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這一次，作爲要登上春晚表演節目的嘉賓，陸嚴河卻沒有參與春晚任何的配套節目宣傳，可以說，能夠享受這種待遇的，每一年屈指可數，一隻手的手指頭能數得過來。
過去這幾年，真的只有最頂級的演員可以這麼做。
陸嚴河其實不是故意不配合——
他沒有那麼耍大牌，也不是那種非常社恐、不願意參加那些訪談、小遊戲的人，他只是單純地時間上太緊張，一直到春晚前一個星期，《老友記》第二季才結束拍攝，殺青。
《老友記》第二季在嶽湖臺的收視率也好，在網絡視頻的播放數據也好，仍然保持著同期第一、而且不弱於第一季的勢頭。
按照後臺統計的數據，《老友記》第二季也就是集數太少了，每一集二十分鐘，導致商務也好，會員拉新也好，雖然數據都非常漂亮，在總體的表現上，卻稍微有點遜色。
這裡的遜色，指的是跟年度劇王的那個概念相比。大家都認爲，《老友記》第二季是一定會拿劇王的那種。
陸嚴河自己卻很滿意了。
讓陸嚴河沒有想到的是，公司、播出平臺等幾方的人卻要召集大家開會，討論爲什麼《老友記》第二季的播出成績陷入了疲軟，跟第一季同期數據相比，甚至有些許的下滑。
外界雖然沒看出這些問題，仍然覺得《老友記》第二季很火，但是，他們這些在後臺看得到各種詳細數據的人，是能看出具體的對比的。
陸嚴河沒想到會這樣。
他很無奈。
他說：“情景喜劇的玩法跟普通劇集不一樣，都已經做到第五季了，你們還拿劇王、商務、拉新那一套來衡量《老友記》的第二季，也太過時了。你們難道沒有看到，前面四季，甚至包括《六人行》的第二季和第三季都數據飆升嗎？”
胡思維笑著點頭：“我們當然知道。”
“《老友記》之後肯定是一季不如一季，這我可以現在就說出來。”陸嚴河說，“做了這麼多季了，對於從來沒有看過這個劇的觀衆來說，要從第五季、第六季開始追劇，他們根本不知道前面在講什麼，門坎太高，難度太大，就跟一本小說一樣，看過開頭部分的讀者一定比看過中間部分的讀者多，觀衆會自然流失。”
大家點頭。
“但是，《老友記》的故事如果能夠一季一季地做下去，它就會一直保留在觀衆的眼中，每一年都會有大量的、沒有看過《老友記》的觀衆，從第一季開始補起，也會有大量的觀衆，看完了第五季，OK，他們又想要去重溫前面的內容，情景喜劇的魅力，在於這裡。”
陸嚴河食指指頭用力地點了點桌子。
“所以，你們說要開會討論《老友記》第二季爲什麼沒有比第一季的成績更好，我覺得特別沒有必要，它是一個不可能的、沒有必要去研究的東西，只要口碑沒有垮，只要喜歡《老友記》的觀衆還是喜歡，這就夠了。”
其他人聞言，面面相覷。
他們都沒有想到，陸嚴河對於想召集主創部門開門做檢討和反思這件事，意見這麼大。
陸嚴河：“你們想要覆盤，我絕對雙手支持，但如果你們是要覆盤爲什麼在口碑很不錯的情況下，播放成績爲什麼有點陷入平臺期，上不去，我就是這個意見。你們如果永遠無法用情景喜劇的概念去看情景喜劇，永遠用一套標準看任何劇集，但我只能說，你們以後想要做任何項目，都只能賭，賭對了，戲就好，賭不對，戲就不好。”
胡思維看到現場的氣氛有點糟糕，馬上說：“嚴河，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大家想要討論一下，也是正常的，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
“算了，我直接承認，我有點生氣。”陸嚴河說，“我不知道你們記不記得，我早就跟你們說過，而且說了很多年，好多次，《老友記》越做到後面，單論某一季，一定是一季不如一季，我說這是創作規律，我說《老友記》一定要從整體情況來看，你們要看新一季給這個系列的前面幾季拉了多少新觀衆，我問你們，你們統計過這個數據沒有？”
一羣人面面相覷，沒有說話。
“所以，沒有。”
“我再問你們，你們除了統計前面幾季這段時間的播放數據增長情況，你們有沒有做過分析，重看這部劇的觀衆佔多少？從來沒有看過這部劇的觀衆佔多少？重看率有多少？”
一羣人還是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說話。
陸嚴河看向胡思維。
