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關城顧名思義,位置處於樑國南方,位於草原與中原之間的交界的一個入口,在此之前無論前推多少年都不是什麼重要的兵家必爭之地,早在前朝年間便是一處大廢國力的地方,草原蠻族時常會因爲冬荒而越境侵犯,當地百姓歷來深受其害。
當朝讀書人喜歡以史爲鏡,由此便給這個地方定義爲拖垮前朝的無底洞,因此每年南關軍費都是朝廷官員們爲之口誅筆伐的原因。
後來樑國一統中原,連帶將南關這片門戶之地也一同收下,先帝知曉此地重要,於是便委任當朝最能打的以爲大將遠離中原繁華,來此鎮守。
爲了安撫這位大將的,先帝親封特賜其爲鎮南王,世襲罔替,永享尊榮。
如今鎮南王傳到王慶祥這裡,正是第二代,這位年輕的王爺剛一上位便遇見了南蠻的傾力重壓,四大軍帳騎兵在平原上神出鬼沒的斷掉了南關城的前線通訊和糧草供應,本來幾處邊防駐軍的城市也有糧草儲備,可架不住後方音訊斷絕的惶恐。
南蠻因爲得到了青衣樓的軍機密檔,對前線幾道防線的不知一清二楚,雖然南關城佈置深遠,可南蠻之中也不乏有能人,集合四大軍帳之力以點破面,全軍以迅雷之勢破掉幾處諸軍防線之後,繞至前線後方,守株待兔,以戰養戰,終於在兩個多月後誘使幾個大型駐防軍隊出城探尋情況,被早有準備的南蠻騎兵一場伏擊打得四分五裂,逃散的白冰四處哄傳南蠻進犯的消息,使得南關城一時間人人自危,最後在弘治七年十一月左右破除了南關前置防線,先頭部隊攻擊一十五萬,兵臨南關主城之下。
南蠻與中原大梁交兵多年,早已從中吸取了無數的經驗和教訓,單就這用兵之法便如樑朝中原一般,分作前中後三軍,兵鋒直逼南關城的大將先鋒拓拔野,耀武揚威的跨坐在高頭大馬上,連日來攻城略地的燒殺搶掠所帶來的暢快,一掃多年蝸居草原的不快之氣,想到軍帳中那溫暖細膩的樑人婦女身體,他望著厚重雄壯的南關城眼神中,也不禁呆了幾分炙熱。
“樑人的鎮南王病死了,聽說新任的世子是個草包,連日大戰下來本將軍看也確實如此,木託王子未免也太過謹慎小心了吧。”
拓拔野向著身邊將官炫耀著自己的勇武,一人策馬就來到南關城下,故意大聲的叫罵羞辱著已然故去的老王爺和新任的王青相,城牆上的士兵氣不過這囂張的匹夫,紛紛彎弓搭箭的想要給他一個教訓,可是弓箭射出去在距離他還有五六米的時候就沒了力氣,自行栽倒在地上,拓拔野上前拔出箭只,奮力擲出,只見箭簇呼嘯著化爲一道流星,直接沒入到了城牆垛子裡面,如此神力,守城的將士相顧駭然。
“去通報木託王子,就說我拓拔野將軍已經掃清了路上潰敗的殘兵,如今正兵臨南關城下,只待王子一聲令下,我便替王子衝鋒陷陣,攻下這道樑人的屏障入口!”
木託王子乃是當今王帳大汗膝下最有爲的一個兒子,草原繼任王位不像是中原,喜歡立嫡立長,草原歷來信奉實力至上,大汗的位置本來就是能者居之。
而這位木託王子更是大汗十幾個孩子裡實力最強的,同時也是最有希望繼承大汗王位的人。
拓拔野就算此時心中再怎麼驕縱,也不敢不顧軍令直接攻打南關城,因爲往後的生涯裡,這位王子很有可能會成爲自己的頂頭上司,必要的賣點面子和尊敬,以後也能相處發展的更好一點。
可是雖然拓拔野沒有趁勢攻城的打算,可心裡仍然對此有些不太甘心,他直接讓大軍在距離南關城牆的三箭之地便開始安營紮寨,城牆之上駐守的樑國士兵甚至連他們生活造飯的樣子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入眼所見南蠻軍帳連綿浩瀚,僅是先頭部隊的駐紮便一望無際,不禁叫人膽寒。
王青相聞訊立即來到城投上巡視,眼見城頭遠處軍帳連綿一片,喃喃道:“這特孃的也太囂張了,勞資當年大張旗鼓的帶著滿城紈絝去狎妓都沒有這麼目中無人啊,何軍師,我能不能下去幹特孃的一仗?”
