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下令全城百姓都緊鑼密鼓的準(zhǔn)備著迎接皇帝入城,一時間,沉寂了幾天的堯都,終於又沸騰起來。
這一日的凌陽,豔陽高照,天氣好得不得了,似乎也是要向這個偉大的一刻致敬一般。南漢的國主,現(xiàn)在算是南王了,趙焱等人,一同登上城門,迎接大恆的皇帝。遠(yuǎn)遠(yuǎn)的就能看見蕭天競領(lǐng)著一幫人馬朝著堯都走進(jìn),那踢踏的馬蹄聲,震響徹了半邊天。
待蕭天競等人過了堯都城門,南王趙焱帶領(lǐng)著衆(zhòng)臣急忙從城門上下來,跪迎皇帝。那一刻,場面極其的浩大,簡直是空前絕後了,雪兒想,她大概是一輩子也忘不掉了。一陣陣的叫好聲,隨風(fēng)飄來,蕭天競看著衆(zhòng)人,心裡頭有些激動。但是,他依然以平靜的姿態(tài)面對著衆(zhòng)人,雪兒遠(yuǎn)遠(yuǎn)的望去,她能感覺到,四哥的心裡定然是激動的。其實,她又何嘗不激動呢?從古至今,又有多少像她這般,能以一個妃子的身份,陪同皇帝接受一個降國之君的俯拜呢?
蕭天競見趙焱和他的衆(zhòng)臣子們都跪在地上,於是,做了一個讓在場所有都驚訝到的事情。他,一國之君,竟然從馬上下來,走到趙焱的面前,雙手扶起他,輕聲說道:“愛卿快起!”
趙焱只感覺,皇帝向他走來,他一時不知道皇帝何意,待他雙手將他扶起的時候,他才擡頭看了看這個聞名的大恆皇帝。
他有些呆了,果然是名副其實,在他眼前的這個皇帝,平淡中露著威嚴(yán),淡雅處透著堅強(qiáng),雖然還很年輕,但是,眼中所透出的睿智,證明著他的與衆(zhòng)不同,透著他天生的君者風(fēng)範(fàn)。趙焱就只憑著這一眼,就肯定了自己求和之舉的明智了,眼前的人,不僅躊躇滿志,更是禮賢下士,這樣的君王,何愁不能一統(tǒng)天下,他若是頑抗,也只能是讓自己更加狼狽,讓自己的百姓受更多的苦罷了。
趙焱又往他身後看了看,隨行的那些將軍們,大氣從容,非一般人所能比得。自古良禽擇木而棲,毋庸置疑的,蕭天競就是絕好的那個良木。而他同樣如願以償?shù)氖樟_了很多的忠誠良將,趙焱直到此刻,才霎時的明白了,原來,自己兵敗於他,是註定的了。
蕭天競見趙焱有些失神,先是看了看自己,而後又看了看自己後面的那一票人,臉上的神情,從驚訝,再到佩服,再到寬慰,瞬間變換,讓人難以捕捉。
海英見趙焱出神得有些久了,連忙上前一步,說道:“下官海英,叩見吾皇萬歲。”
蕭天競點了下頭,終於見到這個始作俑者了,他在心裡笑了笑,不錯,至少第一印象看來,他的確有資格讓自己千里迢迢的從阜城趕到此處。他的一系列的算計可真是太狠毒了,不過,可惜的是,縱然他有萬千的臂膀,卻沒有得力的手下,這又如何不讓人替他惋惜呢?
