陳總說得很正確，我可以再補充一點。很多領域的互聯網公司都做大了，後來者就得做細分市場。百度搜索擺在那裡，我們做搜索的該怎麼辦？只能深耕垂直市場、細分市場，所以我就搞火車票訂票搜索、搞旅遊搜索……”

陸陸續續發言完畢，幾人開始聊天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