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暫的停頓後,又響起另一句:
“哲哲,我需要你體諒,我一直喜歡的人是你,你會等我的對不對?我答應(yīng)你,只要我在林家站穩(wěn)了腳跟,有了自己的事業(yè),一定立刻和思遙分手,回來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娶你?!?
……
後面還播些什麼,顧思遙已經(jīng)聽不清了,本來就處於憤怒狀態(tài)的她,現(xiàn)在感覺有人拿一桶油澆在了她的怒火上,熊熊燒起來,再也裝不下去什麼大家閨秀。
她把手捧花一把扔到地上,掀起頭紗大聲質(zhì)問眼前這個已經(jīng)成爲(wèi)她丈夫的男人:“好啊!林浪生!你什麼意思!”
林浪生也是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他想在賓客中找到顧思哲來對質(zhì),但是很多人已經(jīng)站起來圍觀,他找不到人,反而被顧思遙推了一把。
她站在原地不折不撓地哭鬧,“你給我說清楚!你和顧思哲那個臭婊子鬼混在一起多久了!”
他鬧不過顧思遙,只是上前來好聲好氣地哄著:“遙遙,遙遙,那麼多人在看著呢,你別鬧好嗎?”
“啪!”
錄音的內(nèi)容還在繼續(xù),顧思遙氣得擡手就給了林浪生一巴掌,“狗男女!林浪生你他媽就是條狗!見——”
“啪!”
“顧思遙你嘴巴給我放乾淨(jìng)了!”
林浪生一下被氣炸了,緊接著就還了顧思遙一個耳光,“顧思哲比你好一萬倍,老子看上你是瞎了眼了!”
顧思遙捂著臉瞪大了眼睛看他,也許是太過驚訝,以至於她都忘了要哭,但是下一秒,她就瘋了一樣地衝上去,兩個人很快就邊吵邊打起來。
圍觀的人一下都慌了,沒參加過這種新人現(xiàn)場反目成仇的婚禮,統(tǒng)統(tǒng)趕上前來勸架。
唯有離門口最近的一排座椅上,坐著一對男女,不動聲色地遠距離觀看這場好戲,嘴角微微揚起。
目的已經(jīng)達到,顧思哲也沒什麼興趣去關(guān)注後續(xù),戴上墨鏡,跟著秦?zé)◣r的腳步離開。
春夏之交的陽光就那麼猛烈,照得所有人都心躁,一點就燃,準(zhǔn)備了那麼久的事情總算完成,但顧思哲心裡說不上高興,也說不說不高興。
秦?zé)◣r有點看不懂她,那麼費盡心機來導(dǎo)演了這麼一場戲,居然不看到最後,“思哲,不把戲看到最後,不覺得可惜?”
顧思哲笑而不語,半晌才涼涼地開口:“我想吃雞,只要嘗一口就知道它的味道了,何必把整隻雞都吃掉?”
她向來喜歡享受過程,結(jié)果,只要看個開頭就足夠了。
而他喜歡事事贏得漂亮,不在乎過程和手段,只要結(jié)果令他滿意。
這是秦?zé)◣r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存在的巨大差別。
他走在她身側(cè),卻彷彿離她很遠,而更讓他不悅的是,這樣的錯覺似乎是一直都有的。
她也有,顧思哲現(xiàn)在雖然沒看他,可是心如明鏡,把一切都早已看透。她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和他是不可能的,不是出身問題,而是性格。
“走吧,秦總,今天我請你吃飯?!?
她說的輕鬆,他也就不再多慮,從善如流地跟上前去。
然而,在他們身後,在那場鬧劇的現(xiàn)場,與此同時有一個惶恐的聲音從人羣中大叫出來:“不好了!新娘流血了!”
在來回的爭吵推搡中,顧思遙不小心撞上了桌角,就倒在地上捂著肚子起不來了,她以爲(wèi)只是撞傷了肚子纔會這麼疼,沒想到,撞到流血這麼嚴(yán)重,她擡起妝已經(jīng)花掉的臉,舉起一隻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此時有些失措的林浪生:“你——想殺我?!?
血……好多血。
顧思遙看著染紅了大半婚紗的血,懷疑自己身體裡的血都流出來了,不禁眼前一黑,暈倒在血泊中。
兩家迅速把人送到醫(yī)院急救,所有人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撞到哪裡,纔會流那麼多血。
萬一出了人命……就是紅事變白事,顧家和林家,誰都不再兜得住臉。
一個小時後,顧思哲的手機響起,裡面?zhèn)鱽眍櫵砂仡澏兜穆曇?,“思、思哲,你快來一下醫(yī)院,遙遙、遙遙流產(chǎn)……”
碎不成句,顧思哲根本抓不住他說的重點,只是聽他的聲音,彷彿在一日之內(nèi)蒼老了十歲。
流產(chǎn)。
杏眸微瞇,她沒想到,會惹出這麼大禍。
顧思哲是打的過去醫(yī)院的,她還沒到急救室門口,就被一道西服正裝的身影拽住手臂,惡狠狠地抵在牆上。
“顧!思!哲!”
是林浪生,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是凌亂不堪的,就連身上的白色婚服,都沾滿了血。
大概知道他想幹什麼,顧思哲十分冷靜地看他,“有事說事,別動手動腳的。”
林浪生被她的冷靜刺激到,一下發(fā)起狠來,伸手就掐住她的脖子,而且越收越緊,顯然是要置顧思哲於死地。
“是你!顧思哲!是你害遙遙流產(chǎn)的!”
