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轉瞬間就細雨紛飛,春日的山頭籠罩在黛青色的雨幕之中,透出幾分美玉般的隱隱光華來,在山腳等候的承九急得直搓雙手,沒有得到少爺的命令也不敢冒然上山,今日是姜氏出殯的日子,而少爺卻是沒驚動府裡任何人將姜氏葬在了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山頭。
三個時辰過去了,承九的雙眼始終盯著遠處的路口,而夏侯謹卻依舊沒有任何蹤跡,雨勢越來越大,承九猶豫了片刻頓時決定先行回府駕輛馬車來以便接應少爺,深深的吐出一口長氣,承九翻身躍上馬背揚長而去。
就在承九的背影隱遁在道路盡頭的時候,一輛停在岔道隱秘處的馬車正緩緩駛出,然後向著山路挺近,約麼半個時辰後車內的素服銀釵面容憔悴的婦人輕聲的道了句“停下吧”,驅車的車伕偏過頭諾了聲然後勒緊繮繩將馬車穩當的停在道中。
“姑姑,我這麼去合適嗎!”
一臉愁楚的魏氏小姐魏沉魚望著姑姑魏嫺華,自從上次夏侯謹因爲一個賤婢與她翻臉後,她曾屢次登門造訪都被夏侯府拒之門外,不服氣之餘作爲一個女子她還多有還是有些難爲情的,被拒絕太多次,她也開始懷疑起夏侯謹是否真的對她已經沒了任何情分。
閉著雙眸的魏嫺華緩緩睜開眼,只一眼便能看穿的魏沉魚的心思,當下卻也不願過多的戳破此行背後牽扯的複雜關係,略顯蒼白的脣角輕輕的牽起,她只淡淡的道:“沉魚,這個時候阿謹最需要的就是我們的陪伴!”
“可......”
魏沉魚剛要開口,卻被魏嫺華以目光制止住,殷紅的薄脣緊緊抿住,魏沉魚深呼吸鼓足勇氣隨姑姑走下馬車,細雨綿綿落在臉頰透著絲絲涼意,魏沉魚從車伕手中接過雨傘,正要撐開,只聽魏嫺華頗有深意的道:“這場雨來的極好......”
“來得極好......”魏沉魚低低的將姑姑的話揣摩一遍,恍然間明白了姑姑此舉的深意,忙不迭地將傘拋給車馬,快步上前攙扶著姑姑向山頂方向走去。
“聽說你和阿煦派人去解決那個女奴了!”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魏沉魚心底一陣咯噔,這件事她已經受到教訓了,顯然哥哥還是沒能徹底的將此事壓下來,扶著姑姑的手陡然間一陣輕顫,魏沉魚心虛的低下眉眼,有些
底氣不足,“姑姑,沉魚知錯,三哥已經教訓過沉魚了!”
“教訓?”魏嫺華不怒反笑,伸手寬慰般的拍了拍侄女幾乎僵硬的手,“你有什麼錯,錯的不過是沒有徹底的斬草除根罷了......”
向來性情溫和的姑姑說出這種狠絕的話,魏沉魚揚起雋秀的雙眉,滿眼的難以置信,甚至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姑......姑......”
“可是嚇到了!”魏嫺華倦怠而笑,隱隱有幾分愧疚,“姑姑同你開玩笑了!”
“姑姑真是嚇到沉魚了!”聽到是玩笑話,魏沉魚立刻恢復熠熠的神采,撒嬌的嘟嘟嘴,然後扶著姑姑繼續向山頂去。
空闊平坦的山頭芳草萋萋,斜飛的雨幕中夏侯謹一襲白色的喪服站在那座新墳前,雙眸沉寂如枯潭死水,薄脣緊抿,輪廓堅挺身軀挺拔,如同被冰雪凍住一般,周身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
聽到身後響起的腳步聲,夏侯謹劍眉微蹙,凝霜的目光從墳頭輕輕移開,然後帶著幾分煩躁的望向遠處闊步而來的兩人。
“阿謹,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吧!”魏嫺華推開魏沉魚的攙扶著自己的雙手,闊步走到姜氏的墳前,對於夏侯謹的探究的目光似乎視而不見,“我與你母親情同姐妹,聽說她回到夏侯府我一直想著去看看她,只可惜......”
