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大夫後朝顏回到榻邊,她萬分沒想到惠兒會割腕自殺,誠如大夫所言若是發現的在遲一會兒後果將不堪設想,曾經堅強隱忍的姑娘如今如同枯木般躺在榻上,恍然間朝顏意識到很多事情已經在今晚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惠兒......”
察覺到昏迷中的女子濃密的睫毛微微輕顫了一下,朝顏收攏複雜的心緒低低的喚了句,緊閉的雙眸扯出一道縫隙,惠兒睜開紅腫的明眸,見朝顏緊張擔憂的侷促模樣,心頭微暖:“阿顏,我......”
“對不起,是我去晚了......”
朝顏避開惠兒的眼睛,沒能再繼續說下去,一切已成事實無法改變,多說只會再次往那尚未癒合的傷口撒鹽。
“惠兒,是我!”
急促的叩門聲響起,聽出是秦昊的聲音惠兒頓時淚如雨下,叩門聲始終沒有停下,一聲聲如同千斤巨石壓在心頭令她喘不過起來。
“阿顏,我不想見他!”
惠兒一把抓住她的手,忍痛執拗的搖頭。
“你知道的他是不會......”朝顏開口勸慰,介意兩個字生生給噎了回肚中,同爲女子她很能體會到惠兒此刻的感受,就算秦昊可以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可惠兒也難輕易的忘記今夜在別院發生的一切。
“可我沒法面對他,求你了,阿顏!”
對於惠兒的苦苦哀求,朝顏只能輕輕點頭,“我幫你打發走他!”
惠兒感激的望著朝顏撒開雙手,朝顏起身繞過走到外室,剛一推開門急得額頭直冒冷汗的秦昊就追問道:“惠兒她怎麼樣了?”
“放心,大夫說並無大礙調養幾日便可恢復氣血!”
“我得去看看她!”
得知惠兒沒有性命之憂,秦昊長吁一口氣,轉而就往屋裡鑽,朝顏扶著門框的雙手往外一推將秦昊擋在外面,“有什麼話我們出去說!”秦昊似乎明白了什麼,往後退了一步,心情沉重的點點頭。
“惠兒她......不願見我?”
朝顏揚眸遙望星羅棋佈的夜空,一顆流星在視線盡頭輕滑而過,“你知道的發生了這樣的事,一時之間她很難走出來!”
“可我根本不介意!”
秦昊極力的表明自己的一片真心,朝顏聽在心上即喜又悲,喜的是惠兒沒有看錯人,悲的是他始終不明白惠兒此刻心中所想。
“你若不願以後彼此備受煎熬與折磨,那就給她一些時間吧!”朝顏低下頭來,自顧自的說道:“其實,很多時候我們女人和你們男人想問題的方式並不一樣,往往很多在你們看來尚且不能成爲問題的問題,往往會成爲我們的死穴,總之我希望你最近別急著見她,給她足夠的時間來忘記這一切吧!”
“姑娘的話我明白了!”秦昊轉過頭望向身後的屋子,心中頓時五味參雜,半響對著朝顏抱拳行禮,“那惠兒就麻煩姑娘照顧了!”見朝顏點頭秦昊心事重重的走出清和院。
回到屋裡惠兒將頭緊緊的蒙在被褥裡,
朝顏慢慢的將被褥掀開,只見那張因失血過多而恍如雪色的瓷白臉龐上正滾著熱淚。
“他可走了?”
“走了!”朝顏擡手抹去惠兒臉頰上的淚水,緩緩道:“答應我,別在做傻事了好嗎?”
“阿顏,我答應你!”惠兒忍住心底的委屈,篤定的點點頭。
朝顏將被褥替惠兒蓋好,慘淡的勾起脣角:“一切都會過去的,別忘了我們還要一起回蒼梧的!”
“阿顏,煩請你向公子說明秦昊他誤殺六皇子皆是因我......”
“你放心,重鈺不會降罪於他!”朝顏知道惠兒在擔心什麼,忙開口打斷她的疑慮,“只是......我們的計劃不得不提前執行了......眼下你什麼都不要想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覺好嗎?”
得知秦昊並沒有因此受到牽連後,惠兒懸在半空的心安穩了幾分,爲了讓朝顏可以心無旁騖的投入到接下來的重返蒼梧的計劃之中,惠兒配合的閉上雙眸,朝顏守在榻邊待惠兒完全熟睡後放在輕聲的退出屋子前去前院的議事廳。
來到議事廳外朝顏還沒叩門就聽見堯韜五日後行動的提議,將在半空的手頓時如觸電般縮了回來,如果三日後行動那無疑會將遠在盛金的沐王妃和那位年紀尚幼的小王爺推向絕境之中,沐王爺一生赤膽忠心爲保全重鈺不惜血薦軒轅,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完成他的遺願守護他的妻兒。
這是她和重鈺應該做的,也是必須要做的!
