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深重的厭惡從心底涌起，秦煥巖的臉色漸漸暗下來，墨綠的眸中正在聚集著濃墨，他正要開口趕人，那邊的顧思哲見狀，連忙拿起面前的一件寶藍色襯衫走過來，笑著問了一句：“這個怎麼樣？”
被她的笑臉迷惑，男人的怒氣暫時壓下，微微點了一下頭，道：“不錯。”
呼——
她在心裡長出一口氣，剛纔那個樣子，她是真怕他會突然發作，將這店裡的導購嚇哭……大庭廣衆的，也不好明著說，她只能犧牲一下自己的色相，來安撫一下他的不悅。
幾位導購員也是懵了，原來，他們是一起的呀？還以爲兩個人是分開的……
導購員們一個個面面相覷，尷尬得頓時全噤了聲，默默地退開，自動和他們保持應有的距離。
“那你去試一下。”顧思哲把襯衫給他，自己則從他的手裡接過超市的袋子，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沒花多長時間，秦煥巖便從試衣間裡走出來，身上穿的，卻仍是自己本來的衣服。顧思哲不解，蹙著眉問他：“料子不舒服？”
“不是，太小。”
他說的簡短直接，顧思哲“哦”了一聲，接著問：“你喜不喜歡這個料子？”
這麼強調料子是有原因的，因爲在等他的時候，她聽導購員說起，這款襯衫是棉質的，而她記得，他穿的大都是絲質襯衫，穿慣了絲質的人未必會喜歡棉的。
經她這麼一提醒，他也醒悟過來，剛剛一直沒看衣服的材料成分，於是翻出來標籤，只一眼，他就懂了她的意思。
不過這件襯衫上身之後並沒有覺得不舒服，而且，她還是第一次給他選衣服……
秦煥巖默了一會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喜歡。”
嘴上說著喜歡，一雙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她。盯得顧思哲各種不自在，一雙琥珀色的眼珠子漸漸移到其他地方，她清了清嗓子，道：“那……就換一個碼數吧。”
一邊的店長立刻迎上來問：“請問需要什麼碼數呢？”
“問你呢，什麼……”話說到一半，她頓時想起來，眼前的男人這是第一次買成衣，於是換了個委婉的問法，“你知不知道自己穿什麼碼？”
“不知道。”
她就知道……習慣量體裁衣的人，根本不知道所謂大中小碼的區分……“那你的腰圍、胸……圍……”
突然感覺被自己蠢到，她爲什麼要分開說，直接問三圍不就好了。
而秦煥巖絲毫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只是走近了一步，挑眉看她，用沙啞曖昧的聲音反問她：“你不是見過嗎？”
“我——”僅僅說出來一個字，她便閉上了嘴，“什麼時候見過”幾個字就這麼硬生生嚥了回去，腦海裡浮現出自己還是他掛名營養師的時候，曾經見過的某個場景。
他們之間緩緩散發出來一種桃色的氣氛，在這偌大的店裡顯得格外奇異。
基本上沒有人說話，就連方纔把視線集中在秦煥巖身上的導購們，此時也將關注點落在顧思哲的身上。
耳根開始發熱，她儘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扭捏，眼睛看著掛著這款襯衫的貨架，平靜地報出來一個碼數，“加加大。”
店長聞言，馬上去取下來一件加加大的給秦煥巖拿去試，而後和其他店員一起，用八卦的眼神在顧思哲身上掃描，似乎恨不得能在她的身上掃出來秦煥巖的三圍尺碼。
後面秦煥巖再試穿出來，店員們的讚美她已經聽不見了，心裡是一陣不可抑制的懊悔——她爲什麼要挖坑給自己跳……
結賬的時候，秦煥巖接了個電話，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他驀然掃了她一眼，答道：“好，我馬上過去。”
“思哲，”他叫了一聲站在身邊一言不發的女人，“你……沒事，走吧。”
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起初並沒有引起顧思哲的懷疑，她只是應了一聲“好”，便隨他轉身離開。
然而，當車子駛過醫院門口，拐入醫院附近一個小區的時候，顧思哲猛地醒悟過來，自己從見到秦煥巖開始，就一直，忽略了什麼事情……
比如他出現的時間，比如買的東西比起之前顯然更加年輕化，比如他故意帶著自己在商場裡消耗時間，比如……離開商場前，他的欲言又止。
他是怎麼知道這裡的？自己一直很小心謹慎，怎麼會……
“你又……”
“不是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秦煥巖便截斷了話茬，淡淡地澄清了。
兩個人從車上下來，由她帶路，徑直往新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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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顧思哲已經在秦煥巖的否認中想到了另一個可能的，但是當她看到站在新房門口的男人的時候，還是差點驚訝得張大了嘴巴，而下一秒，當她看到男人懷抱中的女人時，更是直接叫出了聲，“謝颯姐！”