“思維哥，你知道我爲什麼生氣嗎？因爲明明我一直說，要用整體觀念去看待《老友記》這個系列，可是，大家的心態卻是，前面幾季成績非常好了，很出色，但播了就是播了，不需要再分析、關注了，讓它自生自滅吧。新一季哪怕是第五季了，可它竟然比整個系列的第四季同期數據要差，爲什麼？你們說爲什麼？因爲再好的作品，也不會所有人從頭看到尾，就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們想分析，也行，可是，真正要去分析的東西，你們分析了嗎？”
每個人都沉默著。
胡思維猶豫了一下，說：“其實，不是我們不想做，有一個現實的困難，第一季到第三季的版權方還是京臺。”
“但嶽湖臺也拿到了播放權，對吧？”陸嚴河說，“噢，其實你們是在擔心，你們要是做這些分析，給第一季到第三季的成績做分析，擔心我生氣？”
其他人面面相覷。
胡思維也欲言又止。
陸嚴河反應了過來。
因爲版權不在自己手上，所以，哪怕新一季給前面三季做了大量的引流、拉新，其實也跟陸嚴河無關，大概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們才一直不提這一點。
陸嚴河沉默數秒，點點頭，站了起來，向大家鞠躬。
“抱歉。”
一羣人連忙站了起來，搖手的搖手，說“您別這樣的”趕緊說。
陸嚴河重新坐下來。
“各位，雖然因爲一些錯綜複雜的原因，《六人行》的第一季到第三季版權在別人那裡，成績再好，收益也跟我們無關——呃，其實也不能這麼說，第一季我是一直在享受分成的，題外話，好了，話說回來，是這樣，沒有關係，我們大度一點，我想強調的就是，情景喜劇，一定是一個整體的成績，而不是單論某一季的成績。”
大家點點頭。
陸嚴河又說：“只要播放數據、觀衆口碑尤其是核心劇粉的口碑不出現大的波動，那就沒事，因爲情景喜劇走的不一定是細水長流、但一定是長流。”
胡思維點頭。
“明白。”
陸嚴河再次說了一聲抱歉。
胡思維：“沒事，你其實說得很對。”
陸嚴河問：“《武林外傳》第二季和《老友記》第二季的播出時間會撞上嗎？會打架嗎？”
“會有兩週的時間撞上，不過，不是同一天播，所以還好。”胡思維說，“能問一問，凌雲獎的結果出來了嗎？劉孜提名了最佳女主角，不知道她有沒有拿獎。”
陸嚴河搖頭：“我必須保密，你知道的，後天就頒獎了。”
胡思維：“是，我知道，後天就頒獎了，唉，這不是想提前知道嘛。”
“保密。”陸嚴河笑著堅持道。
-
因爲是第一屆凌雲獎劇集類的評選，這個新成立的獎項，到底是什麼樣的成色，大家都不知道。
只是，評審團的陣容以及凌雲獎在電影領域的影響力，讓這個獎項還是非常引人關注，不至於被人當成是某個野雞獎的。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頒獎典禮做得非常大規模。
小半個演藝圈的人都被邀請了過去。
頒獎嘉賓的陣容，全部都是一頂一的實力派，還都挺有名的那種。
當然，該整的花活一個不少。
《偶像時代》去年排名最高、最紅的新男團“智性”和國內第一女偶像柳智音都會登臺表演節目。
除此之外，《老友記》劇組、《武林外傳》劇組、《山巔》劇組等八個去年熱播劇的劇組，都將出席本屆頒獎典禮。
在春晚之前，這是演藝圈最大的一場活動了。
這麼多人來捧場，一是目前這個獎項在業內塑造出來的逼格夠高，二是陳恆毅的人脈確實夠廣，能請得來這麼多人。
頒獎當天，《老友記》劇組走上紅毯，浩浩蕩蕩十幾個人，氣勢之兇猛，讓現場都吃驚不已。
陸嚴河牽著陳思琦的手，李治百作爲陸嚴河和顏良的朋友也混在其中，除了這兩個人，還有柏錦的男朋友——
她大大方方地帶著自己的男朋友，一個畫家，出現在了大家面前。
主持人問這個陌生的男人是誰。
柏錦說：“何其兆，我的男朋友。”
現場真的安靜了有一秒鐘。
陸嚴河低頭淺笑，猜到了。
隨後，全場爆出驚雷般的尖叫聲。
柏錦怎麼可以說是最當紅的女明星之一，又是今天這樣一個場合，她竟然沒有任何預兆，就曝光了自己的戀情和男朋友。
“……”
一點不藏著掖著。
溫明蘭和詹蕓兩個人挨在一起，笑眼看著他們。
“哇，所以、所以——”
主持人都驚住了，一下不知道該問什麼好。
“所以，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大家一直都在幫你隱瞞這件事嗎？”