趙焱回過了神,連忙理了情緒,說道:“請皇上上馬,下官已在王宮中準(zhǔn)備好了酒宴了,恭迎皇上移步。”
蕭天競笑了笑,說道:“愛卿客氣了,不如愛卿就陪朕走走,朕要好好的看看你下轄的子民。”
趙焱聽罷,忙像海英遞過一個眼神,讓他清道,不可唐突了聖駕。
蕭天競只是笑笑,並沒有多說什麼?蕭天競和趙焱兩個共同走在堯都的商賈大道上。滿目琳瑯的商品,勤快的商人,都讓蕭天競打開眼界了,早就聽說堯都是天下第一繁華之地,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了。看來,趙焱之輩,雖然無帶兵禦敵的能耐,卻是一羣治理疆域,促進(jìn)經(jīng)濟(jì)的人才了,以後,這些人就要爲(wèi)自己服務(wù)了,蕭天競想想就覺得很有成就感。
天下大定,發(fā)展經(jīng)濟(jì)是第一要義,看來,到時候,還得讓他們將本地成功的經(jīng)驗傳給其他地方的百姓才行啊。
一路行來,兩旁的百姓們只見一個人,穿著明黃色的戰(zhàn)袍,從容而大度的走在了大街上。不知道,今夜的堯都,又有多少人要度過這個不眠之夜了。這堯都之中,又不知道將有多少的閨中少女將會對這個風(fēng)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少年君王徒生愛慕之情了。
蕭天競面對衆(zhòng)人,親切好爽,一點都沒有君王的架子,使得堯都之中的百姓,對這個外表俊朗的年輕帝王又萌生出了幾許好感了。
就這樣邊看邊走,等到他們來到王宮時,已近晌午了。一到那,又免不了一陣禮儀,上下其呼。趙焱率領(lǐng)著原本的南漢衆(zhòng)臣,慎重的將蕭天競請上了上座。然後,趙焱帶頭行了君臣之禮,稍後纔將降書親自遞給了蕭天競。
蕭天競滿意的看著趙焱,他做得實在是太周到,連他這個做皇帝了,也不得不相信他們的誠心和誠意了。
公事辦完了,蕭天競下令開宴,舉國歡慶。
席間,南王趙焱帶領(lǐng)衆(zhòng)人,同敬皇帝一杯。蕭天競好爽的一飲而盡,又賜下了一杯御酒,衆(zhòng)人皆是一飲而盡。
趙焱說道:“稟皇上,那欽犯冷易及其他的手下們,如今正盤踞在堯都北逾,他們本也是敗軍之將,不足爲(wèi)慮,只是,北隅皆是高山峭崖,實難對付,這賊衆(zhòng)難除,倒是如何是好。”
蕭天競早有打算要將冷易之徒一網(wǎng)打盡,於是說道:“愛卿,請放寬心來,如今堯都的兵力,皆由顧將軍指揮,不日就會揮師北上。”
趙焱似鬆了一口氣,微笑的說道:“如此,本王替堯都的百姓,謝我主隆恩。”
蕭天競搖了搖頭,說道:“趙卿少禮,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朕自然要保護(hù)好他們了。”
揮師北上,雪兒一聽,心裡頭有些不安。他們兩個人,終究還是要在戰(zhàn)場上相對了。
這可是難爲(wèi)了雪兒了,到底,她該如何做,才能避免他們二人正面相沖呢?
不管他們二人誰勝誰負(fù),雪兒相信,他們二人皆是不會興奮的。只是,這個真相,到底該不該告訴他呢?
雪兒對冷易的瞭解,比之其他人興許多了些吧。他會送她名琴,會將母親的畫像一直掛在自己常去的地方。會爲(wèi)因自己而失去生命的人兒悲泣。
從這些情跡來看,他並不是一個冷血的人。他之所以至始至終都將四哥視爲(wèi)是平生最恨的人,無非是由於自己身世,他有些不平罷了,她曾經(jīng)聽他親口說道,他說,他做的這些事情,都是與生俱來的,他要將母親的排位,光明正大的擺在蕭式的主祠內(nèi)。這是他一生的追求。
故而,雪兒纔會大膽猜測,如果是四哥承認(rèn)了他這個哥哥,將他的母親迎回宮中,或許一切都會迎刃而解了。
宴會結(jié)束後,蕭天競自然是呆在了王宮之中了,雪兒來到了他的身邊,欲言又止的。
蕭天競早就感覺到了她的不尋常,只是一直都沒有點破,就讓她在那焦急苦惱。
終於,好久之後,她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蕭天競終於是忍不住了,輕口說道:“雪兒,有什麼煩惱事情,何不說給四哥聽聽。”
雪兒嚇了一跳,慢慢的挪向蕭天競,問道:“四哥,你真的打算要揮師北上嗎?”
蕭天競皺了下眉頭,她爲(wèi)什們這麼關(guān)心這件事情,而且還是煩惱了這麼久,難道,只要一涉及到他的事情,她就如此失神了嗎?
