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後，也就是五月三十日。張世華所下達的撤兵命令，便也不由被送到了張明通的手中。

所以在經過了一天時間的準備之後，在六月初一這天，暫代主將職位的張明通便也不由帶著黑衣軍僅剩的萬餘兵馬，垂頭喪氣的從德安府返回。

而後大軍一連走了四天多時間，直到六月五號這天，他們才得以返回自己在襄陽的駐地。

說實話，在大半個月前，他們從襄陽離開的時候，卻是人人都無比期盼著可以早點回來。可到了六月五號這天，當他們真的回來的時候，不是得勝而歸而是吃了敗仗被命令撤離的他們，心中卻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畢竟自黑衣軍建立以來，他們又何曾吃過敗仗。

所以在猛的失敗了之後，這些人便也不禁感到無比恥辱。以至於他們大都有一種在同袍面前擡不起頭來的感覺。

甚至在接到命令，折返回襄陽地界的時候，走在官道上的黑衣軍士卒們也大都是低著頭，人人都是一副鬥敗了的公雞，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的模樣。

“將軍，您說，主公他會怎麼處置咱們？”六月五號也就是他們垂頭喪氣、灰頭土臉的從德安折返回自己駐地的這天傍晚。在張明通的營帳之中，張明通的親衛統領看著張明通也不禁惴惴不安的問出了這樣的話。

畢竟，等到明天一早，他們這些個敗軍之將可就要面見他們的主公張世華了。

不過對於此，張明通掃了自己的親衛統領一眼後，卻是不由默然長嘆了一口氣。然後沉聲說道：“我身爲副將，大軍戰敗，主將重傷，這實在是我洗刷不掉的恥辱，主公他怎麼懲罰我也都是應該的。”

“可是您……”聽到張明通這樣說，他的親衛統領也不禁想要爲他分辯些什麼。可是看到張明通的模樣，便也不由將想方纔要說的話咽回了肚子。

而後，營帳便也不由重新變得安靜而壓抑。

不過在這個時候，像張明通的親衛統領這樣內心惴惴不安的將領卻還是有很多的。

畢竟大軍戰敗，主將重傷。於情於理，責任顯然都不可能全部推倒主將的身上。而且在加上主將張世輝乃是他們主公張世華的堂兄弟。以己度人，軍中的副萬戶和衆千戶官們也不由覺得，在這件事情上，自己這些人也少不了要受罰。

所以在這一夜，即便衆將領連日趕路跋涉都已經很累了。可是到了今晚，這些人卻還是不由翻來覆去，沒有一個能睡安穩的。

但不管怎樣，當幾個時辰就這麼過去，太陽也照常從東面升起來的時候，這些將領便也還是不由依照張世華先前給他們下達的命令，以萬戶張明通爲首，策馬進了襄陽城。

因爲張世華先前立下過規矩，任何人不得在城池之內奔馬而行。所以衆將官在嗚嗚洋洋的策馬進入襄陽城後，便也不由放慢了馬速，讓胯下的戰馬以人大步走路的速度開始前行。

不過在這個時候，明明是很害怕見到張世華的衆將官們，此時卻是恨不得生出翅膀，直接飛到元帥府去。

只因爲在這一路之上，周圍百姓看向他們的目光，實在是讓他們有種屈辱到擡不起頭來的感覺。

“嘿，看到了嗎，就是他們率軍征討德安府戰敗了，還平白傷亡了好些個將士……”周遭百姓這般指指點點的輕聲耳語著。

而隱約聽到這樣的話，就連張明通也不由低下了頭，無臉在看向周圍。

在這個時候，也幸好張明通和張世輝帳下的兵馬大都是南陽子弟。要不然在這個時候跑過來一個老者，攔住道路問他們“吾家兒郎今何在？”他們也就真的要挖個地縫將自己埋下去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這一路走來，張明通等人也不由生出了一種無顏面對家鄉父老的感覺。

