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後孫宇飛伸了懶腰,然後彈跳起來,一邊擼袖子,撿起牆刷:“開工。”
陸辰錫與陶鈺梟也準備起身去幹活,蕭陽擺成大字躺在紙皮上哀嚎:“我還累,你們早上沒幹活的先忙活著。”
簡小蘿懨懨地說:“我也累。腿腳無力。”
蕭清辭看見蕭殊嘴角掛了一塊薯條屑,指了指自己嘴角的這個位置,右手邊。
因爲位置相對的原因,蕭殊在他左邊的嘴角找不到,蕭清辭熟練地伸手給他撿下來,扔掉,然後蕭殊微微一笑。
一切熟練而自然,行雲流水。沒什麼不妥。
陸辰錫正在收拾殘局的手忽然頓了一下,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心裡不喜歡她和別的男生走得近,儘管那個人是她名義上的兄弟姐妹,而且這樣的動作太過親密,他繼續低著頭收拾。
陶鈺梟拎著一個破紙箱把自己之前收拾的垃圾都扔在裡面,他讓陸辰錫也把垃圾扔進來,晚上回去的時候一起倒掉,但是把紙箱放在他面前半天都沒有反應,剛纔那一幕他也看見了,陶鈺梟沒懟他,直接從他手中接過一袋垃圾然後放進紙箱裡。往牆角一踢,紙箱刷啦啦滑過去,省事兒。
空間很大,畫圖又需要細膩,所以畫了五分之一不到,黃昏已經來臨,金黃的光線透過窗戶照進來,窗條將光線隔出明暗條紋。
幾個人依舊忙碌著。他們忙碌的影子在夕陽底下交錯,糾纏,繪織,像一幅畫,色彩溫暖寧靜。
蕭殊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很久很久,他才下了活動樓梯,準備移動到另一個方向繼續畫,但是合攏的樓梯一動不動。
在生活上,他似乎不太能照顧自己,也不太能處理事情,就算是特別簡單的事。
蕭清辭回頭說:“阿殊別弄了,今天就到這兒,你先去旁邊休息一下。”
蕭殊笑了笑,樓梯已經被他合攏起來,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一直懨懨的陸辰錫走過來說:“讓我來吧!”雖然他心情很不好,但他也清楚這不是別人讓自己心情不好的,他也不想這樣,但卻不知道怎麼就控制不住自己,一個下午都在調節,但還是沒調節好。
但他和蕭殊說話的時候還是挺有禮貌挺友好,他把樓梯放倒,然後扛在肩膀上,放在堆垃圾的那個地方。
因爲要刷牆的原因,他們每個人穿得都是一個顏色的工服,天藍色連體工裝,全身上下都遮得嚴嚴實實,這樣就不會濺到衣服上。儼然一個訓練有素的隊伍,有蕭殊作圖,陸辰錫帶隊塗油漆,速度很快。
蕭清辭坐在另一個活動樓梯最高層。兩隻腳塔在樓梯上,手中轉著油漆刷,上半個學期剛見陸辰錫的時候他還沒有那麼高,臉上的線條也沒有現在明朗堅毅,有些嬰兒肥。
男孩子成長起來的時候簡直就像拔節的麥子,噌噌噌,幾天一個樣。
褪去嬰兒肥的陸辰錫輪廓分明,臉部線條明朗堅毅,身姿挺拔,高高捲起的袖口出露出結實的肱三頭肌,頭髮……頭髮有些長了,將兩條濃濃的眉毛都遮住了,偶爾才能從飛揚的發間看見他高挺的鼻樑上一對清澈的眼睛,彷彿一灣潭水。
“陸辰錫你的頭髮該剪了。”蕭清辭從樓梯上跳下來,發現陸辰錫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陸辰錫理了理前面的頭髮,確實該剪了,整個假期都沒修理過。
所以晚上他們陪陸辰錫去剪了一個頭發。剪頭髮的時候那家店裡有個四十歲左右歲的阿姨不停地稱讚:“哎呀!這幾個小娃長得太好看了,早上我千伊和千尹長得有這麼好看就好了……”
對於她的熱情和稱讚,他們禮貌地感謝,但沒聽清楚她說的是千一,牽衣還是千什麼。
花了整整一個多星期的時間才把搞定所有。
陸辰錫不去做油漆工,所以把家教的時間調到早上,陶鈺梟也把所有的班都換成早班,這樣下午的時間他們就用來訓練,晚上的時候再去舞蹈室。
陸辰錫用的吉他是他自己的,已經用了很久了,有些陳舊,但還是很有質感。
其他人的樂器幾乎都是他們以前用過的。每天都要反覆練習同一個音調,同一個步伐。舞蹈老師的訓練有時間限制,所以每次覺得不對勁,然而又編排不出來的,他們就會和舞蹈老師商討,然後回來彷彿練習。
披星戴月,滿載而歸。
陸辰錫剛剛走到家門口就屋子裡傳來咒罵聲,美好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濃厚的烏雲擋住他的視線,慢慢走進去,剛剛打開門就被沒有找準方向的水杯撞在腦袋上,水杯是呂的,所以沒有破碎掉,爲了不重複買那些用具,他家裡買用的用具幾乎都是經摔的。
他習以爲常地走進去,彷彿剛剛那一下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陸左元繼續發瘋,韓柳連忙從裡間跑出來:“辰錫呀!吃飯了沒有?”