他沒好氣得說道:“君無戲言,朕已經(jīng)給南王承諾了,焉有更改之理呢?”
雪兒焦急的踱步著,那樣子深深刺痛了蕭天競,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火藥味,他語氣有些衝,“怎麼,又要替他向朕求情嗎?或者是,又要以性命相逼呢?”
雪兒驚訝的看著他,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傷人的話,她眼中有些溼潤,強(qiáng)忍著不讓自己發(fā)出什麼不正常的聲音,說道:“哼……既然你這麼介意,雪兒又何必多此一舉呢?雪兒告退。”
雪兒說完這些話,轉(zhuǎn)身走了出去,不再理會蕭天競。
雪兒甩門而去,蕭天競閉上了雙眼,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要一提到那個人,他們兩個總是不能平靜。
他嘆了口氣,待冷靜下來,越思越覺得雪兒的舉動有些奇怪,雪兒一直以來都深知自己的心思,她也知道,自己著實介意當(dāng)年的事情,她又怎麼會傻到每每都要觸及這些了。
而且,今晚看她欲言又止,那股擔(dān)心的眼神,卻是時時的掃向了自己,那股眼神,他太熟悉了,就如同當(dāng)年在東風(fēng)居,自己冒險前去找她的時候那樣。帶著溫柔,和擔(dān)憂。
他霎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了。”
雪兒之所以煩惱,並不是因爲(wèi)冷易,定是因爲(wèi)擔(dān)心自己了,她剛剛的話,似乎藏著話鋒。蕭天競想到,莫非她有什麼大事瞞著自己,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自己,故而剛剛纔欲言又止了。
蕭天競趕忙去找雪兒,雪兒是轉(zhuǎn)頭不去理他,蕭天競屏退了衆(zhòng)人,壯了壯膽,說道:“雪兒,剛剛是四哥錯了,四哥明白了,雪兒是擔(dān)心四哥的。只是,四哥雖然是要揮師北上,但是,有顧傑凌和你麒哥哥等人和四哥一起去呢?你又擔(dān)心什麼呢?”
雪兒心裡舒坦了些,看來他是明白了自己的心了,只是,到死該不該跟他說你,他顯然是會錯意了。
雪兒搖了搖頭,“我不是擔(dān)心這個。”
蕭天競有些傻了,湊近去問道:“不是因爲(wèi)這個,那到底是因爲(wèi)什麼?”
沉寂了好一會,雪兒終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將門關(guān)住,低聲的說道:“四哥,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訴你,你要認(rèn)真聽了。”
蕭天競笑了笑,說道:“到底是什麼大事呀?你我之間,還需要如此的麻煩嗎?”
雪兒搖了搖頭,說道:“此時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了,雪兒不得不謹(jǐn)慎些。”
這倒是真的把蕭天競給搞懵了,這到底是多大的事情呢?既然也能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雪兒擔(dān)憂成這個樣子。
雪兒看著蕭天競,慢慢的說道:“四哥,我要告訴你的是……”
“說啊,別吞吞吐吐了。”蕭天競有些著急了,雪兒這樣吊著他的胃口,他有些急不可耐了。
雪兒吸了一口氣,終於悠悠的說道:“四哥,其實,冷易……,他,可能,是你的,同父異母的哥哥!”
蕭天競懷疑自己聽錯了,雪兒說的是什麼話,這種事情,如何能亂說呢?
他笑了笑:“雪兒,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玩,換一個吧。”
雪兒很認(rèn)真的重複了一遍,“四哥,我知道,可能荒唐了些,但是,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他真的有可能是你的兄長。”
蕭天競呆了好久,他如何能接受這樣荒唐有似乎冥冥之中不可改變的事情,如若此事果真如此,那麼,他們這些年的戰(zhàn)爭,到底是爲(wèi)了什麼呢?爲(wèi)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就連父皇也從未向他提起過這件事,而且,他是馮宏的兒子,怎麼可能會是自己的兄長呢?
