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顧思哲將自己隱藏在黑暗裡,巨大的天幕爲(wèi)顧思哲的痛苦做了一個嚴(yán)嚴(yán)實實的屏障。自己出不去,別人也進(jìn)不來。
秦?zé)◣r的電話不斷地打進(jìn)來,都被顧思哲毫不留情的掛斷。
顧思哲有一瞬間甚至很想接起電話大聲喊:“秦?zé)◣r,我不想見到你!我的寶寶也不想再聽見害死他的間接兇手的聲音!就算是他爸爸也不行。”可是電話還是百折不饒的打來,持續(xù)了一個小時之後,電話再沒有響起。顧思哲冷哼一聲,將電話甩出老遠(yuǎn)。
就在顧思哲以爲(wèi)全世界都清淨(jìng)了的時候,門鈴響了。顧思哲連頭都沒有回。門鈴響了兩聲,停頓了一下,又開始響起來。
秦?zé)◣r站在顧思哲的門外,手一刻不停的按著門鈴。他知道顧思哲現(xiàn)在可能比範(fàn)明明更需要人照顧,可是自己卻只能在這裡對著這堵門,什麼勁兒都使不上。顧思哲,麻煩你開開門,我只是想要看看你還好嗎?
秦?zé)◣r,我知道是你,可是,全世界我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你,知道嗎?
今天的夜晚沒有星星,不久就是傾盆的大雨。雨越來越大,水滴順著屋檐嘀嘀嗒嗒的往下掉。顧思哲望著雨簾發(fā)愣,門鈴的聲音,即使是這樣大的雨都沒有停過。她的耳朵裡,充斥著範(fàn)明明接通的電話裡的聲音,就像魔咒一樣,把顧思哲困在裡面無法呼吸。
此時,電話鈴聲再次響起,顧思哲剛想發(fā)火,可是卻看見了來電顯示上是葉知秋的名字,只好接起來。
“怎麼了?知秋?”顧思哲穩(wěn)定了情緒說道。
“思哲,你好點了嗎?”葉知秋從電話那頭傳來擔(dān)心的聲音,讓顧思哲的心頭一暖。
“我很好。”說道“好”字的時候,外面的敲門聲戛然而止。顧思哲的心似乎都跟著揪了一下。
“你這個樣子反倒更讓人家擔(dān)心啊。”葉知秋的嗓音似乎有些沙啞,雖然隔著電話,但還是被顧思哲敏銳的捕捉到了。
“不需要擔(dān)心我,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另外,倒是你們的事情更讓人頭痛好不好?”顧思哲雖然已經(jīng)這個樣子了,但還是安慰自己的好姐妹。
電話那頭是許久的沉默,然後,葉知秋聲音很低的問道:“我應(yīng)該怎麼辦呢?”
“和博邵晨好好談?wù)劊星椴灰祝煤谜湎А!鳖櫵颊苷f完,就發(fā)現(xiàn)外面的雨已經(jīng)停了,大雨過後的空氣很溼潤,很好聞。
“好好地用力生活,知秋。”顧思哲說完後就沉默了,那邊也是一樣的沉默。誰都沒有掛斷電話,雖然不用說話,但是兩個人都知道,即使是隔著電波,兩個人的呼吸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語言,時時刻刻提醒雙方,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門外的秦?zé)◣r放棄的時候,全身已經(jīng)溼透了,在這樣下去,應(yīng)該就會生病了,可是多大的病才能和顧思哲的喪子之痛相比呢?秦?zé)◣r不知道,自然,孩子沒了他很傷心,可是要是沒有了顧思哲他也許會更加傷心吧?至少孩子可以再來,而顧思哲,只有一個。
第二天的早晨,顧思哲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的眼睛,沒有紅腫,這很好,顧思哲你果然越來越堅強了呢!
