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點頭道：“我知道，我明白。你想回去，我也不會答應的。事情也並沒有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們派人跟蹤我來找證據(jù)，便是說明他們其實並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已經(jīng)死了，所以纔要跟蹤我找尋證據(jù)。從剛纔那兩個人的口供來看，他們其實只是極度的懷疑而已，他們並沒有證據(jù)。這兩人一死，他們也沒有任何證據(jù)的反饋。或許他們會懷疑這兩人的失蹤另有蹊蹺，但他們也沒有辦法查明此事。”
楊玉環(huán)想了想道：“好像你說的在理。”
王源微笑道：“當然在理，我說的都是合情合理的推理。只是有一樣，這裡已經(jīng)不再安全了，你們不能再住在這裡，否則這兩人在此失蹤，他們會再派人來探查，會再次發(fā)現(xiàn)你們的蹤跡。”
“那怎麼辦？我們?nèi)ズ翁幋嫔恚俊鼻貒蛉塑P躇道。
王源想了想道：“何處存身都是不安全的，既然他們已經(jīng)起了疑心的話，會不斷的想辦法暗查。除非把你們送離成都，而且我也從此不再和你們相見，那他們可能暫時無法找到你們。然而，我是不會同意這麼做的。所以我認爲，既然如此，索性你們跟我去成都，住在我的府裡便是。”
“什麼？”姐妹二人齊聲驚訝道。“住在你的府裡？那豈非更是危險？”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你們聽說過沒有？他們越是以爲我不敢將你們安置在府中，我便越是要將你們安置在府裡。而且我還可以用些障眼法，我依舊會不時的到這裡來，讓他們以爲這裡有什麼秘密。等他們暗中搜查了此處卻一無所獲的時候，他們便不會懷疑我之前經(jīng)常前來的原因是來見你們。之後便看誰的智謀高了，我不信李瑁有膽子跑到我府裡去找人。畢竟在成都這裡，他們還動不了我。說句大逆不道之言，在蜀地之中，我王源便是地頭蛇。”王源沉聲道。
“可是將來怎麼辦？這件事就算他們找不到證據(jù)，將來他們會找你的罪名來對付你的。你適才不是承認陛下已經(jīng)對你極爲不信任了麼？李瑁一旦當上太子，豈非更是將來要對你清算？”秦國夫人道。
王源呵呵笑道：“將來麼？那可要走著瞧了。我從不是個任人宰割之人，他們要對付我也要考慮考慮後果。而且，將來也未必輪得到他們說話。本來有件事我並不想現(xiàn)在便做，但他們既然逼著我做，那我便只能趁著這一次回成都把事情辦妥。”
秦國夫人和楊玉環(huán)同聲問道：“二郎意欲何爲？”
王源笑道：“莫要緊張，我可不會像安祿山那樣去造反，除非別無選擇。我要做的是關(guān)乎國本之事，我要發(fā)起推舉新太子的人選的廷議。我要讓李瑁竹籃打水一場空，瞧瞧他還如何蹦躂。陛下不是屬意李瑁麼？我偏偏不讓他們?nèi)缫狻１菹庐斄藥资甑幕实郏筇谱兂山袢盏哪樱怯胸熑蔚摹Ｋ撀犅犝嬖捔恕Ｄ壳翱磥恚菹逻€沉溺於過往的榮光之中，卻不知在天下人看來，他這個皇帝其實已經(jīng)江河日下威望不在了。是時候該讓陛下清醒清醒了。”
秦國夫人和楊玉環(huán)愕然看著王源，不知該說些什麼。半晌後，秦國夫人輕聲道：“二郎，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站在你這一邊，哪怕粉身碎骨。”
楊玉環(huán)也輕聲道：“我和八姐一樣，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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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微微點頭道：“多謝二位了，世間紛爭其實和你們無干，我也不需要你們做什麼，只希望你們能安穩(wěn)的過日子便罷了。”
