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著血的手指撫上他白玉一般無了血色的臉龐, 嬴思君微笑著將手上的鮮血一點一點塗抹到他的脣上。
鮮紅奪目,就好似嬌嫩妖嬈的玫瑰。
“我的沅芷真是可人啊……”她宛若嘆息。
烏有蘭的心隨著他的動作和語言起落,睫毛無力地抖動, 如同被她攥緊手裡的蝴蝶。
“傻孩子……”嬴思君憐惜地摸了摸他的頭髮, “我要嫁蕭涉水只是爲了利益, 他說只要我嫁給他, 等他死後所有的勢力都會留給我。”
她認真地看進烏有蘭的眼中, “你理解的吧?我雖然做了很多,可是還遠遠不足,他的力量對我而言可是很重要的, 足以讓我離那個寶座更近一步?!?
他按住她的手,呆滯地望著她那雙燦若明星的眸子, 嘴脣抖動。
嬴思君婉約一笑, 恰好一陣風來, 合歡樹的葉子零星地落了下來。
“我想沅芷一定是會理解我的,也不會負我的?!彼站o了烏有蘭的手。
烏有蘭沉沉地點頭。
她彷彿終於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歡天喜地地撲入他的懷中,高興道:“太好了!”
烏有蘭沉默地緊緊抱住了她,即便血還在流。
她的吻落在他的頰邊,無限溫柔道:“若想要我,就讓蕭涉水早些走吧, 這樣他也能輕鬆些?!?
嬴思君就這樣笑著看著他, 眼中黑雲瀰漫, 魑魅魍魎長牙五爪地掙扎而出。
愛上你, 就愛上你的一切。
他眼中的光亮徹底熄滅, 火種深深地墜入眼底地獄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眼睛緩緩閉上, 烏有蘭柔情似水地吻上她那雙魔性的眼睛,嬴思君任由他動作,發出清澈的笑聲。
似有什麼從身體逃脫出去,一圈一圈的在空氣裡盪開,掙脫了什麼,整個人好輕鬆……
天氣晴朗,少雲多陽光。
皇宮中,前往天一澄明齋的路上,嬴思君與黑爾鹿並肩而行。
“你這就要回去了?”嬴思君感嘆道。
黑爾鹿爽朗大笑道:“我既然來這裡的目的無法達成,那還留在這裡有什麼意思,更何況泊蕤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回去解決?!?
她依舊嘆息地搖頭。
“怎麼了?難道清河公主實在捨不得我?那不如公主同我一起去泊蕤得了?!?
嬴思君歪頭看他,調皮一笑,“要是你早些說還是有可能的,現在嘛……不如你猜猜看,我找聖上是要做什麼?”
黑爾鹿眉毛扭到一起,看上去很是糾結,“我對大秦的話好像還不是很熟悉,你的意思是……是……”
“哈哈,大王你不是泊蕤的真英雄嗎?怎麼說話這麼吞吞吐吐!”嬴思君擡頭爽朗大笑,紅衣似火,風一吹似要燎著一片。
黑爾鹿的眉頭緊皺,“我聽到謠傳……”
“那不是謠傳,今天我來找聖上也是爲了此事?!?
黑爾鹿的腳步陡然一頓,看向嬴思君的眼神似同情又似擔憂,最終還是理智地點點頭,“若是你與河間王有協定,會有這個決定也不奇怪。”
“果然還是泊蕤王你明白?。 ?
黑爾鹿大笑幾聲,“公主還是不要諷刺我了,身爲女人本來就很不易,更何況你的走的這條路格外艱辛,若你是男子根本不需要用這些去換取利益,說到底不過是當世誤你,世人之愚見誤你?!?
霍青梅苦笑,眼中卻亮閃閃的。
天下誤我,我卻更要得到這天下,打破世俗常規。
兩人沉默,一會兒便到了天一澄明齋門口,涼爽的風帶走了初夏的熱量。
正站在門口的大太監林喜一件兩人到來,一甩拂塵,笑著走上前來拜見。
“林公公不必了。”嬴思君立刻去扶他。
林喜笑瞇瞇道:“呀,公主這眼睛是大好了?”
嬴思君含著一抹笑意,看著身邊的黑爾鹿道:“多虧了泊蕤王身邊的謀士,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纔好……”
黑爾鹿意味深長道:“公主何必與我見外?我可還盼著公主去泊蕤走一圈呢!”
還沒等嬴思君答話,林喜連忙接口道:“公主殿下,陛下正等著您呢!”
嬴思君挑挑眉,長裙一展,從兩人中間走過,直接推門而入,黑爾鹿看了林喜一眼,也跟了進去。
一進屋子發現裡面的擺設跟之前來的時候有些區別,林喜打起了一邊門口的簾子,輕聲道:“公主殿下,泊蕤王殿下這邊請?!?
是在她上回來的屋子對面。 Wшw ⊙????? ⊙¢Ο
嬴思君不動聲色地走了進去,聲音伴著笑聲而至,“拜見陛下,皇上萬歲?!?