一命償一命?,F(xiàn)在林浪生的腦子裡想的是這個,既然他的孩子死了,那就讓顧思哲來陪。
沒料到他會這麼做,顧思哲的臉很快就漲得通紅,細細的脖子下一刻幾乎就要斷在林浪生的手裡。
她說不了話,只能劇烈地咳嗽以換得一些新鮮的空氣。
值得慶幸的是,她缺氧的大腦還在不停運轉(zhuǎn),所以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顧思哲把全身力氣集中在腳上,猛地朝林浪生的褲襠下踢去。
“嗷……”
這一踢正中要害,林浪生疼得在地上打滾。
重新得到空氣的肺部一下適應(yīng)不過來,顧思哲也倚在牆上劇烈咳嗽,她漲紅的臉色漸漸緩和,但是眸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凌厲,她死死地盯著林浪生,喘息了好久,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錄音是我放的不錯,但我只是想給顧思遙一個教訓(xùn)。孩子是你自己親手打掉,林浪生,”說到這裡,她都有點替顧思遙覺得不值,“你一個男人竟然動手打女人,這個女人還是你老婆。現(xiàn)在流產(chǎn)了,你不檢討自己,反而來怪我?”
她突然就好想感謝顧思遙搶走了這麼一個渣男。雖然事是因自己而起的,她必定要負(fù)一部分責(zé)任,可是這不代表,渣男不需要被教訓(xùn)。
留著林浪生繼續(xù)捂著某處在地上喊疼,她快步走向急救室,畢竟在電話裡,聽起來,他們應(yīng)該是有事要找自己的。
遠遠地看見顧思哲的身影,顧松柏和辜紅豔連忙迎上來,還沒等顧思哲開口問,辜紅豔就史無前例地抱著她嚎啕大哭起來:“思哲啊——你快救救遙遙——救救她啊——我苦命的遙遙啊——”
顧思哲朝天翻了一個白眼,用力地扒開她,因爲(wèi)剛剛?cè)毖酰哪_底還有點發(fā)虛,腦袋嗡嗡直響。她不想和他們浪費太多的口舌,直接開口就問顧松柏:“叫我過來到底有什麼事?”
聽見她這麼問,兩家四個家長都圍上來,用一種看救星的眼神看她。
顧松柏率先說了出來:“思哲,在婚禮上大鬧流產(chǎn)這種事情是家醜,我們不能讓外界知道,所以……遙遙的手術(shù),你偷偷做好不好?我們已經(jīng)和幾個醫(yī)生打過招呼了,你做完手術(shù),他們就會遙遙住院,神不知鬼不覺的?!?
她聞言,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這羣人是把面子當(dāng)飯吃嗎?什麼叫做這是家醜,所以連手術(shù)都要偷偷做?簡直就是荒唐!
幾乎是想都沒想,她一口就回絕了,“做手術(shù)必須走正常流程,沒有偷偷做這一說。”
人命關(guān)天,想的卻是自己的面子,真是可笑。
辜紅豔都要給她跪下了,一個勁兒地拽著她的手求她,“我知道你恨我們,但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思哲,求求你看在她是你唯一的妹妹的份上,幫幫我吧——求——”
她沒有機會說出後面的話就暈倒了,直直地倒在地上。顧松柏大驚,連忙招呼來護士把人送去急救了。
又一個進急救。
顧思哲有點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數(shù)嚇到。
剩餘的人繼續(xù)輪流上來求她,流產(chǎn)手術(shù)不難,難的是“偷偷做”,不能走正常流程,就說明沒有助手和護士來幫她,她必須獨自一人完成一臺手術(shù),一臺她不熟悉的手術(shù)。
被輪番說服得不耐煩了,顧思哲才勉強點了頭,面向他們強調(diào):“首先,你們要知道,我不是婦產(chǎn)科的醫(yī)生,所以這類手術(shù)在我手上的風(fēng)險會大很多。其次,她的胎已經(jīng)超過兩個月,雖然看不出來,但是也已經(jīng)很難用引管引出,這也增加了風(fēng)險。這樣的情況,你們還堅持不走正常流程?”
她把利弊說清楚,目的就是要讓他們認(rèn)清實際情況,卻沒想到,站在她面前的人無一例外,全都點了頭——堅持不走正常流程。
呵,她本來以爲(wèi)人情冷暖淡如水,原來他們的親情也是如此。
不再和他們囉嗦,既然決定了,她就立刻換上了無菌服,準(zhǔn)備工具和材料,自己進了急救室。
“什麼?”小趙打電話來報告這個消息的時候,秦?zé)◣r正準(zhǔn)備從公司回家,聽到顧思哲要私下給顧思遙做手術(shù),他的太陽穴就開始突突直跳,眉頭緊皺,俊顏再度染上不安的神色。
竟然敢私自動手術(shù),這個女人的膽子真是能包天了。她有沒有想過萬一出事,她的醫(yī)生就不用當(dāng)了。
墨綠的眸子漸漸沉澱下來,他掛了電話,越想越覺得有必要親自去看一下,便轉(zhuǎn)了方向盤,快速開到醫(yī)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顧思哲在裡面的時間越長,他們就越擔(dān)心。
整整兩個多小時,急救室上的紅燈才熄滅。
顧思哲推著顧思遙出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也要暈過去了。
有護士從她手中接過移動病牀,推向準(zhǔn)備好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