軍師何春秋一手捏須的連道數句慢來,慢來,打消了王青相即刻出戰的想法,時值南關老王爺病逝歸天,又逢南蠻草原全軍壓境,前線數道防線僅僅支撐月餘便一潰千里,連日來南蠻的陰影如重山般壓在所有人的胸口,叫人喘息不得,這個拓拔野就近駐營的手段看似粗野,其實暗合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用兵之道。
城池外軍帳連綿數十里,我方城牆上氣氛凝重至極,還沒有開打就成了這個樣子,等人家殺上來,除了百戰餘生的精銳老兵,其餘的人多半也沒什麼鬥志了,所以王青相纔會有出城打壓他們氣焰的念頭。
做爲從老鎮南王打天下時期就一路走過來的謀士家臣,何春秋今時也到了花甲之年,無論是腿腳還是眼神都已經不太好用了,這位老人本來早就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多年不著軍伍,可是眼下南關危急,老王爺病逝當天他便不顧家人勸阻,已然拿出了先帝御賜的那柄摺扇,以他在南關軍中僅次於王嶼濤的無上威望,助王青相接管南關軍權。
老人站在城投似乎是眼神不太好使,看不清楚對方陣勢,所以微微向外探著身子瞇著眼睛仔細辨認,好一會兒才慢慢道:
“南蠻派兵八十餘萬衆威壓南關城,城外卻號稱百萬,足見是敵方主將想要以威勢壓我們的鬥志,這先鋒十五萬軍中共有數十位先鋒大將,雖握有我南關軍機部署的密檔,可是我們的將士也不是吃素的,這個拓拔野能在這些人當中脫穎而出,足見不凡,老夫看他軍陣佈置隱隱遙相呼應,想必是故作姿態,想要引王爺來攻,他無論勝敗必有後手。”
王青相對這位老人極爲尊敬,時常以師禮待之,當下便問:“可是眼下大軍壓境,我們需要一場勝利來穩定軍心,如果現在不打,等到他們三軍匯合在一起就更加的沒有機會了。”
何春秋故作詫異的看著王青相:“打啊!誰說不打了,肯定要打啊!”
老人說著就走到年輕鎮南王身邊,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往日裡你總是跟老夫吹噓什麼一品二品的,這回便叫我老頭子在這城投見見真章吧。”
是夜,南關城門無聲洞開,在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中,王青相一身玄甲,南刀不出鞘,馬蹄上也包有厚厚的布片,身後一百五十騎盡皆如此打扮,人人視死如歸。
這一百五十人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斬下拓拔野的人頭,一來可以告慰前線陣亡的將士英靈,而來振奮南關士氣,此戰只能勝,不可敗!
王青相雙眼深沉,殺意如刀四散,當即打馬直衝向南蠻駐軍營帳,身後一百五十騎如幽魂般緊隨其後,按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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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在軍帳中前半夜刀不離手,白天在城外他做足了羞辱之態,是以在入夜之前他便吩咐了手下軍士裝作如常熄燈休息的樣子,實則刀不離手的等候在帳中,準備隨時應對劫營。
可是誰知道他們等了足足半夜也沒有一點動靜,拓拔野一面咒罵著軟弱無能的樑人,心中有氣的將幾個捉來的樑人婦女押到了帳中大逞獸性,軍陣之中一時間慘呼求饒聲不斷。
一直到後半夜,看看凌晨十分,一聲聲嘹亮的軍號纔將拓拔野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雖然睡下安歇了,可是早就吩咐下去的士兵卻沒有得到休息的軍令,這一無心之舉終於在關鍵時刻起了大用,尋常劫營的大多都是深更半夜,哪有在這天色隱隱擦亮的時候動手的?
