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事實上也沒希望她有回答,如果有,就不是顧思哲了。於是勾脣牽出一抹慘淡自嘲的笑意,自己繼續(xù)著這個話題,“思哲,經(jīng)過這兩天你還不相信我的真心,對吧?但是怎麼辦呢?我想要你的心。”
但是怎麼辦呢?我想要你的心。
這句話如同一句魔咒,整整一晚都盤旋在顧思哲的腦海中,秦?zé)◣r低魅的嗓音如撒旦,誘人逐步沉淪在他的溫柔陷阱裡,她現(xiàn)在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抵抗得住多少次這樣的誘惑。
只能爭取儘快回到顧家,和他不再接觸。
想歸想,但手下的動作要快。
她第二天起牀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到醫(yī)院上班時,纔出門就看到黑色保時捷停在莊園門口,整個外殼在早晨的陽光中黑得晃眼,添了幾分神秘的高貴感。
秦?zé)◣r降下車窗,扭頭平靜地看她,語氣裡是不容拒絕的溫柔:“我送你去上班。”
見她沒有動作,他又補了一句:“我順便去複診。”
果然,這句話很有說服力,顧思哲伸手就去拉後座的車門,卻發(fā)現(xiàn)被鎖上了,她正要去問秦?zé)◣r,男人卻已經(jīng)悠然開了口,“乖,你坐副駕座,後面放了雜物,不安全。”
你纔不安全。
顧思哲心裡暗暗念道,心不甘情不願地繞過去拉開副駕座的車門坐進去,扣好安全帶後,語氣十分不善,“走吧。”
回到醫(yī)院,四處都是替顧思哲打抱不平的聲音,上至院長,下至清潔工,都打從心眼裡覺得顧思哲就是活脫脫一箇中國版的灰姑娘,心地善良,被後媽和繼妹欺負。
而網(wǎng)絡(luò)上,則多是對向來嚴正勤儉的林家有這樣一個品行不端的未來兒媳的冷嘲熱諷,連著林家和顧家的股票,都在一天內(nèi)連續(xù)下跌了不少。
網(wǎng)友們之所以會這樣羣情激憤,主要還是昨晚顧思哲僱人發(fā)了幾篇可謂情理兼重的長微博的影響。
面對如此大型持久的羞辱,林家當然不會忍氣吞聲。
就在顧思哲享受重新上班帶來的暈頭轉(zhuǎn)向的幸福感的同時,顧思遙被“請”到了林家“聊天”。
顧思遙在事發(fā)之後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上了秦?zé)◣r“美男計”的當,又捱了顧松柏一頓責(zé)罵,心裡的怨氣和憤怒早已燒起了半邊天,現(xiàn)在又孤身面對林家全家的圍攻嫌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簡直想讓他們?nèi)奸]嘴。
“我們林家家風(fēng)清正,怎麼可能接受像你這樣品行卑劣的女人做兒媳!浪生,你親自去登報,退婚!”
林父看著應(yīng)聲下跌的股票和人們的指手畫腳,越說越生氣,直接摔了一個茶杯到顧思遙腳邊,滾燙的茶水澆到她的腳背上,燙得她當場尖叫起來,腳背霎時一片通紅。
“退婚就退婚!”事已至此,她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本性,憤恨地瞪著林父,“我還不想嫁你們這個見到女人就上的兒子呢!”
她狠毒地朝林父啐了一口,踩著高跟鞋快速走出了林家的大門。
林父這輩子哪裡見過這樣的潑婦,氣得從椅子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著顧思遙的背影大喊:“你!你站住!”
阻攔無果,他回頭一拳砸到林浪生的身上,“看看你找的好未婚妻!”
林浪生的兩個哥哥見狀,在一旁竊笑起來,而後裝模作樣地上來撫慰林父,好聲好氣勸著呵著,擁著林父走開了。
退婚這件事,顧思哲還不知道,秦?zé)◣r卻率先得了消息。
他聽著手下人的彙報,心裡越發(fā)地對顧思哲這個女人感興趣。
深謀遠慮,乘勝追擊。顧思哲看似柔軟易捏的兔子,可就這兩天,他越來越瞭解到,她的心智如果用在商場上,不知道會擊敗多少人,恐怕就連自己,都未必是對手。
此時的秦?zé)◣r還不知道,他的預(yù)想有朝一日真的會上演,而且自己在她手中輸?shù)靡粩T地。
他撥通秘書室的電話,把首席秘書宋蕭蕭叫了進來。
宋蕭蕭是他爲數(shù)不多的心腹之一,有的事情需要她去辦,他才放心。
一襲黑色職業(yè)裝的倩影走近,謙恭地欠身,算是打了招呼,“秦總。”
秦?zé)◣r閉著眼,沒帶絲毫情感的聲音響起,“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他極少單獨叫人進辦公室,所以宋蕭蕭在接到電話時就知道是什麼事,順手拿了那份秘密文件夾過來,現(xiàn)在正是用得上的時候。她看了眼文件夾上的數(shù)據(jù),在頭腦中迅速理清邏輯,用最簡短的話做了總結(jié),“散戶已經(jīng)收購?fù)耆髴敉瓿闪税俜种迨蓶|的股份收購也已經(jīng)進行到百分之十了。”
墨綠的眸子毫無預(yù)兆地睜開,眸光冰冷得如同深冬寒冰,“我問的,是林家的收購案。”
之前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救下顧思哲,林浪生差點得逞,這筆賬,必然要記到林家的頭上。
他們養(yǎng)得出來這樣的混賬,就要承受得住他的打擊。
想到那晚顧思哲滿臉醉酒的緋紅和全部暴露在林浪生眼中的上身,他的眼中就釀出濃重的殺意,找個機會,要把林浪生的眼睛卸掉,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在他心間起伏的狠戾,直到宋蕭蕭重新彙報進度之後纔有所緩解。他突然想起什麼,抓起手機撥通了顧思哲的電話,但才響了兩聲,電話就被掐斷了。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手機,不死心地又撥了一次,可是還是被掐掉。
再打、再掐,再打、再掐……兩個人隔著無線電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
電話響起來的第五次,坐在顧思哲身旁的病人忍不住說了一句,“顧醫(yī)生,要不……你先接電話吧,我等一等,也可以。”
顧思哲掐這幾次都掐出了慣性,順手就滑了掛斷,自然地回答,“不用,讓他等。”
病人也就不再說話,乖乖地坐著等她寫病歷。
在這個病人出去之前,同樣的“響起——掐斷”情節(jié)又重複了三、四遍。
顧思哲才笑著送走病人,面無表情地回撥給他。
正要再撥過去的男人手指一顫,愣了一秒,隨即接起來,語調(diào)略顯委屈:“哲哲……你怎麼都不接我電話?”
