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不能再砸啦……停下來,好麼?”
張邯坐起來,試探性的勸了一句。
那怪物拳頭不停,依舊砸著,還擡起頭怒火熊熊的瞪了他一眼。
張邯被這憤怒的眼神嚇了一跳,心想你他孃的到底哪來這麼大的火氣,老子我又沒挖你家的祖墳……
心裡是這麼想的,但臉上可不能這麼表露,張邯陪著笑臉,繼續(xù)道:“胖哥,我知道您老肚子裡有火氣,但是……這水泥地又沒招惹您,您砸它幹嘛?……好吧好吧,要砸就砸,但是,能不能換一塊地方,別老砸這一塊啊,萬一砸穿了,你掉下去怎麼辦?聽話哈,乖,來,咱去別處繼續(xù)砸!”
張邯此時的語氣……就像是在哄領導家的小孩子……
但,眼下這頭怪物,可不是小孩子。張邯囉裡囉嗦的說了一大堆,反而讓它顯得更加煩躁了。
怪物猛的站起來,大吼了一聲,然後,它雙腿微曲,猛的發(fā)力,巨大的身形跳了起來,又重重的落在張邯身邊。
“臥槽……”
嘭!咔嚓!
天臺地面發(fā)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張邯甚至可以清晰的聽見,水泥內(nèi)部傳來鋼筋被扭斷的響動。
然後,這一塊地面,整個塌了下去!
事發(fā)突然,就算張邯沒有受傷,估計都反應不及,更別說他現(xiàn)在重傷倒地,行動能力大大減弱。所以他甚至連驚叫聲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隨著大量水泥殘塊還有怪物一起掉了下去。
胖胡,終究還是用他自己的方法,跺塌了地面……這真是赤裸裸的打了衆(zhòng)人的臉啊……
還沒調(diào)整好落地的姿勢,張邯的後腦勺就重重的磕在了地上,他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短路了一下,然後眼前一黑,差點沒昏過去。
緩了口氣,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感覺半邊腦袋都已經(jīng)沒了知覺,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腦漿都流出來了。
睜開眼睛,天旋地轉(zhuǎn),就像剛從過山車上下來一樣,胸腹之中還有種噁心的感覺,張邯知道,自己應該是腦震盪了。
誰讓他後腦勺先著地呢?這就是命啊。
相比之下,怪物就比他的情況好多了,甚至可以說,這皮糙肉厚的怪物根本就沒受什麼傷。剛剛摔下來,它就立馬起身,然後如同蠻牛一樣的跑向遠處,將這條樓道的牆壁都撞出了幾個大坑。
“胖子!”
張邯看它跑遠,急忙起身追了上去,不過還沒跑幾步,他就跪倒在了地上。
因爲,他的傷勢已經(jīng)嚴重到了極點,在劇烈活動之下,體內(nèi)斷掉的骨頭茬子不斷的刺進肉裡,疼的他冷汗直流。
但是……他不知道胖胡變成的這頭怪物要去哪裡,他怕,兄弟二人,以後再也沒有了見面的機會!
“回來啊!胖子!”
張邯痛苦的叫著,在地上爬行,但這樣的速度怎麼能跟上怪物呢?最終,他眼睜睜的看著怪物經(jīng)過樓道的拐角處,失去了蹤影。
這個時候,任彥青和怪立仁他們也都順著天臺的窟窿跳了下來,任彥青落地之後連連咳血,步履蹣跚,怪立仁打起手電,扶著他,走向爬行中的張邯。
“邯子……放棄吧,他要走,我們誰都攔不住。”
任彥青靠著牆壁坐下來,拉住了張邯的褲腿,怪立仁也上前,想把張邯扶起來。
張邯掙脫他的手,依舊執(zhí)拗的爬著,這個時候,他只想把胖胡追回來,腦中早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
任彥青和怪立仁對視一眼,都齊齊搖頭嘆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前者掙扎著站起來,走到張邯身邊,然後用手捏住他的脖頸,微微用力。
張邯突然覺得眼前一黑,一種無法抵禦的睡意襲來,就這樣陷入了昏迷。
任彥青蹲在張邯身邊,喃喃道:“他太累了,傷勢也太重了,再折騰下去,恐怕會死,就讓他好好的睡一會吧……”
怪立仁在旁邊點著頭道:“嗯,你們倆的傷勢最重,都睡一會吧,我來負責警戒,還好爬行者都已經(jīng)散了,我們的處境暫時還算是挺安全。”
“怪兄,你的傷勢如何?”任彥青看了他一眼。
怪立仁笑了笑,說道:“我沒事,胳膊讓爬行者的舌頭戳了一下而已,不過……謝德志估計有點危險……”
“謝德志?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沒有注意他們,他怎麼樣了?他妹妹呢?”