“隱瞞？沒有隱瞞。”柏錦搖頭，“我和他其實也是兩週前才確定了關係，之前一直都是我在追他，他很難追的，他們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的。”
主持人更傻眼了。
哈？
溫明蘭說：“我好羨慕柏錦，遇到了一個這麼喜歡的、想要追的人。”
“你也想談戀愛了嗎？”陸嚴河聽出了溫明蘭話裡的意思，好奇問。
“想啊，但是沒有遇到。”溫明蘭聳聳肩膀。
忽然，這個時候，詹蕓拍拍溫明蘭的肩膀，說：“沒有遇到就算了，遇到了也得先弄清楚，那個人人品怎麼樣，別陷進去了才發現對方是個渣男，出不來。”
主持人的嘴巴動了動，沒張得開。
尹新城斬釘截鐵地點頭，鬼使神差地來了一句：“沒錯，要找就得找我這樣靠譜的。”
“你什麼意思？”顏良震驚地看著尹新城。
尹新城也忽然反應了過來，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引起了誤會。
詹蕓卻忽然笑著說：“那要不我們倆試試？”
“哈？”尹新城嚇了一跳。
“開個玩笑啦，你這麼震驚幹嘛。”詹蕓白了他一眼，“雖然我們很熟了，但我也還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好不好！”
尹新城支支吾吾。
眼看著這個場面要陷入新的尷尬。
柏錦及時地嘿了一聲。
“你們不要搶我的風頭好不好？我今天才是帶了男朋友來宣佈我談戀愛的人！”
-
當他們走進內場，一羣人面面相覷。
柏錦震驚地對尹新城說：“你是不是瘋了？”
尹新城知道自己確實說錯了話。
“我、我只是那一下——”
“腦子短路了。”顏良幫他說。
李治百看熱鬧不嫌事大，搖頭感慨：“你們《老友記》劇組牛逼，我估計今天晚上所有人的風頭都要被你們搶光了。”
溫明蘭看著詹蕓。
詹蕓：“哎呀，一點小事，無非就是被大家議論消費一下，這陣子熱度過去就好了。”
她擺擺手。
“小事。”
陸嚴河：“以後我們在一起上臺的話，還是先對一對臺詞吧，這太容易出事了。”
“主要是平時太熟了，什麼都能說，一不留神，一些話沒過腦子就出來了。”柏錦說。
尹新城：“我的錯。”
“等一下。”詹蕓有些猶豫地看向柏錦，“你剛纔說有一些話沒過腦子就說出來了是什麼意思？尹新城他剛纔不就是隨便開了個玩笑嗎？”
顏良：“……”
尹新城：“對啊，我就是開個玩笑。”
柏錦白了尹新城一眼。
詹蕓看向尹新城：“你——喜歡我？”
溫明蘭猛地咳了兩下，轉過頭去，不敢再看眼前的畫面。
李治百站在旁邊，非常浮誇地哇了一聲。
“這比《老友記》的正劇還好看啊。”
陸嚴河馬上給他一肘，示意他閉嘴。
尹新城低下頭，猶豫著，沒說話。
詹蕓：“所以，你真的喜歡我，是嗎？”
尹新城還是不說話。
柏錦急得目光在兩個人之間來回切換。
結果，下一組走過紅毯的人都進來了，他們還站在門口。
“我們得進去了。”陸嚴河說，“不能一直站在這裡。”
“那我們進去吧。”詹蕓說。
大家內心都不約而同有些失望。
在大家都轉身的時候，忽然，尹新城的聲音響起。
“對，我喜歡你。”
柏錦長吁一口氣，牽著何其兆的手。
“真的急死我了。”
何其兆對他笑了笑。
-
當《老友記》劇組走進內場的時候，很多人都一副吃瓜的表情看向他們。
紅毯上實時發生的一切，大家都已經從手機上、網絡上看到了。
整個過程，現場都有攝影機拍下來。
網絡上一片沸議。
柏錦突然曝光自己的男朋友。
詹蕓疑似迴應之前的戀情，罵對方是渣男。
尹新城疑似對詹蕓當衆表露心意。
溫明蘭坦言想談戀愛。
陸嚴河和顏良忙不迭救火。
李治百現場吃瓜。
……
今天晚上所發生的這一切，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進入內場坐下以後，彼此之間莫名有點尷尬。
連陳思琦都在陸嚴河耳邊說：“這氣氛有點尷尬啊，突然就不說話了。”
陸嚴河：“主要是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麼多事情。”
“等會兒你們兩個人上臺唱《老友記》的主題曲，還能唱嗎？”
“都已經安排了，不能唱也得唱。”
陳思琦：“一場大戲啊，太瘋狂了。”
陸嚴河：“還好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呵呵，你真的是低估了你們幾個人合體的熱度，我都不用上網都能知道，現在詹蕓和尹新城的粉絲肯定打起來了。”