多日沒有聽見這個親暱的稱呼,顧思哲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半晌,穩(wěn)了穩(wěn)自己的聲音,語調(diào)平靜地說:“忙。秦總有何貴幹?”
聽著她故作平靜的聲音,秦?zé)◣r頓時一掃陰霾,笑著對電話那頭建議:“我們今晚吃意麪好不好?我去接你,我們買了食材再回家。”
憑什麼要聽你的,顧思哲心裡翻著白眼,可也不知是男人話裡的“我們”觸動了心絃,還是想到自己寄人籬下,能忍的還是要忍,她本來到舌尖的話最後說出來卻變成了一個簡單的字:“好。”
然後掛了電話。
這麼輕易就答應(yīng)了?
秦?zé)◣r目光沉凝在自己修長的指尖,玩味地思考許久,得出一個結(jié)論:魚兒開始上鉤了。
爲了避免秦?zé)◣r等得不耐煩,又像之前一樣跑進醫(yī)院來找她,顧思哲今天早早就下了班,在經(jīng)過器械設(shè)備科的時候聽到器械設(shè)備科的王主任熱絡(luò)地打著電話——
“是是是,博先生說的是,那……博先生什麼時候方便過來一趟呢?”
顧思哲的腳步不由得一頓,博……先生?
自己有多久沒接觸過這個姓氏了?時隔多年,沒想到,再聽到這個姓氏都難以抑制的心跳加速。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笑,讓自己不再多想,便擡腳往門口走去。
但是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想遁地走。
秦?zé)◣r莫名其妙換了一輛敞篷的紅色法拉利,同樣嬌豔欲滴的大量的厄瓜多爾玫瑰擺滿在後座上,說不出的鮮紅誘惑。
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秦?zé)◣r纔會突然這麼風(fēng)騷啊?
顧思哲在心裡自問,眼看著倚車而立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心中有一百萬個聲音喊著“快走”,奈何雙腳像注了鉛一樣,一動也動不了。
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在這種熱烈的背景襯托下,秦?zé)◣r也依舊長身玉立,風(fēng)度翩翩,他本來身材就有優(yōu)勢,加上一張俊朗華貴的臉,綠眸魅惑,似笑非笑。縱是見慣了他這張傑出人皮的顧思哲,此刻都有點難以自持地嚥了咽口水。
他走到她的面前,似是很滿意她的反應(yīng),壓低了聲音有意誘惑她,“哲哲,怎麼樣?喜歡嗎?”
熟悉的聲線將她的思維拉回,她很淡定地看了他一眼,如此評價:“惡俗。”
說著就要走掉,卻被秦?zé)◣r長臂一伸,攔了下來,他伏在她的耳邊輕輕呵氣,“這是特地給你慶祝的。”
“慶祝?”她有些茫然地看他,好端端地慶祝什麼東西?
“林家退婚了。”
她還想裝傻說這又不關(guān)她的事,可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戲謔,她倒不再遮掩情緒,大大方方地彎起滿是愉悅的笑容,甚至帶了幾分俏皮問他:“不是要買食材嗎?再不走天黑了。”
他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莞爾一笑,攬著她的腰,長腿邁著走向車邊。
在一片驚羨聲中駛離醫(yī)院。
已經(jīng)是在他家住的第三天了,顧思哲對秦家莊園早已瞭如指掌,買了食材回來,就留秦?zé)◣r一個人在廚房忙活,自己四處轉(zhuǎn)悠去了。
整個秦家莊園,她最喜歡的地方是花園裡的一個小小池塘,她從來沒見過比這個更小巧精緻的池塘,裡面的水很淺,大概只到一個三、四歲小孩的肩膀上,清澈透明,靜柔沁涼。底層的鵝卵石在池水的常年沖刷下,每一款顆都圓潤如玉,藉著斜暉在池底熠熠生光,引得人移不開視線。整個池子也就由此具有一股清淨(jìng)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