甚至和這樣的局面比起來，有些將領寧願戰死沙場，卻也是不願意在面對這樣的尷尬局面了。

“呼！”低著頭，騎著馬來到元帥府門前的時候，張明通等人卻也不由長舒了一口氣。畢竟和剛纔的那種感覺比起來，給他們這些人一刀反而是痛快了。

所以在翻身下馬之後，張明通等人便也不由快步走進了元帥府中。

此時，因爲黑衣軍在的德安戰敗的原因。所以此時的元帥府的前堂大廳之中，也不由聚集了一大批的文武官員。

不過即便是這樣，當張明通他們邁步走進元帥府的前堂大廳之時，他們這些個敗軍之將，便也不由在第一時間成爲了衆人的焦點。

所以一時間，原本還私語不斷的前堂大廳，也不由瞬間安靜了下來。這大廳之中站著的諸多文武官員，看著張明通等人的表情也不禁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其中，有擔憂的、有面無表情，有看起來好像是無所謂的，更有極個別眼神之中帶著幸災樂禍的。

不過對於此，此時的張明通卻是沒有心情在意理會了。因爲在邁步走進大廳之中，在戰場上廝殺征伐張明通等人也不禁開始變得緊張、甚至恐懼。沒辦法，誰讓他們是黑衣軍中第一批戰敗的敗軍之將呢。

在沒有任何前例的情況下，對於接來下他們要承擔怎樣的懲罰便也就是未知的了。所以在這個時候，實在是由不得他們不緊張、惶恐。

因而在邁步走進大廳之後，張明通等人便也不由無神的站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低著頭，也並不交談，只是默默等待著張世華的到來。

所以這樣的氣氛無疑是有些壓抑的，甚至就連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的其他文武官員，都不禁有種難受的感覺。

不過還好，這樣的壓抑氣氛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也就是一刻多鐘以後，伴著堂上一名魁梧士卒的一聲高喝，高大魁梧、英姿勃勃的張世華便也不由從堂後邁步走出。

“臣下等拜見主公！”堂下站著的衆將官，見張世華邁步走出，便也不由齊齊的對著張世華行了跪拜大禮。

而張世華見此，面色平靜的坐下之後，便也不由對著堂下衆將官擺手道：“諸君，且免禮吧。”

“謝主公！”衆將官聞言，先是如往常般齊聲告謝，然後便也不由相繼從地上站起。不過在這個時候，心中惶恐不安的張明通等人，卻是不由最後一批站起來的。

但對於此，堂上坐著的張世華也像是沒有在意到一樣。在這個時候，只見其眼睛掃視了一下堂下的衆多將官，便也不由聽其道：“當日領命，率軍攻伐德安的等人何在？”

“罪將在！”忽的聽到張世華這話，即便先前暗暗的給自己打了好幾次氣。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張明通等人卻還是不由打了一個擺子。心驚膽顫的從人羣中站出，並不由在第一時間跪倒在地上。

“我問汝等，汝等當日領兵出發之時，是怎樣向我保證的。汝等，可還有人記得嗎？”等張明通等人，從人羣中站出，並跪倒在地上之後。張世華坐在座位上俯視著他們，也不禁問出了這樣的話。

而當他們聽到張世華這樣的話，張明通等人的臉色也不由變得更加慘白了幾分。有的將領甚至都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因爲恐懼而出現的冷汗，更是在第一時間佈滿了他們的臉龐。

只因爲當初，他們可是當著衆人的面對張世華做出了近乎是軍令狀般的保證。所以單憑這一點，他們這些人就已經是犯下死罪了。

不過既然張世華問了，即便心中害怕，跪在地上的張明通等人卻還是不由深低著頭，然後用微帶顫抖的語氣回答道：“罪將等記得。”

“很好。”聽到他們的回答，張世華沉著臉道了一句。原本看上去還是平靜的臉色，到了這個時候，卻也是變得極度陰沉了。

“那我再問你們。”張世華說著，身子不禁微微俯下，“那這一戰，是不是你們的兵力要比韃子少，還是我黑衣軍士卒身上的裝備比不過韃子。”張世華如此說道，問題越發的尖銳，越發的讓張明通等人無地自容。

