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昤站起身,抓住泫:
“不管你想怎麼樣,先冷靜下來,你剛纔嗷的那一嗓子,還有後來的舉動,都讓魏軍將領很是不解,如果你想了解那些疑惑,至少不能讓他們對你起疑,或者說瞧不起你。”
泫點點頭:
“對對對,是我太激動了。”
說完又控制不住的大笑了幾聲,轉頭看到那盤涼水,乾脆把整個臉都埋了進去,嘩啦嘩啦的洗了洗,終於是冷靜了。
倒了水,回到院子裡,左右看看問守門的燕小毛和烏鐵蛋:
“水是從哪裡打來的?”
兩人搖搖頭,燕小毛說:
“是崇打來的水,也不知從哪裡弄的。”
泫提高聲音叫道:
“侯莫陳崇。”
侯莫陳崇沒應,卻聽到昏暗中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
“你是誰?叫我?guī)质颤N?”
泫和燕小毛、烏鐵蛋都愣住了,待那人走近,兩撥人都不認識。
烏鐵蛋不滿的說:
“我們叫侯莫陳崇呢,你答應什麼?”
這位只有十六的少年更不滿的說:
“我就叫侯莫陳崇,你說我答應什麼!”
泫他們三人愣了,聽到從右面?zhèn)鱽砹撕钅惓绲穆曇簦?
“你也叫侯莫陳崇?”
少年侯莫陳崇,看看青年侯莫陳崇,突然笑道:
“看來你也叫侯莫陳崇啦?我們還真是有緣!”
兩個侯莫陳崇勾肩搭背的,一瞬間就成了兄弟,聊的把另三人都忘記了。
自此之後,泫麾下的侯莫陳崇叫大崇,賀拔嶽麾下的侯莫陳崇叫小崇,管他諧音是什麼,兩人樂顛顛的接受了。
大軍繼續(xù)向北走,這次焜昱國軍再沒有溜達著賞風景,是真的實打實的戰(zhàn)鬥,這個、那個的武器,看的魏軍眼花繚亂,也讓爾朱天光、賀拔嶽等將領心驚。
宇文泰對賀拔嶽說:
“這樣的軍隊,這樣的戰(zhàn)鬥力,我們如果不能降服他們,怕是會成爲在臥榻之側酣睡之人。”
賀拔嶽嘆口氣:
“我何嘗不想啊,可是,別看他們只有區(qū)區(qū)五千人,可戰(zhàn)鬥力都有上萬人了,更別說焜昱國內還有留守軍隊,我們本來兵力就不夠,拿什麼與這樣的強敵對戰(zhàn)?”
趙貴說:
“那,賀拔大人的意思是就這麼放任他們?”
不等賀拔嶽回答,達奚武接話說:
“那是不能,我認爲,等局勢安定下來,還是得讓他們成爲附屬國。”
寇洛點頭表示贊同:
“世祖的決定還是英明的,想攻下這樣的國家,不傷筋動骨是不可能的,但,焜昱國就算武力強悍,可還是個小國,想與我們對抗,也還是有難度的。”
王雄也表贊同:
“附屬國是最好的,把他們放到眼皮底下看著,如果不安分了,我們也好應對。”
賀拔嶽想了想,點點頭:
“對,還是附屬國最好,等安定了,向爾朱大人說說。”
他們這面打算著繼續(xù)收焜昱國爲附屬國,而甯昤和泫之所以這麼打,也是將焜昱國的強悍,暴露給他們看看,讓他們知道焜昱國不是軟柿子。
有了焜昱國的助力,爾朱天光、賀拔嶽、侯莫陳悅等人,輕鬆北上。
到農曆四月份,天氣漸熱,也攻到了萬俟醜奴大本營門口,可是,又面臨新的問題,儘管有焜昱國助力,讓這一路輕鬆了不少,可是,兵力的懸殊,還是一直存在的問題。
賀拔嶽放出消息,夏季天熱,不利行軍作戰(zhàn),等到秋涼再行進兵,不但如此,還讓屯紮在汧水、渭水間的官軍故意歇軍牧馬,故意讓俘獲的醜奴軍探子逃回,將假情報告知萬俟醜奴,總之是做了種種假象來迷惑萬俟醜奴。
果然,萬俟醜奴信以爲真,放鬆了戒備。
魏軍見萬俟醜奴中計,遂趁夜行兵,黎明時分襲佔了萬俟醜奴設防的主營柵,並將俘虜全都放了回去,以亂其軍心。其他的營柵聞知主柵已失,加之這些放回去的俘虜沒了鬥志,說些漲敵人氣勢滅自己威風的話,衆(zhòng)人誤以爲大勢已去,無心抵抗,紛紛向魏軍投降。
魏軍趁勝追擊,直抵安定城下,涇州刺史攜城投降,萬俟醜奴只好丟棄平亭,準備逃回老家高平(今寧夏固原市原州區(qū))。
眼看眼就要拿下萬俟醜奴了,魏軍怎麼可能再讓他逃走,爾朱天光派賀拔嶽等人,輕騎前往追擊。
小崇走前來找大崇:
“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大崇很想去,但是,他是泫的侍衛(wèi),不能擅自行動,轉頭看向泫。
泫愣了愣。自從大崇小崇相識後,兩人關係很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小崇也多次向大崇說讓他到他們這面來,跟著賀拔嶽一起幹,大崇也有幾分心動,儘管大崇沒有說,可是泫他們這些與他朝夕相處的,還是能從他的點滴感覺到他的想法。
