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駕馬輕車熟路的朝著陸禮的東院飛馳,兩旁的花草枝蔓像光影般掠過,路上鮮少見奴僕,倒也不必爲(wèi)了防撞到人而減速,一路暢通無阻。
此時東院陸禮、陸燁亭、陸喬、陸白皆是一臉凝重,幾人坐在椅子上,聽著剛剛從宮裡傳回來的消息。
“皇夫貴體堪憂,御醫(yī)言熬不過今夜子時。”報信者口齒清晰的說完,稍稍一頓,又道:“女帝令二爺留宿精羽宮。”
“她想把昭扣下做人質(zhì)?可是聽到什麼風(fēng)聲了?”陸白斜睨了眼報信的人,轉(zhuǎn)頭看向其他幾個男人。
陸禮抿了抿脣並未言語,深邃的眸子越發(fā)的黑沉。
陸喬皺了皺眉,道:“此番添香回雒陽,虧著陸爺已經(jīng)天下皆知,西北陸家與雒陽陸家聯(lián)姻,這麼大的動靜,女帝豈能不知?再說,陸爺?shù)纳矸菀彩置舾校塾兴煊X,付諸行動也是正常的。”
這時陸禮擡頭瞅了他一眼,似想到了什麼,用手揮了揮,示意那個報信的下去,然後扭頭頭來看向陸燁亭,凝眉沉思,淨(jìng)白消瘦的臉色更顯晦暗,雖然什麼也沒說,卻成功的把其餘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陸燁亭身上。
陸燁亭左右瞅瞅,顯出幾分不耐來,哼道:“都盯著我?guī)致铮液拖銉褐皇莵砼浜夏銈冃袆拥模蓻]說讓我們來解決事情。”說完過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這幾個男人還盯著他,陸燁亭換了個姿勢,端起茶盞,垂下眼簾道:“她能扣,說明想以質(zhì)換東西,你們可知她想要什麼?”
半晌沒言語的陸禮這時沉穩(wěn)的接話道:“以前想要陸家土崩瓦解,現(xiàn)在也解的差不多了,如今還想做的應(yīng)是防止春風(fēng)吹又生,皇夫病逝,罪名很快就會落下來,壓著昭,是在防範(fàn)昭在軍中的影響力,她怕兵變,她想穩(wěn)固皇權(quán)。”
“兵變?”陸燁亭嗤笑一聲,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在衆(zhòng)人皺眉狐疑中,冷哼道:“陸昭的兵力在幽州,雒陽的城防兵陸昭還插不上手,就算有一定影響力,也不至於影響到女帝的決策,女帝扣壓陸昭,肯定別有目的,你們再想想。”
他話音才落,那邊陸白咦了一聲,想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道:“難道是想換二父手裡的國璽?”
“國璽?”陸禮還不知道此事,不由的一愣。《純文字首發(fā)》
老觀主與瑾樂回陸家後便被陸白送進了陸家密道,藏身於密室之中,畢竟再銅牆鐵打的地方也有漏洞,他們不想在保全自己之前出什麼差錯,所以陸禮還沒見到老觀主,國璽的事自然也是才聽說。
陸白趁機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複述一遍,陸禮越聽眼睛越亮,陸府自添香離開後一直是愁雲(yún)慘淡,他還真是難得真心實意的笑了一回,激動處,拍案而起,道:“總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有所求就好,就怕陸家在於女帝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如此甚好。”
“咣噹!”衆(zhòng)人正待表達贊同和感慨,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粗魯?shù)耐崎_,幾人談的是機密事情,不由的都是一驚,陸喬反應(yīng)敏捷的站起身看向門口。
門口首先出現(xiàn)的是圓鼓鼓的大肚子,隨即是一雙乾淨(jìng)的奶白鹿皮靴子,眼看著那兩隻腳踏進門檻,毫不遲疑的向著陸禮走去,帶著騰騰的怒氣,利劍一般的出擊。
旁人還沒看明白怎麼回事,耳邊倏然響起一聲巴掌響。
“啪!”響聲環(huán)徹屋宇。
不僅捱打的陸禮懵怔,旁邊的男人也都同時傻掉,陸燁亭端著茶愣住,陸喬、陸白已然站起身,陸禮就坐在那,**辣的臉頰告訴他這不是幻覺。
添香抿住脣就站在他身前,揚起的手還頓在半空,手臂僵直的勾著,泛紅的手掌顫巍巍的抖著,明明是她打了人,可紅了眼眶的卻也是她,彷彿這一巴掌,疼徹心扉的是她,不是這個男人。
她有多痛,一個巴掌代表不了什麼,四年沉鬱心痛,豈是一巴掌就能了了?ua5k。
所有人似乎都在發(fā)愣,可隨機又似乎都若有所然,陸燁亭稍稍遲滯,最後也跟著沉默的衆(zhòng)人出去,屋子裡只餘留添香與陸禮兩個人。
關(guān)門聲自身後輕輕的傳來,添香一咬牙,重重垂下胳膊,緩緩轉(zhuǎn)身。
當(dāng)年事,如今再追究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女兒五歲了,她沒見過,更沒盡過一丁點母親責(zé)任,憑什麼想看就看?陸禮這個父親做的再不好,起碼他做了四年,她又有什麼資格質(zhì)問責(zé)難?