已經晚上十二點了,韓柳還在忙碌,陸辰錫看了一眼房間:“媽我吃過了。辰禹睡了吧!”
提到陸辰禹,韓柳安慰地一笑:“已經睡著了。”
陸辰錫笑了笑說:“媽,我先去了。”
韓柳的心一陣悸痛,她不想讓陸辰錫看到自己的眼淚,故意轉身忙碌:“嗯。”
陸辰錫知道她的不忍和痛苦,他不想媽媽把自己陷入窘境,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出了家門。
他家現在的房子只有兩間,原本是隻有一間的,從中間隔出了兩間,一間是廚房。
陸辰錫走到自己的小窩,清明的月色光輝下,一個被磨得發亮的石頭下面有一個凹進去的坑,那個坑是陸辰錫長年累月住在這裡磨出來的,還有一層稻草鋪在裡面,那就是陸辰錫的小窩了。
田間的蟲子青蛙依舊不知疲倦地叫著,聽到這些安靜而和諧的聲音,他的心情纔好了些,抱起吉他湊了一會兒才漸漸入睡。睡覺的時候手指都還停留在玄上,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睡得安穩些。
他睡著了。月光下一張輪廓分明的臉,明朗卻柔軟的線條將讓整張臉顯得柔軟,長長的睫毛輕輕遮蓋在彎成月亮的眼睛上,高挺的鼻樑,說不出的好看。
蕭清辭鬼鬼祟祟地在他旁邊坐下來,認認真真地看著他,許久許久,久到夜空發白,晨昏交替。手中的煙火忽明忽暗,像是永遠都不會滅的希望。
她的思緒不斷地切換,過去的,過去的過去,現在。像斷斷續續的影片重疊,交叉。卻不知道未來如何。
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在髒兮兮亂糟糟的街上游了好些日子,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要幹什麼。沒有吃的就去別人家倒掉的垃圾桶中找,有時候和野狗搶吃的被咬得渾身是傷,被蚊子蒼蠅叮咬得渾身是包,住在橋洞的時候被人趕,晚上還同樣髒兮兮的孩子排擠毆打,她反抗,即便能力相差很大她也沒有妥協過,即便最終自己渾身是傷。
有人丟了一個饅頭,一羣同樣髒兮兮的小孩便不顧一切地爬去搶,但是她的腿被打傷了爬不過去,眼睜睜看著白花花的饅頭被別人瓜分了。
那個人看猴刷戲一樣地笑,然後又丟了一個饅頭給大家搶,搶完才繼續丟……
晚上餓得她頭昏眼花,口乾舌燥,就在她以爲自己快要死的時候,旁邊爬出來一個同樣髒兮兮的男孩,和她差不多大,臉都被泥巴敷住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男孩偷偷從衣服裡掏出小半髒兮兮的饅頭遞給她,還給她喝了些水。
男孩說:“你鬥不過他們,要假裝馴服,這樣他們纔不會故意刁難你。”
後來她便收起羽翼,不爭不搶,一天天下去,那些人就沒有興致在毆打她,偶爾還會把撿來的東西分給她吃。
那個丟饅頭的人常常過來給他們扔東西吃,有時候是饅頭,有時候是餅乾。
唯獨她一個人站在一旁,眼中的冷清讓那個人感到寒冷。
有一天那個人又來了,拎著這次東西,他並沒有再像以前一樣丟東西給他們,而是把那一袋東西放在孩子們的面前,指著女孩說:“你跟我走。”
女孩不信,那個人又說一遍:“你跟我走。”
當時那個幾乎與她成爲親人的男孩沒有在,她不知道她走後他找了他多久。她再回來的時候其他人還在,他已經沒有在了。
她跟男人走後第一次接觸功夫這個東西,但是男人教給她的不是鋤強扶弱行俠仗義,而是如何在黑暗中在別人的脖子上割一刀。
她的身上每天捱過的鞭子數不勝數,皮脫了一層又加上一層,日復一日。
她漸漸地變成得冷血,無情,心狠手辣的殺手,幫助黑幫組織洗劫錢財。她手中的刀快得敵人還來不及看清就割進他的骨和肉裡面去,在他們身上劃出一道道裂縫。
手起刀落的時候她心中有快感。她唯一和別的殺手不同的是,別人只服從命令,而她專門挑那些命運之外命令之內那些滿面油光大腹便便,打著正義的旗子做著虧心事的人下手。
她卻比別人殘忍得多,未曾殺死過一個人,卻遠比殺死他們更生不如死。
洗劫得來的錢財以公益的名義捐贈偏遠山區、孤兒院,她知道自己有罪,但卻不是爲了自己贖罪,她爲那些手上不沾鮮血卻遠比殺人惡毒的人贖罪。
她以無辜的外表掩飾邪惡的靈魂,一步步接近目標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