劉玉石的辦公室裡,顧思哲喝了一口劉玉石遞過來的茶,感覺胃裡暖暖的,人也放鬆下來不少。
“顧醫(yī)生,你情況怎麼樣了?”劉玉石問道。
“好多了。”顧思哲心不在焉,劉玉石倒是不是滋味,被人華麗麗的忽略的滋味可是不好受。
“你來找我,該不會是想過來蹭茶喝吧。”劉玉石笑起來,低下頭去,看著喝完的茶,就那一口,再沒有動。
“我想請你幫忙調(diào)查一些事情。”顧思哲將雙手放在身前,雙手交疊,手心乾乾的,沒有汗。
“那些事,是不是和範(fàn)明明有關(guān)是嗎?你要請我?guī)兔Φ氖沁@件事?”劉玉石顯然已經(jīng)知道了顧思哲的來意。
“是,你會幫我嗎?”顧思哲冷冷的問,確實,她是來找劉玉石幫忙的,但是一提到那個名字,顧思哲還是恨的牙癢癢。
“顧醫(yī)生,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的傷害很大,只是...”劉玉石沒有將話說完,只是,我不想你爲(wèi)了這些破事而不開心。
“人只有將這一步走了,才能接下去走下一步,你說對吧。”顧思哲擡頭衝劉玉石一笑,好像氣色也好了不少。
“其實比起讓你生活的十分不開心,我寧願讓你忘記這些,重新生活。”劉玉石看著顧思哲,那目光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專注。顧思哲沒有接話,她看著劉玉石,判斷著劉玉石在這時候說的話到底是一句玩笑話,還是真的發(fā)自肺腑,無法自控。
劉玉石走過來,用雙手撐在顧思哲面前的桌子上,雙目直視著顧思哲,讓顧思哲感受著他的認(rèn)真。
“如果你現(xiàn)在過的很好,那麼我一定不打擾,現(xiàn)在,我想保護(hù)你。”
那一瞬間,顧思哲感覺劉玉石的身後好像立刻閃起了明亮的光,就像太陽光那麼的耀眼明亮。
顧思哲低頭淺笑,卻沒有給劉玉石一個正面的答覆。劉玉石似乎也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了,可是如果不說,是不是太對不起自己的心意了?
突然門外面?zhèn)鱽硪魂嚶曇簦責(zé)◣r推門進(jìn)來了,看見顧思哲的臉色很難看,就走過來一臉的心疼。坐到牀邊摸著顧思哲的臉問顧思哲好點了沒有。
顧思哲依舊是淺笑,可是秦?zé)◣r卻沒有發(fā)現(xiàn),那笑容根本沒有到眼底。
“你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還沒有在你身邊,你一定很失望是不是?”秦?zé)◣r牽起顧思哲的手,放到嘴邊輕輕的吻了吻,擡起頭看顧思哲的表情。
顧思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在秦?zé)◣r發(fā)現(xiàn)之前馬上恢復(fù)了原樣。
“怎麼會呢?你出差嘛~”顧思哲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哀樂,秦?zé)◣r自然也就沒有聽見這句話的隱藏意思。是的,你不是一直在出差嗎?怎麼會出現(xiàn)在範(fàn)明明的牀邊?