屏風後嬴浦虛弱無力的聲音傳來,“姑姑來了啊……”
這聲音似乎比蕭涉水的還要虛。
嬴思君大步邁了進去,腦袋不小心碰到被挽了起來的明黃幔子,她摸著那幔子擡頭,案桌後,一身龍紋黑衣的嬴浦扶著龍椅的把手,朝她看來,蒼白的手衝著她招了招。
她立刻搶先幾步,扶住了他,她靠在她的身上,卻不是很重。
嬴浦已經病的如此嚴重了嗎?還是這只是一次試探?
嬴浦握住她的手,安安靜靜地看著她,就像之前無數個午後,室內茶香瀰漫……
“咳咳”
嬴思君猛然回過頭來,發現室內居然還有個人,坐在椅子上蕭涉水,他正舉著一杯茶,笑著看向她。
嬴思君心中瞬間就閃現出“他騙了我”的念頭。
眼睛微微瞇起,放開了嬴浦的手,提著裙子就朝他跑了去,語氣帶著擔憂,“你怎麼來了?你的身體可怎麼辦??!”
眼中卻滿是警告。
蕭涉水朝嬴浦舉了舉杯子,無聲微笑著,彷彿是個勝利者。
嬴思君撲進他的懷中,他的身體一抖,似乎因爲疼痛無聲地佝僂起來,顫抖的厲害,臉與嘴都顯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白色。
原來他只是裝的沒事。
她放心地直起身子,眼神纏纏綿綿地落在他的身上,擔憂道:“我好擔心你,你……你……”尾音略抖,聽得讓人忍不住憐惜。
蕭涉水努力忍著身上的不適,幾乎把牙根咬斷,擡起沉如千金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無需擔心,我……我今日只是來請陛下給我們兩個賜個恩旨。”他艱難道。
嬴思君早有準備地憋紅了臉,一副羞怯不已的樣子朝嬴浦望去……
他與蕭涉水兩人簡直是在比誰能更早死去。
臉色難看無比的嬴浦按著桌子輕聲道:“什麼恩旨?”
她裝出女兒態,羞羞答答地不肯明言。
“求陛下爲我和越歌賜婚?!笔捝嫠畵P著下巴,得意洋洋道。
嬴浦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深沉,悠長,跨過了歲月長河,走過了春夏秋冬。
嬴思君淡淡笑了笑,“希望陛下成全?!?
她這副樣子便已然讓他明白了所有,可是……
“姑姑,你真要如此?”
嫁於河間王,與我爲敵?
清河公主垂下了頭,低聲道:“和喜歡的人相守一生是每個女人的心願。”
嬴浦笑著,笑著,擺了擺手,“河間王你先下去。”
蕭涉水有些遲疑地看向嬴思君。
“朕讓你退下!”他陡然加重了語氣。
蕭涉水只得留給她一個擔憂的眼神,孤身顫巍巍地退下了。
嬴浦終於收回了目光,看向黑爾鹿,“不知泊蕤王是有何要事?”
“我是來向大秦皇帝辭行的。”
“哦?這才住了短短的時日,泊蕤王就要向朕辭行?”
嬴浦雖然一直跟黑爾鹿說話,眼光卻時不時瞟向一邊的嬴思君,而黑爾鹿也一邊應答著,一邊用眼角偷偷瞄著她,這就造成了兩個人雖然看似在聊天,卻誰的心思都沒有在聊天的內容上。
看得嬴思君都心煩。
“希望大秦與泊蕤永結同好?!辟值馈?
黑爾鹿最終嘀咕了一句誰都聽不懂的話,接著又道:“願泊蕤與大秦永結同好?!?
商量好離開事宜之後,黑爾鹿也告退離開,偌大的屋子裡只剩下嬴思君跟嬴浦這姑侄兩人。
“朕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姑姑離近些,我也好好好跟姑姑聊聊天。”嬴浦倚著椅背,小口小口吸著氣,輕聲道。
嬴思君走到近前,看著越發瘦弱單薄的皇上,溫柔道:“陛下應該好好照顧自己,不知道宮裡那幫嬪妃是怎麼伺候陛下,竟讓您……如此……”
嬴浦嘆息地搖頭,“姑姑,也不必如此了,我早已看出你的記憶是漸漸恢復了吧?”
她心裡一抖,臉上卻無辜道:“陛下在說什麼呢?”
目光相接,卻都看不透對方的想法。
“姑姑,侄兒一直很感謝你爲我做的一切,而且我的壽元也不多了,我想我也不如姑姑活的時間長了,那姑姑又何必……如此著急?”嬴浦歪著頭,似有不解。
“明明在宴上我已經給了你暗示,我相信以姑姑的智慧不會看不出來,那爲什麼姑姑還要執意地走這一步?”
“我……我……”嬴思君的脣顫抖的厲害,淚水從眼中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