蕭天競忽的大笑出聲:“雪兒,別開玩笑了,他是馮宏的兒子,怎麼會是朕的兄弟了。你一定是弄錯了。”
雪兒知道,一時要讓他接受這個事實實在是太難了,可是,這件事拖不得的,要快刀斬亂麻才行的。
於是,雪兒就將自己當(dāng)日在東風(fēng)居內(nèi)遇到的事情,還有那副畫像,依舊冷易的話都如實的對他說了。還將自己在皇宮裡頭的發(fā)現(xiàn),也告訴了他。
這一下,蕭天競不僅是呆了,他更是慌了,如果事實就是雪兒說的那樣,那麼,他到底要怎麼做呢?一邊是擾民和向自己發(fā)起挑戰(zhàn)的賊子,一邊卻是有著共同語言的兄弟。
蕭天競頹廢的坐在了椅子上,如果,冷易的身份屬實,那麼,自己是欠他的了。那麼,自己似乎不能爲(wèi)難他了。
可是,他的存在,不是對自己的威脅嗎?就像這次,和上次那樣,也許還會有下次,甚至於下下次,到時候,他手中的籌碼就多了。要是有不軌之人藉助了這一點,那麼,到那時候,他又該怎麼辦?
殺了他,一了百了,還是,用親情感化他。若是前者,雖然頗爲(wèi)周折,但是,勝算很大,高山峻嶺,雖然是易守難攻,但是,只要假以時日,定能將一干賊衆(zhòng)都繩之於法了。但是,他幹肯定,如果他這麼做了,那麼,他也從此失去了雪兒了,也無法面對自己死去的父皇了,或許,終其一生,也難以從這個陰影走出來,他一直以爲(wèi),就他一個人,沒想到,還有一個兄長在人間,他是多麼渴望能和他攜手並進(jìn)的。他這麼做,的確是狠心了些,不是大丈夫所爲(wèi)的。但是,作爲(wèi)君王,此種方法則是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若是要用親情感化,那又談何容易,他們從來都只有仇恨,一點親情都沒有,即使是他想要這樣做,恐怕對方也不會接受,他們兩個,從來都是水火不相容的。可是,到底該怎麼和雪兒說呢?
雪兒也知道,自己忽然之間跟蕭天競說了那些。一定會讓他很爲(wèi)難,所以,這些天,四哥沒有理她,她也不去打擾他,但是,她覺得,他這麼做是對的,她至少不能讓四哥在不知道真情的情況下做錯錯誤的決策。
蕭天競找到了雪兒,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雪兒什麼也沒說,他把自己關(guān)了這麼久,現(xiàn)在終於是出來了,那麼,他肯定是要說他的決定了吧。
果然,蕭天競沉沉的聲音傳來,“雪兒,謝謝你告訴朕實情,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四哥已經(jīng)身不由己了。”
雪兒靜靜的說完,反問道:“四哥還是決定要揮師北上了嗎?”
蕭天競點了點頭,“爲(wèi)什麼,給我個理由,給我個你非至你兄弟於死地的理由。”
蕭天競沉默了會,說道:“雪兒,現(xiàn)在,他是反對朝廷的人,你讓朕如何輕易的就放過他,那樣的話,朕如何向天下百姓,向文武百官交代呀。”
雪兒反問道:“他是你的兄弟,這樣的理由,還不夠大嗎?”
“可是,雪兒,你要知道,自古皆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冷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罪人了。”
雪兒知道他說的也是在理的,但是,她不想讓事態(tài)就這樣發(fā)展下去,她說道:“四哥,如果冷易肯歸順,那麼,應(yīng)該有很大的理由能讓他脫罪了吧。”
蕭天競沒料到雪兒會由此一問,楞了一下,隨機(jī)實話實說道:“朝廷向來優(yōu)待歸順者。如果他肯就這樣放下武器,那麼,很多事情都會有轉(zhuǎn)機(jī)了。”
雪兒點了點頭,很肯定的說道:“他會投降的!”
“什麼?”
“沒什麼?”雪兒叉開了話題,說道:“哦,對了四哥,我那個莊主爹爹,他到底在哪裡呀,你什麼時候才讓他回來呀,要知道,我哥哥可是要大婚了。”
蕭天競笑了笑,“放心,朕會盡快讓朕的老丈人快些回來的。”
雪兒有些無奈,他到底是他,剛剛纔緊張的半死,談?wù)撝菄掖笫拢F(xiàn)在,卻有嬉皮笑臉起來了。真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