“我一時不在你身邊,你就出了這樣大的事,我簡直都擔(dān)心死了,以後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秦?zé)◣r伸手將顧思哲前額的碎髮別到腦後,一臉寵溺的說道。
“玉石,你先出去,我想和煥巖單獨的說說話。”顧思哲讓劉玉石先出去,並給了劉玉石一個寬心的笑容,劉玉石心領(lǐng)神會,立刻走了出去,還順便帶上了門。
“煥巖,我們的寶寶沒有了。”顧思哲說道這裡,低下頭,露出一個做母親的悲哀。
“我知道,我知道,思哲,一切都會過去的。”秦?zé)◣r一把將顧思哲攬在懷裡,用手順著顧思哲的後背。
只要還有你在身邊,一切都會過去。
顧思哲趴在秦?zé)◣r的肩上,有好幾次甚至想要伸手將秦?zé)◣r的脖子擰斷。
“那麼可愛的一個小生命...”顧思哲說著,抖了抖肩膀,像是哭的樣子。
秦?zé)◣r的心也猛的揪起來,是他這個當(dāng)爸爸的不好。
“我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那樣就失去他了,顧思遙怎麼會那麼準(zhǔn)?煥巖,是不是...”顧思哲從秦?zé)◣r的懷裡掙扎著坐直身子,看著秦?zé)◣r。那目光十分犀利,秦?zé)◣r看了好久,都沒有說出口,最終,還是緩緩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顧思遙那邊我會處理。”
顧思哲頹然的放下雙手,看著秦?zé)◣r,苦笑著搖了搖頭。
“思哲,你要相信我,我認(rèn)真的調(diào)查過了。”秦?zé)◣r看著顧思哲的表情像著了魔一樣,突然感覺渾身發(fā)涼,趕緊解釋到。
“都怪我,非得在這個時候出差。”末了,還不忘加一句,以求得顧思哲的原諒。
顧思哲坐在那裡,心中百轉(zhuǎn)千回,可是卻還是笑著說道:“怎麼會怪你呢?只要你不嫌棄我,畢竟孩子我們還會有的。”顧思哲笑完,整個心都陷下去了,她想起來曾經(jīng)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
那時候,母親已經(jīng)不算年輕了,至少在顧思哲看來,母親眼角的皺紋已經(jīng)很深了。臉上是總一種讓人很討厭的表情,就好像總有人欠她錢的那樣。母親經(jīng)常帶著還什麼事都不懂的自己,躲在高大的圍牆後面,然後盯著那些富麗堂皇的宅子,等著父親出來。
顧思哲還記得,那時候的牆真高啊,總能把自己圍的嚴(yán)嚴(yán)實實,身上一點光亮也沒有。
然後母親一直僵直的偷窺的身影突然顫抖了一下,接著顧思哲就看見,父親的車從他們面前開過去,副駕駛上坐著一個女人,應(yīng)該很漂亮吧?顧思哲這樣想,可是還沒等再看第二眼,一旁的母親就像是離弦的箭一樣衝出去,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趴到父親的車上。顧思哲嚇得緊緊地閉上眼睛,不願睜開,她怕睜開的時候,看見自己最不願意看見的景象。
車子急剎,接著是父親滔天的咆哮和母親聲嘶力竭的爭吵。顧思哲緩緩地睜開眼睛,第一眼並不是那兩個人醜陋的樣子,而是剛纔還坐在副駕駛的女人,此時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甚至發(fā)現(xiàn)顧思哲在看她的時候,還朝顧思哲眨眨眼睛。
多年以後,父親和母親的最醜陋的一面已經(jīng)在顧思哲的腦海中漸漸模糊,可是那個小三的眼神,顧思哲永遠(yuǎn)記得。
你只是一個小三,一個破壞別人家庭的人,你有什麼資格露出那樣的笑容,你憑什麼?
顧思哲思緒迴轉(zhuǎn),此那時起,顧思哲就告訴自己,什麼都可以,只是尊嚴(yán)。
尊嚴(yán)是顧思哲最後的底線。她可以在過去假裝能放下自尊的去搶一個男人,也可以忘記母親離婚後拋棄她說以後如果碰到一個男人和她父親一樣背信棄義,絕對不能原諒。
但是她是她,母親是母親。
這種侵犯尊嚴(yán)的事情,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發(fā)生,但是發(fā)生了,顧思哲就絕對不能再忍下去了。
“煥巖,我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我們之間還有幫這個字嗎?”
“顧氏以前是用我母親的嫁妝創(chuàng)立的, 我希望它回到我手裡。”
秦?zé)◣r深深的凝視她,忽然之間他覺得她好遙遠(yuǎn),好像又回到了他第一次認(rèn)識她的時候的樣子,冰冷,決絕,冷漠。
“好。”沉默良久,他點頭。
“我想休息了。”
“好好睡一覺,孩子,我們還會有的。”秦?zé)◣r走的時候,還特意的吻了吻顧思哲的額頭,顧思哲依舊是像秦?zé)◣r來的時候那樣保持著淡淡的謙和的笑容,直到秦?zé)◣r消失在門口,顧思哲才緩緩地擡手,去撫摸秦?zé)◣r剛纔吻過的地方。
那裡,有著讓她厭惡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