她快步上前，抓起謝颯的手腕就開始把脈，奇怪，脈象很正常，什麼異樣都沒有。她皺眉看著女子的臉色，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無法控制。
這種癥狀，見所未見，難怪謝颯姐說，只有她自己能解。
隨著她臉上不安的增加，Molise的臉頓時黑了下來。
“思哲，”秦煥巖見他的臉色大變，迅速邁腿上前將自己的女人攬進懷裡，“有什麼事，進去再說。”
這話既是說給顧思哲聽的，也是說給Molise聽的，他不能在這種時候這種地點衝自己的女人發火，否則，他不會再伸出援手。
顧思哲在Molise也下意識退後了一步，不過很快釋然，他們三個都是生性冷靜謹慎的人，任他的心情再不好，也不會做出來遷怒於人的事情。
只是，她現在暫時不敢問，他是怎麼懷疑到自己身上的，記憶中，她自始至終都表現出來一副和謝颯姐不熟的樣子，他爲什麼會判斷出來，跟著自己就能找到謝颯姐……
房子的裝修很簡單，是以前的房主的裝修風格，而傢俱，顧思哲按照謝颯的吩咐，只是買了一張新牀，其他的都是以前房主留下的。
Molise一進門，就直接把人抱進臥室，放到牀上。要不是他剛剛沒有空著的手，就自己開門進來了，畢竟那樣抱著，他怕會讓她覺得不舒服。
事實上，謝颯已經疼得失去了知覺，別說她如今無法感知被抱著舒不舒服，就是把她直接扛著肩上，她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眼看醫院上班的時間就要到了，但是謝颯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顧思哲一雙好看的眉都要糾成一團了。雖然她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她的不平靜。
秦煥巖從剛纔攬著她時開始，便沒有放開過手，所以更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情緒變化，於是在一旁輕撫著她的背，柔聲安慰著：“沒事的，不要太擔心。”
他不安慰還好，他一安慰，她更加無法控制自己，緊張得連手，都無意識地握在了一起。茫然地擡眼看他，顧思哲小聲說了一句，“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疑難雜癥見過不少，但是像謝颯姐這樣，脈象正常，而身體敗落得將要死去的情況，從來沒有過。
謝颯姐不讓她救，說是沒用，但是如今，既然大家都在，說不定能想出來辦法。
於是整個後半天，在醫院上班的時候，顧思哲都在想辦法，甚至將謝颯姐的情況和一起值班的同事討論了一下。
然而，幾個小時下來，一無所獲。
以致於晚上值夜班時，她無精打采的，查房都是安排給實習醫生去做的，自己則坐在樓層的諮詢臺處發呆。
沒有辦法，怎麼會沒有辦法……從理論上說，無論製作毒藥用的是什麼原料，只要把每種原料的相剋藥物混在一起，考慮藥物之間的相互作用後再作調整，要製作出來解藥應該不難。
是謝颯姐把配方忘掉了，還是她用的原料的相剋藥物太難找？
“嗒！”
一聲響亮短促的響指聲在耳旁響起，將她的思緒瞬間拉回。她還以爲是哪個活潑的實習醫生，擡頭去看時，卻發現了一雙許久不見的桃花眼。
“季先生，好久不見。”
季東明吊兒郎當地一屁股坐在她旁邊，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今天值夜班？”
“嗯，”她扭頭去看他，疑心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他應該在明明的病房裡和明明在一起纔對的，“季先生這是，專門來找我的？”
“顯然——”季東明趁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己身上，迅速地朝顧思哲身後的女子拋去一個眼色，聲音拉長了道，“不是。來來來，咱們聊會兒？”
確定處境安全之後，季東明放鬆了很多。他大晚上過來會一會小情人，沒想到這都能碰上顧思哲值班，害得他剛泄了火就要動腦子應付她。
顧思哲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謝颯的事情，沒工夫和他聊閒天，見他一副沒事找事的表情，便站起來擺擺手，道：“我還要忙，季先生想找人玩的話，去找秦煥巖吧。”
說完便興致闌珊地拿起杯子，到飲水機室去打水喝。
成功脫身，季東明也不久留，起身往電梯的方向走去。卻不料剛要拐彎，就被一個女人直直地撞進懷裡，撞得他的胸腔一陣鈍痛，他本來忍不住想罵人的，但在下一秒，看清眼前女人的時候，卻換上了笑臉，“抱歉，美麗的小姐，請問你有沒有受傷？”
故意壓低的性感嗓音，如同電流一般迅速傳遍全身，顧思遙猛地一擡頭，便立時醉倒在他脈脈含情的桃花眼裡，剎那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這個男人，是她繼秦煥巖之後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而且，很溫柔，很紳士。
確切地說，眼前的男人比她認識的所有男人都要紳士溫柔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