心一橫,朝顏推門而入,直接了當的否決掉堯韜的提議:“此舉不妥!”
議事廳裡的衆人得見朝顏到來皆起身抱拳行禮,朝顏走到右方的座椅上落座,對著主座上鋒芒畢露的男子淡淡道:“至少需要十天!”
“十天?”
堯韜不解的重複一句,廳中所有人可不明白朝顏的弦外之音,趙崇的死沒必要隱瞞十天,只要癯山那把火燒得敲到好處,五天的時間足夠他們與蒼梧那邊實現配合,再者趙崇在嶺西停留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十天之內保證消息不傳出嶺西城非常困難。
“我必須回盛金一趟!”
朝顏目光堅定,帶著不可動搖的決心,衆人一頭霧水唯獨重鈺明白朝顏所指何事,搭在案緣的五指因這擲地有聲的一語而漸漸彎曲最終緊捏成拳。
“阿顏,眼下形勢險峻我們不能因小失大!”
“那八天,八天如何?”朝顏望向重鈺,一字一頓的允諾道:“八天後你按計劃行事,無論結果如何我與你在蒼梧會面!”
朝顏討價還價讓重鈺劍眉陡然間豎起,男子拍案而起,怒視著固執的己間的女子厲聲道:“阿顏,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
“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送上斷頭臺!”坦然迎視著嗜血般的迫人目光,朝顏從座椅上站起來,“這是我對沐王爺的承諾!”
沐王爺......
廳中將領們頓時心下了然,朝顏這是要返回盛金解救被幽禁的沐王爺的妻兒,此舉雖然仁義卻也相當的危險,當然他
們也明白最終的決定權在重鈺手中。
“阿顏,盛金乃皇城禁地沐王府更是大雍宮最爲敏感之地,你如何能全身而退!”
重鈺的怒氣收斂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憂慮,盛金那趟渾水遠比想象中複雜多變得多,再者那裡還有他們異常強大的敵人夏侯謹,他不希望她以身犯險去做一件對他們而言並沒多大意義的糊塗事,更不願她因此事而受到任何傷害,眼下他只望和她攜手返回蒼梧,這是他多年以來的夙願。
“重鈺......”
朝顏底下頭緊抿著薄脣,此次返回盛金有多危險勝算幾何她不是不清楚,從沐王府將木王妃和公子毅暗中帶出盛金城絕非易事,可她必須去做義無反顧的去做,否則他們對不起沐王府因他們而喪生的那些無辜者,對不起沐王爺的赤膽忠心,更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我必須得試一試,否則這輩子我都不會安心!”
朝顏擡起頭冷靜的注視著重鈺,聲音幾經平淡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多年的相處重鈺熟知朝顏的脾氣秉性,她越是這樣鎮靜就越是決絕,一旦她做出的決定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很難收得回來,正因爲如此在雲棲谷的時候她總能出乎所有的人的意料出色的完成那些在他們看來無法完成的事情。
開弓沒有回頭箭,而朝顏就是那支脫弦的箭,重鈺暗暗的鬆開緊攥的拳頭,心下釋然了幾分,就算眼下他當著衆人的面否決了她的想法,她也會想辦法返回盛金的,這樣單獨行動只會更加危險,如此倒不如他派人全力保護她的安危。
“好,我給你十三天的時間,十三天後無論你是否將他們母子帶出盛金,務必立刻啓程前往蒼梧與我回合!”在涉及朝顏的安危面前,重鈺只能選擇妥協,無奈的嘆了口氣,他重新落座對著楊肅和堯韜沉聲道:“楊肅,堯韜此行你們務必保證阿顏的安全!”
“屬下遵命!”
楊肅和堯韜齊齊起身抱拳領命。
“那......我們先去準備準備,明天一早出發!”
朝顏深知他們的行動必須越快越好,否則只會夜長夢多打亂重鈺的計劃,見重鈺不置可否朝顏隨即和楊肅堯韜退出議事廳。
三人剛剛離開重鈺就遣退了衆人,命人送了一壺烈酒過來,獨自喝起悶酒來,十日內返回帝都盛金原本是癡人說夢,可在他們得到崇熙行會的權利支持後就由不可能成爲了可能,行會在嶺西到盛金之間設有無數的據點,中途不斷換馬晝夜不停的趕路,大抵需要八日方可抵達盛金,十三天是他能給朝顏最長時間,他不能保證趙崇之死的消息能夠密不透風,雖然他並不願意看到朝顏以身犯險,可她執意如此他也沒發勸住他。
已是子時軍尉府包裹在黑暗之中,唯有議事廳裡還燃這燈,漸漸清醒過來的重鈺擡起頭,對著恭候久已的堯韜冷冷的吩咐道:“我只希望看到阿顏一人平安歸來!”
一人歸來!
“屬下定不負公子所託!”
眸底閃過一抹精光,堯韜不動聲色的退出議事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