因此,泫看大崇這樣看著他,有些不捨,可也覺得不該擋著人家前進的路,壓下心中的不適對大崇揮揮手:
“去吧。”
大崇笑了下,與小崇一起走了。
焜昱國的軍隊,並沒有派去前往追擊,爾朱天光對他們還是有所防備的。
在平涼時,賀拔嶽的輕騎追上了萬俟醜奴的軍隊,這種追擊戰(zhàn),肯定不會讓萬俟醜奴有擺陣,拉開架勢的機會,直接就開打了。
小崇直奔著萬俟醜奴而去,大崇亦不甘示弱,兩個人如同猛虎下山,無視周圍的將士,衆(zhòng)人耳邊似乎聽到了猛虎的咆哮聲。
兩人帶著這樣的氣勢,奔到了萬俟醜奴面前,或許萬俟醜奴都沒想到兩人會無視周圍的將士,直接衝到了他面前,待他想動作時,已經晚了,小崇硬生生將他從馬上拽了下來,大崇慢了一步,但,也上前幫忙,兩人將萬俟醜奴死死的擒住,不讓他動作絲毫。
在兩人的身後,便是賀拔嶽的兵,馬蹄踏地發(fā)出的轟轟聲,彷彿踏在了他們的靈魂上,令其從裡到外都在顫慄,於是,在這種威懾下,沒有人想去救萬俟醜奴,四散逃竄。
萬俟醜奴兵敗被斬,傳首洛陽。
萬俟醜奴,隨胡琛起義,一直在戰(zhàn)鬥,大大小小也打過了不少戰(zhàn)鬥,按說應該是身經百戰(zhàn),可是,當魏國能騰出手對付他時,卻瞬間崩塌,是他掉以輕心,還是指揮不當,再或者乾脆就是謀略不足?
總之,萬俟醜奴敗了。
大崇還是回到了泫的身邊,他深深記得那天回來時,泫站在房間門口,面帶溫和的笑容,沒有多餘的話,只是說了句“歡迎回家”,就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他眼圈發(fā)熱,他現在是體會到“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了。
平定了萬俟醜奴,焜昱國的軍隊便撤走了。
衆(zhòng)人以爲戰(zhàn)鬥終於結束了,終於可以空出手來整理整理政務了,但,之前魏軍攻打平涼時,向爾朱天光投降的宿勤明達,在十月份時反叛,衆(zhòng)人又追擊宿勤明達。
在賀拔嶽等人的追擊下,宿勤明達逃往東夏。
這個東夏,指的是夏州,在今陝西省靖邊縣紅墩界鎮(zhèn)白城子村。靖邊在陝北,赫連勃勃在這裡建立了五胡十六國時期最後一個政權——大夏,北魏滅了大夏後,將這裡改稱爲夏州。
這時,在洛陽發(fā)生了件大事——爾朱榮被殺!迫使爾朱天光、賀拔嶽等人,放棄了對宿勤明達的追擊。
殺爾朱榮的不是旁人,是敬宗孝莊帝元子攸。
爾朱榮平定了六鎮(zhèn)之亂、河北起義、邢杲起義、萬俟醜奴起義,還將南樑以及南樑的傀儡元顥給打敗,可以說,在宿勤明達跳騰前,爾朱榮已經平定亂局。
既然外面的亂局平定了,那麼就該整整內部了,於是,爾朱榮與元子攸的矛盾日益尖銳。
爾朱榮爲了控制元子攸,在元子攸身邊安插眼線,從左右大臣到內侍,都是爾朱榮的人,說句不雅的話,元子攸什麼時候放個屁,爾朱榮都知道。
元子攸已經被控制都如此地步,爾朱榮還覺得不夠,干涉元子攸的後位,強迫元子攸立自己的女兒爾朱英娥爲皇后。
這個爾朱英娥,之前是肅宗孝明帝元詡的嬪妃,元詡爲了與胡太后反抗,增加自己的勢力,拉攏爾朱榮,將他的長女納入宮中,元詡死後,後宮裡元詡的女人全部送去了寺廟。
儘管爾朱英娥歷史中記載天生麗質,但,元子攸也不願意立爾朱英娥爲後,只是別不過爾朱榮,只得立爾朱英娥爲後。
這個爾朱英娥,元詡納她爲嬪,是爲了爾朱榮,胡太后雖然對她們打壓很厲害,以致爾朱英娥並沒有懷上孩子,但,因爲有爾朱榮在,恐怕胡太后多少也得給點面子,現在元子攸立她爲後,也是因爲爾朱榮,便仗著自己父親的身份,沒將元子攸放在眼裡,對元子攸出言不遜,諷刺挖苦,那個皇宮,最大的似乎不是元子攸,而是爾朱英娥。
在外,元子攸被爾朱榮看的死死的,回到後宮,依然有一個囂張跋扈的爾朱英娥,沒有一個寄託、慰藉心靈的地方,如果元子攸是個孬種,那也不說了,偏偏元子攸不是孬種,於是,一個要反抗,一個要壓制,矛盾便越來越尖銳。
在這種情況下,外面亂局平定,爾朱榮申請入朝,如果讓他入了朝,朝政進一步被爾朱榮把持,對元子攸的監(jiān)視肯定比現在更爲嚴苛,那之後元子攸怕是隻有等死的份了;不同意讓他入朝嗎?雖然元子攸也想,但,明顯實現不了,周圍都是爾朱榮的人,如果有需要,他們甚至會把元子攸按在桌子上下詔書。
於是,兩人之間的矛盾,該有個瞭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