當下王源即刻下令，讓兵士們幫助秦國夫人和楊玉環(huán)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此處。秦國夫人雖僻居山野，但金銀細軟名畫古瓷等值錢之物著實不少。而且很多物事都是跟隨秦國夫人多年的，秦國夫人很是念舊，這個放不下那個放不下，搜搜羅羅的在院子裡堆了一大堆。
王源甚是無語，又無車輛運載，只是迅速撤離此處，只能帶些金銀細軟等便於攜帶之物便可。若是連那些牀櫃傢俱等都要帶著招搖進城，豈非格外的引人注目，引發(fā)懷疑。
於是王源不得不出面勸解，最後只收拾了貴重之物用三匹馬兒便可馱走。剩下的什麼綾羅綢緞貴重傢什桌椅用具這等無法帶走的榔槺之物，王源下令搬到午後的草地上堆起來，澆了油點火盡數(shù)燒燬。此處不能留下任何秦國夫人和楊玉環(huán)等人居住過的痕跡，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物事，都可能暴露蹤跡，所以必須全部燒燬不留痕跡。甚至連屋子裡的簾幕，內(nèi)宅之中的花花草草，院子裡的菜畦等，王源都下令讓手下親衛(wèi)盡數(shù)搗毀。
秦國夫人和楊玉環(huán)姐妹二人挽手站在燒著了的火堆面前，看著著烈火吞噬了那一大堆華美的傢俱器皿華貴的衣物用具，秦國夫人甚是傷感，灑下了幾滴珠淚。
“哎！想我數(shù)十年來苦心經(jīng)營，到頭來，卻家破人亡無處存身，連身邊的傢俱物事都留不住。我真不知事情怎麼會變成了這副樣子。”秦國夫人長嘆道
。
楊玉環(huán)挽著她的胳膊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輕聲安慰道：“八姐，莫要這麼說。過去的一切就當是一場夢便是。這些燒去了的便是過去的一切，難道你還留戀過去那時麼？我是一點也不留戀。”
秦國夫人點頭嘆道：“小妹，我不是留戀，只是感慨罷了。看著親手置辦的一切都被燒燬，我實在心中難以釋懷。”
楊玉環(huán)輕聲道：“八姐，你莫要怪王源，他這麼做是對的。但凡留下一絲一毫的線索，那一對父子定會循跡而來，陰魂不散。必須要盡數(shù)焚燬才成。再說了，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沒了還可以再置辦，你要想想，咱們失去了這些身外之物，得到的是一個新的開始便會覺得振奮了。咱們姐妹還是幸運的，歷經(jīng)劫難，你我活了下來，鈞兒也活了下來，而且我們還有王源呢。”
秦國夫人扭頭看著楊玉環(huán)道：“小妹，八姐怎會怪王源，我知道他這一切都是爲了我們。話說你何時變得如此豁達了？剛纔不好要死要活的麼？如今遇到了良人，你果真是如新生了一般呢。”
楊玉環(huán)羞澀道：“還不是八姐成全了小妹，讓小妹有了新的活下去的勇氣。”
秦國夫人伸手輕拂楊玉環(huán)被火光照亮了的髮梢道：“小妹，只要你開心便好，我楊家姐妹之中，你受的委屈和苦難最多，理應苦盡甘來能有個好的歸宿。我只希望，將來能有一個地方，讓我們姐妹能夠堂堂正正的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必躲躲藏藏。我相信會有那一天的。”
楊玉環(huán)點頭道：“我也信。”
整頓完畢，夕陽已經(jīng)快要落下地平線下。王源早已將草廬左近內(nèi)外蒐羅了不下四五遍，將所有楊玉環(huán)和秦國夫人居住過的痕跡盡數(shù)抹殺，這才下令啓辰回城。爲了掩人耳目，王源命趙青找來幾件身材瘦小的親衛(wèi)穿著的盔甲，將秦國夫人和楊玉環(huán)主僕四人化妝爲隨行兵士，讓她們騎著馬混在親衛(wèi)之中，一行數(shù)十名親衛(wèi)這纔在夕陽下趕回成都。
王源沒敢從南門進城，轉(zhuǎn)而繞行西城門進了成都，因爲王源擔心南門處會有李瑁派的人去接應那兩個跟蹤的傢伙。帶著這兩個定時.炸彈堂而皇之的進入成都，這需要十二分的小心在意，一旦有閃失，後果不堪設(shè)想。