所以在張世華問出這話之後，跪在地上的張明通等人也不禁羞愧的搖了搖頭。

而見此，張世華微瞇了一下雙眼，也終不由對著張明通等人憤怒的呵斥道：“那你們現在就告訴我，汝等因何而敗！”

“我等……罪將等知罪，罪將等願受主公責罰！”終於，跪在地上的張明通等人也不禁這般拜道。

然而見他們這樣，坐在主坐上的張世華卻是不禁長嘆了一口氣。而後，這諾大的站滿了人的前堂大廳便也不由再度安靜了下來。

安靜，無疑是最讓人壓抑的了。所以在這樣的安靜之下，即便和這件事沒有什麼關係的將官們，額頭上也不禁冒出了汗水。

而也就這般，在過去了好一會後，高坐在主坐上的張世華也不禁再度開口了。

“在德安一戰中，你們的確是犯下了很大的過錯。但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結果，主要的責任卻也並不全在你們的身上。有道是‘三軍有殆，將帥之責’不管怎麼說，在這一戰中所要承擔最大責任的依舊是你們的主將張世輝。

不過因爲他身受重傷的原因，今日卻是並不能來到堂上。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會追究他的責任。”

張世華將話說到這，便也不由再度掃視了一下堂下的衆人。見堂下的將官們並沒有人因此而有異議時，他微微的點了點頭，便也不由再度說道：“張世輝身爲主將，在身負重傷的時候仍要死戰不退。

單這一點，倒也算是難得了。不過功是功、過是過，張世輝他身爲主將，他的驕兵大意指揮失誤，卻也是導致我軍戰敗的最根本原因。所以這一次……”

張世華將話說到這，不禁頓了頓，對著身旁的李五試了一個眼色。

而到這個時候，堂下的衆將官們卻也不由齊齊的豎起了自己的耳朵，顯然他們也都極爲關係和好奇張世華到底會給自己的堂弟一個什麼樣的處罰。

“世輝身爲主將，身負報效君主、統帥三軍之責。但其爲將，卻驕兵大意、指揮失當，使我軍於德安一役，損失頗大，端是罪莫大焉。但念其忠心耿耿，身受重傷仍死戰不退，與君與國有頗有功勳。

故此次，將罰其俸祿三年、將其官職三級以留用。”李五從懷中取出一份帛書，義正言辭的這般念道。

而聽到李五這樣的話，跪在地上的張明通等人卻也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畢竟在這個時候，傻子都明白，犯下這樣的過錯，卻僅僅是罰俸三年、降職留用，這完全也就是高高擡起、輕輕放下了。顯然，看在手足兄弟的情分上，張世華根本就不想因此處罰自己的堂弟。

方纔對張明通等人那般態度，估計也就是在做做樣子。

要不然對於犯下這樣的過錯，平白導致黑衣軍傷亡數千將士的張世輝，又怎麼可能僅僅是一個這樣的懲罰。啊……不對！嚴格說起來，對於張世輝來講這根本就不算是一個懲罰。

看看懲罰的內容。‘罰俸三年’聽起來倒是嚇人。但你也不想想，以張世輝那樣的身份和家底，他又怎麼可能會在意那丁點的俸祿。而且以他們主公對自家這個兄弟的態度，隨便一次賞賜，那數額就不低於張世輝這個萬戶三年的俸祿了。

所以這個懲罰，那完全就不算是懲罰。

而再說那什麼‘降三級留用’。呵呵，‘降三級’和‘留用’，這兩個詞加起來，傻子都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所以在明白張世華的想法之後，衆人便也就知道。德安戰敗這件事，便也就要被自己主公這般輕輕的掀過去了。

而之後，也果然是這樣。因爲沒有承擔主要責任，張明通他們到最後也不過就落了一個罰俸一年、降職一級留用的結果。

不過，該說不說的是，對於這樣的一個結果，衆將官的心中卻也並沒有什麼心理不平衡，反而還大都是樂見其成。

畢竟如果張世華連自己的兄弟都可以毫不留情，他們這些個外人，又怎麼能不心寒呢。

抱歉，今天有聚會，更新晚了，實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