“唉,那個怪物突然出現(xiàn),我們都被嚇得亂了方寸,本來那個時候爬行者都快跑完了,可惜……他就是命不好,有一隻爬行者從背後偷襲了一下,舌頭從後腰處插了進去,從腹部捅了出來……你說說,像這種貫通傷,現(xiàn)在還能有什麼辦法?不過,他妹妹倒是沒事,現(xiàn)在他們兩個還在天臺上。”
怪立仁說完,又嘆了口氣。
任彥青聽完他說的話,眼中蒙上一層悲哀之色。
沒有藥品,也沒有止血繃帶,甚至連清洗傷口的水都沒有,謝德志能不能撐下去,完全得看自己的造化了。
相對於張邯,胖胡,還有怪立仁,謝家兄妹對於任彥青來說,不過是兩個萍水相逢的路人,他現(xiàn)在自顧不暇,也沒有什麼精力去爲他們考慮了。
“怪兄,你也休息一會吧,時間寶貴,說不定等一下還會有什麼其他的危險。”
任彥青不再多想,對怪立仁說了一句,然後靠著牆壁,開始閉目養(yǎng)神。
整個樓道,甚至整棟大樓,都在這一刻,陷入了寂靜。
如果此時有人能在旁邊靜靜的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張邯的皮膚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時隱時現(xiàn)的深邃黑色,他的呼吸節(jié)奏也慢慢變得均勻悠長,仿若吐納,最讓人驚訝的是,他身上的一些皮肉傷,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恢復,還好這個時候任彥青和怪立仁都在睡覺,否則,如果他們倆看到這一幕景象,不知會做何感想。
大約三四個小時之後,張邯睜開了眼睛。
一時之間,他的腦子居然有點發(fā)懵,他還覺得,自己好像正睡在秦州的那個家中,一伸手,拖油瓶就會跑到牀邊來舔自己的手。
過了半晌,看著樓道的頂棚,他才漸漸反應過來,記起了之前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他的心情瞬間就激動起來。
“胖子!媽的,他跑了?”
張邯突然蹦了起來,把任彥青和怪立仁都嚇了一大跳。
怪立仁睡眼朦朧的道:“好啦,邯哥,胖子早跑了……估計你現(xiàn)在就是坐火箭也追不上了……”
“他孃的……”
張邯咒罵了一句,看著任彥青和怪立仁,問道:“你們倆怎麼樣?彥青傷勢應該很重吧?”
“我沒事,死不了。”任彥青擺擺手道:“邯子,當時你已經(jīng)失去理智,我迫不得已,把你敲暈了,希望你能理解。”
張邯苦笑了一聲,他知道任彥青也是爲了他好,怎麼會怪罪呢?只不過,這麼一來,找到胖胡的難度可就真的太大了。
“謝謝你了,彥青,我當然理解。”
頓了頓,張邯又道:“彥青,你說敲暈?我記得你好像只是捏了一下我的脖子……”
“呵呵,手法不同而已,找準位置,手指輕彈都可以。”
任彥青笑了笑,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留下一臉目瞪口呆的張邯獨自驚歎。
愣了一會兒,張邯搖搖腦袋站起來,心想以後一定要找個機會跟任彥青多學幾招,哪怕交學費都可以,這些技巧實在是太神奇了。
又跟怪立仁聊了幾句,張邯這才得知,謝德志快要歇菜了。
他聽到這個消息,心裡有點不舒服,眉頭皺了起來。
張邯想的是,萬一謝德志真的死了,那謝彤這個女人家家的,無依無靠,實在是有點可憐,而怪立仁卻會錯了意,他嘆息著拍了拍張邯的肩膀,深表理解的道:“唉,以後沒有他的好菸草抽了,兄弟我心裡也難過啊!”
張邯翻了翻白眼,沒理他。
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張邯驚訝又欣喜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傷勢居然已經(jīng)恢復了七七八八,除了體內(nèi)的骨骼關節(jié)處還傳來陣陣的痠痛,其餘部位差不多都好了。這麼一來,他的心情馬上就激盪起來,當即就忍不住衝動,要去尋找胖胡。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他又覺得沒必要這麼急,畢竟胖胡已經(jīng)跑了這麼長時間,不是他想找就能找到的,不如先上去看看謝家兄妹。
雖然交往不深,但張邯卻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他的善良不允許自己就這麼拋棄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于不顧。
哪怕,他曾和謝彤發(fā)生過沖突。
“立仁,你照顧彥青,我上去看看他們。”
給怪立仁交代了一聲,張邯扒著牆壁,如同壁虎一般往上爬去,任彥青看著他矯健的身手,眸中閃過一抹震驚之色。
一個重傷垂死之人,休息了三四個小時,就再次變得生龍活虎,這樣的體質(zhì),只能用恐怖來形容了。
沒費什麼力氣,張邯就已經(jīng)攀住了那個大窟窿的邊緣,然後雙臂用力,整個人躍上了天臺。
凌晨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一段時間,而現(xiàn)在月亮也正好被漂過來的雲(yún)層遮擋住,所以此時的天臺,一片漆黑之色,即便張邯的眼睛有夜視功能,對周邊的環(huán)境也有些看不真切。
摸了摸褲兜,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電早就不見了蹤影,張邯無奈,只能暫時閉上兩隻眼睛,等它們適應漆黑的環(huán)境。
過了幾秒,張邯睜開眼睛,果然發(fā)現(xiàn),視線要比剛纔清楚了不少。
他環(huán)顧四周,看到了遠處一坐一躺的兩個人影。
是謝家兄妹他們兩個!
張邯快步上前,走到他們跟前。這個時候,他纔看清,躺在地上的這個人正是謝德志。
謝德志閉著眼睛,臉色蒼白,一看就是失血過多所導致的,他的腹部緊緊的綁著一件被鮮血完全滲透的衣服,張邯認得,那是謝彤的上衣。
張邯蹲下來,仔細的觀察著謝德志的體徵,居然發(fā)現(xiàn),他好像已經(jīng)連呼吸都沒有了,胸口處絲毫沒有起伏的意思,整個人動也不動,仿若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