直到初更時分，王源一行才順利的進城歸宅。進了城之後，趙青召喚來人手，將前後左右的都嚴密監(jiān)視，唯恐有人在後盯梢，直到王源等人進了宅子，趙青還是巡查了許久，確定無可疑人等在後盯梢，這才放下心來。
王家衆(zhòng)妻妾今日上午得知了王源出南城而去的消息，後宅的妻妾們其實心知肚明他是去見誰去了，雖然心中泛味兒，但其實也並沒有往心裡去。王源和秦國夫人的事兒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後宅之中盡人皆知。妻妾們都以爲王源今晚是不會回來了，恐怕最遲也要明日上午才能回來，所以大夥兒並沒有等候王源吃完飯。王源帶著秦國夫人和楊玉環(huán)以及紅豆兒綠葉兒進府的時候，衆(zhòng)妻妾正在後花廳圍坐吃晚飯，逗著大小姐和兩個小公子鬨笑熱鬧著。
當王源出現(xiàn)在廳門口，身後還帶著四名親衛(wèi)的時候，衆(zhòng)妻妾都覺得甚是納悶。後宅連黃三都很少進來，帶著親衛(wèi)進來更是不太可能了。大門大戶的規(guī)矩多，後宅是不許任何男子進入的，最親密的如黃三趙青等人，稟事也大多在二門內(nèi)王源的書房爲止。突然出現(xiàn)的幾名親衛(wèi)，讓衆(zhòng)妻妾都忙起身來回避，以爲王源有什麼要事要商議。
王源擺手叫住了衆(zhòng)人，將婢女婆子等無干人等盡數(shù)屏退，只留下幾名妻妾後，王源關(guān)上了廳門。
“二郎，你這是？”李欣兒詫異問道。
王源笑了笑道：“十二孃，表姐，諸位夫人，我給你們引見兩個人。”
王源回身朝身後兩名身材嬌小的親衛(wèi)頷首，兩名親衛(wèi)緩步上前來，同時取下了頭盔來。頓時撲啦啦秀髮撲散而下，兩張絕世容顏出現(xiàn)在衆(zhòng)人面前。
“啊？這是怎麼回事？”李欣兒驚呼道，她當然認識秦國夫人，事實上在座的所有人都認識秦國夫人，因爲秦國夫人曾經(jīng)在王宅中待過一段時間，那還是王源剛到劍南不久的時候，秦國夫人曾經(jīng)親自來到劍南稟報王鉷抵達劍南道通風報信。
“這一位是秦國夫人，你們都認識的。”王源道。
“夫人！”青雲(yún)兒和紫雲(yún)兒排衆(zhòng)而出，上前叩拜行禮。她們曾經(jīng)是秦國夫人的婢女，此刻見了秦國夫人依舊是以主僕之禮相待。
秦國夫人忙扶起她們道：“起來起來，很久以前我就說了，你們嫁到王家之時，便不再是我府中之人了，不可行此大禮，壞了禮數(shù)。”
“這一位，你們怕是不認識了，我來介紹一下。”王源指著眉目如畫的楊玉環(huán)道。
衆(zhòng)妻妾其實也都一直盯著楊玉環(huán)看，她們並不認識楊玉環(huán)，楊玉環(huán)和她們並沒有見過面。不過有兩個人卻是認識楊玉環(huán)的，一位是公
孫蘭，公孫蘭離開皇宮的時候，楊玉環(huán)已經(jīng)進宮了，所以她認識楊玉環(huán)，不過公孫蘭並沒有說話，只是皺眉思索著。另一位認識楊玉環(huán)的便是高墨顏了，當年王源帶著她冒充自己的夫人出席楊玉環(huán)的生辰宴會，高墨顏曾同時見到了楊玉環(huán)和秦國夫人兩位。
“這……夫君，這不是……貴妃娘娘麼？”高墨顏驚訝的叫出了聲。
衆(zhòng)妻妾頓時全體驚愕，她們當中只有公孫蘭和李欣兒知道楊玉環(huán)沒死，馬嵬坡上王源救下楊玉環(huán)的事情除了經(jīng)歷這件事的公孫蘭之外，王源也只告訴了李欣兒，並未同其他妻妾說及。不是不信任她們，而是此事太過機密，多一人得知，便多一分泄露的危險。而且這種機密之事告訴她們，也會給她們帶來保守秘密的壓力，反倒沒什麼必要。
“我不是什麼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已死，我是楊玉環(huán)。玉環(huán)給諸位夫人見禮了。”楊玉環(huán)輕聲說話，身子微蹲，給衆(zhòng)人行禮。