“難道柏錦曝光戀情的這個新聞還壓不住嗎？”
“我覺得壓不住。”陳思琦搖頭，“除非柏錦曝光戀情這件事，是跟《老友記》三個男人之一在一起，不然，那就是個局外人。”
“……”
-
陳恆毅都沒有想到，今天晚上，《老友記》劇組竟然給他們的頒獎典禮送來了這麼一個大禮。
紅毯上發生的這一幕，讓頒獎典禮的觀看人數都激增了。
從那一幕之後，直播觀看人數就一路飆升，沒有停下來。
現場的導演都來問陳恆毅，是不是可以把更多的鏡頭切給《老友記》劇組。
因爲評論區，人人都在說，想要看他們。
每個人都在在線吃瓜，想要看看到底有什麼貓膩。
陳恆毅當然同意了。
這個時候，陳恆毅可一點都不會擔心頒獎典禮被這樣的新聞搶了風頭。
一個獎項，影響力到底從哪裡來？
爲什麼奧斯卡頒獎典禮收視率持續下跌，被人稱作是奧斯卡影響力的下滑標誌？
必須先知道這個獎項的人多，纔有讓這個獎項擴大影響力的基礎。
這也是爲什麼陳恆毅要請來“智性”和柳智音在一個跟偶像藝人無關的劇集獎項上表演節目的原因。
-
頒獎典禮開始以後，上千萬人都在蹲看直播。
基本上，只要鏡頭一切到《老友記》幾個人身上，馬上就會有切片流傳到社交媒體上，被一羣人拿著放大鏡，解讀他們的微表情。
什麼詹蕓和尹新城之間沒有任何互動，什麼柏錦看向詹蕓的眼神有幾分擔心，什麼顏良跟尹新城說悄悄話似乎是在安慰後者……
一件事，一旦被網友們開始集體議論了，那這件事不想火也必須火了。
隨著一個個獎項頒出，終於到了《老友記》六個人上臺表演的時候。
直播間的觀看人數，再次猛地激增。
導演告訴陳恆毅，直播的觀看人數已經達到了四千多萬。
全是進來吃瓜的。
後臺，陸嚴河他們幾個人面面相覷。
“怎麼說？”他問。
詹蕓：“就按彩排的來吧。”
“你們OK嗎？”陸嚴河直接問。
詹蕓：“我OK啊，尹新城，你OK嗎？”
“我當然OK。”尹新城馬上說。
“行，都OK就行。”陸嚴河點頭，“反正現在肯定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們身上，我們任何一個微表情都會被解讀，注意點吧。”
“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一樣？”柏錦問。
“那也不可能。”
“可是——”
“尹新城，要不我們先約會吧。”詹蕓忽然對尹新城說。
尹新城一愣。
柏錦和溫明蘭震驚地瞪大眼睛。
現場PD過來，提醒他們，還有三十秒登臺。
顏良深吸一口氣。
“真的嗎？”尹新城問。
詹蕓點頭：“真的，你願意嗎？”
“我當然願意！”尹新城幾乎是喊了出來。
柏錦和溫明蘭兩個人發出激動的、小小的歡呼聲，抱到了一起。
陸嚴河一隻手拍了自己腦門一下。
“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也是。”顏良點頭，開玩笑，“我感覺今天晚上要是我和溫明蘭不宣佈一個戀情，都不配出現了，溫明蘭，要不我們兩個僞裝成一日情侶算了。”
溫明蘭點頭，“我看行，我以前覺得我只是想談戀愛，但單身也沒什麼，直到今天晚上。”
“太誇張了。”顏良說。
柏錦錯愕地看著他們兩個人：“你們兩個是認真的嗎？”
溫明蘭深吸一口氣，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她和顏良兩個人異口同聲。
“當然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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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人一出場，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們臉上那發自內心的、鬆弛的、喜悅的笑容。
所有想要捕捉微表情的觀衆，全都傻了眼。
怎麼這六個人跟來度假似的，臉上的笑容如此的真心實意，又如此的簡單鬆弛，沒有一點文章可以做？
尤其是他們重點關注的詹蕓和尹新城，兩個人之間大大方方，對視，微笑，眼波流轉，沒有一點僞裝感，甚至還莫名其妙有點“羞澀”？
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