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瓢潑勢如雨注，一道刺眼的閃電飛快的閃過劃破暗空，一襲便服的楊肅駕馬而來，

饒是從軍務營走得急他並沒有帶避雨的斗笠遍身滲透，冰冷的雨水順著臉頰滾落。

“我沒忘，可我必須要替我們死去的村民報仇！”

楊肅的到來令秦綱雙眸有滾燙的情緒在涌動，嘴角輕輕的抽搐著，楊肅手中的匕首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阿綱，仇早晚都可以報，但是眼下並不是時候！”楊肅暗暗和朝顏對視一眼，朝顏向身後的士兵暗暗比劃了一個手勢，衆人立刻收起長刀往後退出數十步之遠，“阿肅收手吧，一切都還來得及！”

“收手？”

秦綱笑容猙獰，目光越過楊肅落在不遠處的女子身上，想起幾個月前他們將年事已高的老母和阿溪他們暗中送往蒼梧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和重鈺從未真正的放下芥蒂去信任他們，如今就算他可以回頭他們也無法做到仿若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背叛向來是無法被容忍的，尤其是對曾經遭遇過背叛的人而言。

“你覺得軍尉府還容得下我嗎？”

一聲大笑中楊肅突然目光如炬的盯著秦綱，嘩啦啦的雨拍打在臉頰上，猶如刀子般劃過帶著劇烈的刺痛，楊肅的質疑讓秦綱的手狠狠的攥住，因爲他也無法保證這樣回去重鈺能夠原諒此次的背叛。

“我保證只要你放下匕首隨我們回去，重鈺絕對不再追究！”

朝顏掀下頭頂的斗笠，上前幾步走到秦綱步，聲音篤定，秦綱聞言側眸對朝顏投去感激的笑容，無論楊肅此番的舉動有多麼的荒唐，但是眼下有朝顏這句話就足夠了，“阿綱，你都聽到了嗎？”

“她的話我如何信？”秦綱嘴角掀起危險的弧度，厲聲反駁道，“重鈺在乎她可未必會在乎我們的命？大哥，你當時將兵符令鑑拱手交出就是最大的錯誤，如果你??????”

手中的長刀嘩啦一聲出竅，楊肅霹靂著胡言亂語的秦綱，心中有難掩的蘊怒：“夠了！”如今這裡除了朝顏更多的是堯韜的心腹，這些話若是傳到重鈺耳中只會自斷生路，如今面對理智全

失的秦綱，他只覺得心如刀攪滿是無奈。

“大哥，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摸樣，自從他們來到嶺西后你已經完全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大哥了！”面對秦綱指向自己的長刀，楊肅不怒反笑，“他們不過些亂臣賊子，我們憑什麼拿命陪他們玩這場遊戲！”

“阿綱，別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別忘了我們的親人還在蒼梧！”

秦綱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手中的長刀無力的垂落，楊肅仰起頭閉上滿布血絲的雙眸，任憑冰涼的夜雨濺落在臉龐，就在楊肅稍微放鬆警惕的時候，朝顏一個凜冽的眼神甩向被秦綱挾持的陸放。

陸放領會都朝顏的意思，烏黑的眸子上下掃了掃，趁秦綱不注意陸放脖子往後一縮，左手鉗住秦綱握著匕首的手腕，右肘快準狠的往後抵向秦綱的右肩，突如其來的回擊讓秦綱後退一步，陸放手腕翻轉逼迫著秦綱手中的匕首輕移，瞬間擺脫桎梏，秦綱反映過來站穩腳一個箭步上千匕首狠狠的從陸放手臂劃過。

“小心！”朝顏瞳孔頓時收縮，猛地伸手握住陸放的左手，輕輕一帶將陸放拉回到面前，轉身的時候那柄鋒銳的匕首還是從陸放的小臂輕擦而過，“你沒事吧？”

望著陸放滲血的小臂，朝顏略顯擔憂，見自己被朝顏這樣緊張著，陸放忽然沒心沒肺的笑起來：“姑娘，我沒事??????”

“小心！”

朝顏再一次的開口提醒，還沒等陸放反映過來已經被她護在身後，秦綱似乎扔不死心，拔出腰間佩刀就朝陸放猛劈而來，朝顏這一插手非但沒有使他放棄反倒令他殺意愈盛，凌空一刀狠劈而來，朝顏後退兩步，手中的刀還沒出竅，秦綱已經衝到面前雙手托住長刀，擋住

這欲置於死地的一刀。

“你在幹什麼？”秦綱怒斥一句，側眸對著神色泰然的朝顏提醒道：“姑娘，你們往後退，這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

朝顏點點頭，對陸放吩咐道：“陸放我們後退！”隨後兩人退到遠處風雨朦朧處，從衣襟處撕下一截布條朝顏動作嫺熟的替陸放包紮住流血的傷口，就在收回手的時候，遠處傳來的激烈的打鬥聲，

長刀相撞穿透雨夜落在耳畔尤爲心驚，也不知過了多久聲音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隱隱傳來低吼聲。

“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去看一看！”

朝顏交待一句，緩步上前，隱約意識到了可能出現的場面，行走之間朝顏忍不住屏住呼吸，淋淋的大雨中楊肅半跪在地單手將楊肅摟住，大口大口的血秦綱的嘴裡涌出來，目光緩緩下移在秦綱的胸口處是猙獰的傷口，而那致命的兇器此時正被秦綱緊握在手。

雨水從楊肅幾乎捏的粉碎的指間下滑，漸漸與刀刃上的血跡融爲一體，詭異的赤紅猶如曼陀羅花在暗夜裡悄然綻放帶著死亡的氣息。最不想看到還是出現了，朝顏的喉嚨一陣涌動，此刻她雖然看不清楚楊肅埋在黑暗中的面容，可從那顫抖的背脊和低低的悲泣聲中，她依舊可以感受都那種絕望和悲慟。

當並肩作戰榮辱與共的兄弟因爲信念的背離而刀劍相對，所謂的信任被鮮血洗禮，這種無奈絕望和痛楚足以在一瞬間擊垮任何人的意志。

站在楊肅的身後，朝顏眸底泛出點點水光，緩緩伸出手想要去安慰楊肅，可就在手快要搭上楊肅顫抖的肩頭的時候，她頓了頓半響又僵硬的縮回手來，此時所有的安慰都似乎變得毫無意義。

長久的沉默過朝顏轉身回到陸放身邊，在安排兩位兄弟留守在原地等待楊肅後，朝顏招呼這衆人來到山坡後的樹林間，解開繮繩翻身躍上馬背。

“姑娘，我們就這麼回去？”

陸放驅馬來到朝顏身邊，一臉疑惑，朝顏不耐煩的撇了受傷還管不住嘴巴的陸放，揚起拳頭做出向陸放揮舞的動作，眼尖的陸放將頭一偏躲過這一拳滿是得意之色，“姑娘，我可是受傷的人，你不能這樣對待一個傷病！”

“你！”無奈的白了陸放一眼，朝顏陡然間臉色微沉，回眸冷冷的注視著身後的衆人，一字一頓的命令道：“我不希望在重鈺面前聽到你們對於此事的任何只言片語，所有的一切我自會向重鈺說明！”

“屬下遵命！”

洪鐘般的聲音響起，朝顏滿意的勾起嘴角，轉過頭催動坐騎消失在雨幕深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