她就像走在尷尬的細繩上的人,去也艱難,回也艱難。
“信我。”身側(cè)傳來男人沉沉的壓抑著呼吸的聲音,低低啞啞,帶著成熟男人的磁性,像無孔不入的氣息,“信我,大郎從沒想過要害你……。”
“然後呢……”添香的身子就這麼僵在原地,發(fā)傻的反問,“然後呢,從沒想過要傷害,難道你覺得你賜予我的都是幸福嗎?”
陸禮張了張嘴,雙眼沉鬱,難以言表。
添香像是纔回過神來,自嘲的勾了勾脣角,慢慢的呢喃,“我就是太信你了,陸禮,大郎,我就是太信你了!若我有留一絲餘地,何至於此?”尾音在不自覺的發(fā)顫,眼眶在發(fā)燙,淚水像出閘的河水,轉(zhuǎn)瞬盈滿,她小心的吸氣,生怕在他眼前落淚,她的淚早在四年前就應(yīng)該流盡的,在他面前哭還有什麼意思?她不欠他的,就是欠,淚水也還清了。
可越是小心淚水溢的越豐,她不過微微眨了一下眼睫,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的掉落下來。
溫?zé)岬闹付牵⑽⑤p顫,夾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清馨,慢慢試著她的淚,摩挲過她的眼角,添香完全僵住,她瞠大眼睛,模糊的視線想要看清爲(wèi)她拭淚的這個男人的表情,可任憑她怎麼努力,濃霧沁滿眼簾,她說什麼也看不清。
一下一下的觸碰,轟然掀起她記憶深處的感覺,鋪天蓋地的涌了上來,她的淚水就更加氾濫,眼前就越發(fā)的不清晰,漸漸的只留有一個男人的影像,然後一直留在她心底的清晰面容卻躍然而出。
如玉公子,溫潤謙謙,一眸一笑淡然若水,清柔若風(fēng)。
記憶裡的男人太過清晰,清晰到弄痛她的心,爲(wèi)什麼當(dāng)初不說?就在她失去孩子的時候,他也如這般輕輕拭去她的淚,輕輕的抱抱她,篤定的跟她說,“信我,信大郎,大郎不會害你。”只要他這麼說,她就信,她一定會信。
因爲(wèi)她一直相信他對她的關(guān)心、笑容、緊張、甜蜜、可惡、市儈的算計等等都是真的,沒有一個人會把戲演的那樣逼真,他對她的付出,她從沒懷疑過。
所以她離開的時候沒有恨,只怨怪自己太相信一個人,太相信他……。
添香呷著一口氣,從懷裡掏出那張休書,泛黃卻保存的格外平整的一張紙,這麼多年,她只在陸家大門外迎著明晃晃,清冷冷的日頭看過,之後再也不曾翻開,可即便只看了一遍,至今爲(wèi)止仍深刻的記住了上面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帛氏添香犯七出之不孝、無子、善嫉,懷而不保視爲(wèi)失德,借內(nèi)務(wù)之名行於倌樓視爲(wèi)失貞,不配爲(wèi)人妻,今日休之,以後雙方嫁娶,各不相干。’
抖落開,這會兒黏著上了淚漬,陸禮看到時,各不相干這四個字恰氤氳成一團,朦朦朧朧的留著一個影子。沉就不心。
他收回爲(wèi)添香拭淚的手,轉(zhuǎn)過來接過信紙,深邃的仿若兩譚深水的眼眸一陣顫動,似有液體的東西要涌出來,酸酸澀澀,**而滾燙,心裡是百般滋味,他一抿脣,死死的將紙攥在手心裡,團住,不過薄薄的一張紙,他用了十分的內(nèi)力,轉(zhuǎn)眼,四年前親筆寫下的休書僅成一抹青煙,揚手飄散。
看著煙塵一樣消失的休書,添香先是一愣,隨即嚎啕大哭,哭聲染得屋宇也是一片慼慼焉。
委屈,總是在最親近的人面前釋放,她哭的那麼認真,好像兢兢業(yè)業(yè)守著的什麼突然能交付出去了一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衝擊著她,失落、憋屈、傷懷……還有釋然。
總想遺忘,卻耿耿於懷的壓抑了四年,此刻,她終於放開手,沒想到要放棄這段感情不是看盡世事滄桑,而是再次面對這個男人,得到一個四年前就該得到的回答,如此簡單,簡單至此。
‘大郎,我終於把你忘了,就在你眼前把你忘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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