說到這裡魏嫺華頓時掩面而哭泣,難忍心頭的悲慼,“阿謹,讓我同你母親說說話吧!”
緊攥的雙拳因爲絲絲動容而緩緩鬆開,夏侯謹略微遲疑而後闊步而去,在從魏沉魚面前經過的時候甚至連眉眼都懶得擡一下,滿心期待的女子被如此忽視,清秀明麗的臉龐洇出黯然的色彩。
不甘心的望著逐漸遠去的那抹身影,魏沉魚還是決定追隨他的腳步而去,數十丈之外夏侯謹突然停下腳步,得見男子似乎在刻意等她上前,魏沉魚不由得暗生竊喜,放緩步伐慢慢的走向遠處的男子。
“阿謹,我會陪你......”
雙手小心翼翼的從身後環住男子,魏沉魚臉頰燒出幾瓣迷離的緋紅,事實上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如此的親暱過了,雖然時過境遷可相依的感覺卻還是如此的刻骨銘心,滿足的閉上雙眼她將臉輕輕的貼在男子闊步的背脊上。
然
而這種幸福還沒融成暖暖的愛意,魏沉魚的雙手就被男子強勢的掰開,夏侯謹轉過臉冷靜的注視著尺寸之間的那張熟悉臉龐,喉嚨微微涌動,想起女子當日爲遠嫁北越而信誓旦旦的訣別之詞,突然之間竟忍不住冷笑起來。
“阿謹,我對你......你知道的,我只是......一時糊塗......”魏沉魚揚起頭,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像是兩團烈焰在心頭燃燒,“從我嫁到北越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後悔了,阿謹,如果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一定......”
“別說了!”夏侯謹轉過身,望向遠處連綿起伏的黛青色山脈,“既然你當初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麼你就得爲你做出選擇付出代價!”
“阿謹!”魏沉魚上前幾步走到夏侯謹面前,淚水漣漣,溫憐動人,“可我已經爲此付出代價了!”
“你知道嗎?我們根本就不是同一種人!”
“不是同一種人?”魏沉魚眼睫輕顫,豆大的淚水無聲滑落,心緒瞬間跌落至低谷,一瞬間她這些年所有的真心都被無情的碾壓,她不過是離開了一段時間而已,若是他心裡真的有她,那麼就不會如此三番兩次的讓她如此難堪,除非他心底有了其他的人。
低低啜泣中,一個念頭從眼前閃過,楚楚可憐的嬌弱女子,突然收起委屈不甘的淚水,殷紅的脣畔輕輕翹起,鋒利如利刃般的凌厲眼神從男子詭譎難測的臉上掃過,厲聲質問道:“所以那個賤婢和你就是同一種人了!”
“不許你這麼說她!”
喑啞的怒吼聲響起,夏侯謹雙手扳住魏沉魚的肩膀,褐色的瞳仁幻化出陣陣陰冷,帶著嗜血般的鋒芒,那眼神只要多看一眼便讓人如墜寒潭,魏沉魚渾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顫抖著,她可以明顯的感受到有騰騰的殺意在空氣裡流淌。
禁錮在肩頭的桎梏突然消失,一瞬間魏沉魚只覺得心像是懸在喉頭,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夏侯謹忽然親暱的湊到他耳邊,似笑非笑的低聲道:“因爲你不配!”
女子的瞳孔頓時緊縮,如遭五雷轟頂,因爲這句話已經代表了一切!
伴隨嘩啦一聲厲響,魏沉魚擡起頭只見雪白的喪服從視線裡緩緩落下,紛紛的細雨中一襲紫衣華服的貴介公子正闊步遠去,氣質出衆,高貴非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