拓拔野一把將牀上兩個飽受折磨的婦人扭斷了脖子,拿上大刀只穿了一條褲子便大步出了營帳,他自持勇武,不是涉及上萬人的大戰從不著甲,一出門便見到以王青相爲首的一衆劫營騎兵,已然身陷重圍,他哈哈大笑著立刻來了精神,頓時覺得自己果然是神機妙算,只用無雙,只是她不認識王青相的身份,不然認出來了肯定會更高興。
儘管王青相的騎兵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南關精銳,可是架不住拓拔野在軍營中的提前佈置,他們之所以能衝到中軍大帳之前,一來是他們修爲高絕,二來也是因爲劫營的時間出乎意料,使得早有的佈置反應慢了不少,不然的話他們別說在軍營裡衝殺,便是連拓拔野的面怕是都見不到了。
眼見以王青相爲首的騎兵抵抗激烈,但只靠手下的兒郎恐怕一時間還拿不下這個刺頭,拓拔野獰笑一聲,拖刀直奔圍攻的人羣而去,長刀在地上撩出耀眼的火星,鬼魅般的身影直接一道將王青相座下駿馬的腿給砍了下來,王青相措不及防之下手按馬背,飛身而起,卻見那一刀建功的拓拔野整個人已經直接飛出人羣,手中大刀帶著爆裂的氣勢悍然劈下!
王青相連接數刀,只覺對方勢大力沉,每次出刀都有千鈞之重,三刀之後便虎口炸裂幾乎握不住手中狹窄的南刀,狂絕的力道更是將他整個人都打的倒飛出去,直接撞倒了隨行的騎兵坐騎。
“王爺速走,我等斷後!”
衆騎兵顧不得危險,開始齊齊策馬衝向裸漏上半身的拓拔野而去。
聽到他們口稱王爺二字,勇武過人的拓拔野微微一愣,隨即面露狂喜之色,忽然不把迎面殺來的幾十名精銳騎兵放在眼中。
“走脫了這個人,本將軍必定將你們所有人都軍法從事!”
拓拔野嘶聲吶喊,聲音浩蕩四野皆聞,大刀在手中震顫不絕,他深深吸氣,然後雙手握刀,震顫頓止。
如果按照大梁國對武道中人九品十八級的劃分,那麼只修外道煉體之術的拓拔野足以立身在二品境界的巔峰,甚至因爲有別於中原內家修行的武道常識,又出身軍營戰場,他的真實戰力足以和尋常的一品高手相比。
因爲有著強大的實力,所以拓拔野對這個草包世子的投懷送抱勢在必得!
“小兒,你爹把南關城交給了你,不是看在你只會逃跑的份上吧?”
身後一衆草原人騎在戰馬上嗷嗷怪叫著緊緊咬在王青相潰逃的騎兵身後,拓拔野雙眼興奮的發紅,死死的捏著馬匹上的繮繩,神色興奮至極,彷彿見到一場潑天的富貴。
眼看著王青相一隊殘兵堪堪逃至南關城的護城河邊緣,這位年輕的鎮南王忽然停步不前,反而轉身冷冷的看著身後大呼小叫的追兵,尤其是拓拔野。
無數次在沙場中磨礪出來的警覺使得拓拔野興奮至極的心情冷靜了下來,他不禁回頭望了一眼身後潮水般從軍營中追出來的士兵,膽氣立即便是一壯:“困獸猶鬥,小兒給我死來!”
拓拔野奮力一按馬背,正在奔行中的草原馬,號稱耐力託重第一的高頭大馬一聲悲鳴,竟是在他一按之下經受不住的直接跪倒在地上,摔了個筋斷骨折!而接力而起的拓拔野整個人如飛天的夜梟,手中大刀帶著爆裂此生的狂絕之氣,奮然向著駐步不動的王青相砍去!
看著視自己爲囊中之物的拓拔野,王青相忽然咧嘴一笑,他先前在軍營中和拓拔野幾度拼刀,以至於虎口綻裂,口中鮮血噴灑,此時咧嘴一笑竟帶著無盡的血腥意味撲面而來,使得拓拔野心中的警兆升到了最大。
在拓拔野驟然收縮的瞳孔中,他聽到護城河中有無數悉悉索索的聲音響動,無數人影猶如幽靈水鬼一般的從中冒了出來。
狹窄的南刀在手中綻放出耀眼的光芒,猶如化開黑暗夜幕的一道破曉神光,悍然迎向了空中氣勢爆裂的拓拔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