衆(zhòng)妻妾豈敢受禮，忙亂糟糟的一頓還禮，個個都震驚不已。
“二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兩位怎麼來府裡了？”李欣兒再問道。
王源咳嗽一聲道：“稍後再跟你們詳說，夫人和玉環(huán)小姐從今日起便要住在我們府裡。十二孃，請先騰出清淨的庭院先安頓她們歇息。之後我會向你們解釋。”
“我們姐妹要叨擾各位了，還請見諒。”秦國夫人微微行禮道。
“我們姐妹的住處可以讓夫人住下，夫人若不嫌棄的話……”青雲(yún)兒和紫雲(yún)兒當即表態(tài)道。
“這不成，另尋一處宅院住下便好，無需多大，只要能住人便成。青兒紫兒，你們的好意我領(lǐng)了，不想佔了你們的住處。”秦國夫人微笑道。
青雲(yún)兒急的快要掉眼淚道：“夫人對我姐妹有大恩德，這點事情我姐妹都不能回報麼？夫人但可住下，我姐妹也好貼身伺候著。”
秦國夫人笑道：“那更不可了，你們?nèi)缃穸际峭跸鄧逆遥际怯蓄^臉之人，怎能還和以前一樣。”
“可是夫人……”
青雲(yún)兒和紫雲(yún)兒還待再說，王源出言打斷道：“你們的住處不合適，需要僻靜的宅院，禁止外人隨意出入。你姐妹的院子可不清靜。另尋一處吧。”
王源一發(fā)話，青雲(yún)兒和紫雲(yún)兒只等收聲。李欣兒垂頭想著合適的宅院，卻見公孫蘭緩步上前道：“二郎，我那兩間小院可以騰出一座來。我住東首梅園，讓兩位住在旁邊的杏園便是。只是我那裡擺設(shè)簡樸，怕是二位住不習慣。”
王源喜道：“杏園很是清靜，靠近後園無人之處，倒是合用。多謝表姐，便先安頓在桃杏園之中，若不合適，再想辦法便是。”
公孫蘭笑道：“二郎，看來咱家的宅子要擴建了，起碼在後宅要加蓋十七八座院子纔夠用呢。”
王源臉上發(fā)燒，知道公孫蘭這是揶揄他後宮龐大，一個個的女子往家裡安排，弄得後宅都人滿爲患了。
“走，咱們帶著二位去安頓再說。”王源擺手道。
衆(zhòng)人滿腹疑問跟著王源簇擁著秦國夫人和楊玉環(huán)往後進東首的僻靜院落行去。公孫蘭的住處最是幽靜，她喜清靜，所以和衆(zhòng)妻妾居住的院落相隔甚遠，便於她清修冥想。本來這裡是一座大宅院，後來被公孫蘭改成了兩座院落，分別冠以梅園杏園之名，一處是住處，一處是清修之所。現(xiàn)在將清修之處騰出來，三間房舍，兩間廂房，倒也合用。
當下衆(zhòng)人七手八腳幫著安頓，運回來的那些物事也被送到後宅，王源親自動手，來回搬了幾趟，將東西都搬進去安頓。重新打掃了一番，換上全新的被褥，便算是安頓了下來。黃英帶著紅豆兒和綠葉兒熟悉院子，幫著燒水打理自是不提，王源帶著衆(zhòng)女重回花廳之中，將來龍去脈跟衆(zhòng)妻妾盡數(shù)說明，衆(zhòng)妻妾聽後都鴉雀無聲。
“二郎，如此說來，貴妃……唔……楊玉環(huán)還在人世的消息已經(jīng)引起了陛下和李瑁的懷疑，你將她們安置在府中，這豈非太過冒險。”李欣兒低聲道。
王源道：“確實很冒險，但其實她們不管在哪裡都是很危險的，我並非不知她們住在府裡會讓大夥兒都跟著擔驚受怕，但我並無好的去處安頓她們，只能冒險如此。”
公孫蘭開口道：“不用糾結(jié)此事，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一旦消息暴露，不管她們在不在咱們宅子裡躲藏，二郎都脫不了干係。咱們闔府上下也都脫不了干係，與其如此，還不如她們在府裡來的穩(wěn)當。只需守住秘密，不可走漏消息便好。”
衆(zhòng)女聞聽此言，深以爲然。確實，秦國夫人和楊玉環(huán)無論住在哪裡，哪怕住在天邊，李瑁和玄宗怕都是會去打探她們的消息，一旦證實楊玉環(huán)活在人世，王源的掉包計便會暴露。所以相對而言，還不如藏在府裡安穩(wěn)，起碼目前位置，王宅還是成都城中的一處無人敢窺伺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