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許小仙每日裡嘻嘻哈哈的,但其實,他是一個非常有骨氣的人。聽到周新如此嫌棄他,更堅定了要和周新一起下去的決心。
“雖然你很厲害,但是我們一起做事,我許小仙的本事也不是蓋的!別以爲我是白拿你銀子!”許小仙道。
周新覺得自己好像是說錯話了。
他原本並沒有輕視許小仙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覺得以許小仙的身手,實在不適合做這種危險的事。
“走吧!”許小仙已經先於周新一步,從一個坡路往山谷中走去。
周新搖搖頭,直接用輕功跳進了山谷中。
“我去……諷刺我!”許小仙憤懣了一聲,卻也沒什麼法子,畢竟他是個不會輕功的人。
“下面什麼情況啊?”止不住好奇,許小仙問道。
“現在還沒看出什麼來……”周新拿著火把在山谷中照了照,又給許小仙照亮。
許小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來到山谷之下,也像模像樣地舉著自己的火把,查案。
“怎麼回事?這山谷中,怎麼會有如此厚膩的草皮?”許小仙詫異道。
他舉著火把穿過一處草叢,在一處草皮子顯露比較多的地方,高舉著火把蹲在地上查看。周新看他的架勢,倒是頗有仔細查案的風範。
心想道,許小仙的仔細勁兒,倒是比衙門裡許多捕快強得多。
只不過嘴上並沒有說出來,一向耿直的他,在教導人方面倒是很有些心思的。他覺得許小仙性格散漫沒規矩,要是得到了他的誇獎,難免會沾沾自喜,以後不好進步了。
“周大哥你快來看!這些草皮子原本不是在這邊的,但是後來被移到了這裡!”許小仙發現了問題,急著招呼周新。
周新一路小跑過來,藉著火把的光亮看到,地面上的這一層草皮,的確很奇怪。
“草皮子上的草針都是短小豎立的,如果有人踩踏,纔會出現壓扁在地面的情況。但現在,周大哥你看,這些草針都是往一處倒下的,整個草針緊緊貼在地皮上,真像是一個毛色順滑的裘皮毯子一般。”許小仙指著自己的發現給周新看。
“沒錯”,周新道:“這分明就是後被移植到這裡的。山谷中很少有人來,再加上上面又有他們特意移植的雜草作爲掩蓋,這樣的掩飾是很難被人發現的。小仙,你很細心,觀察入微。”
周新還是忍不住誇獎了一句,誇完之後就暗自後悔了一下。心想,該不會這就飄了吧?
這一思量剛落下,就看見許小仙拍著胸膛道:“那當然,我是誰啊!我可是文曲星許仙的第十八代孫,天生聰明,才華橫溢!”
周新扶額,後悔,真是好後悔……
不過許小仙只玩笑了一句,就蹲在地上敲了兩下草皮之下。道:“周大哥,底下是空的!”
“哦?”周新用腳踩了踩,面色一變,道:“快,咱們把它掀起來!”
兩人合力,將這片後移植到此的草皮掀開了一部分。
“這是什麼?”草皮之下,露出了一些白色的東西。
許小仙舉著火把靠近了往下看……
“我去!”待到看清楚是什麼,頓時腿上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是人的一隻手掌!但卻是沒有皮肉的手掌!
森森的白骨,在火把和清冷月光的交相照耀下,散發著詭異的光。
周新亦是臉色大變,道:“小仙,我們把這裡後移植過來的草皮都扒開!”
“好!”許小仙迅速應道。
許小仙手上沒有武器,周新把自己的劍扔給他。
許小仙接了劍,卻又扔回給周新,道:“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小事還做不好?周大哥,你就別像照顧大姑娘一樣照顧我了,這樣會顯得我很弱!”
周新笑道:“也好。”
兩人開始清理草皮,足足清理了一個時辰。擡頭看看夜空,頭頂已是一彎下懸月了。
而他們腳下,是比下玄月還森冷的,森森白骨。
看到眼前的景象,許小仙但覺得一股寒氣,從自己的腳底進入,直衝入到心臟、腦海,很快便將整個人都冰封……
算起來,他們腳下的白骨一共有十三具。
剛好和傳聞中那些飛昇成仙的少女數量相同。
看著月光下滿滿一片的白骨,周新的拳頭緊緊攥起,額上青筋層層爆出,眼眶也因爲憤怒而紅了。
“到底是誰下的毒手?還有沒有人性?”周新怒道。
許小先也是憤怒至極,道:“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殺人就殺人,幹嘛還要把人剝得皮肉都不剩?周大哥,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爲死去的姑娘們報仇雪恨!我們一定要找到兇手!”
“沒錯……一定要爲他門報仇……”看著面前的白骨,周新狠狠發誓道。
“走,小仙,我們這就去找鎮江府尹,讓他收回少女們都飛昇成仙的造謠!”
“說起來,他還真是害人不淺”,許小仙怒道:“就因爲他的宣揚,現在姑娘們都不怕被抓走了,反而都盼著能被神仙選中。要是不及時制止,使得姑娘們失了防範之心,接下來還不如有多少姑娘要遭殃!”
“這個盧府尹,什麼都不懂,就知道拍馬屁。平日裡嘴臉醜陋些也就算了,現在居然敢拿這些無辜少女的性命開玩笑!是可忍孰不可忍!”正在收屍骨的周新氣得,狠狠在地面上砸了一拳!
兩人將所有屍骨都分成堆,每人一堆,在草地中間放好。
十三具屍骨堆在一起,也是大得如同一個小丘了。兩人都沒帶包裹,更沒有什麼分裝的東西,很難將他們一具一具地完好帶走。
兩人就這樣在少女們的屍骨邊無措地靜立,過了好一會兒,周新才道:“小仙,把你我的外衫脫下來,將少女們的屍骨都混在一起,分成兩個包裹帶走吧。”
許小仙道:“也好,反正現在這樣,也認不清誰是誰了,各家也不好認領。她們既然一起遭難,不如就聚集到一處。或許她們的怨氣也會因此而聚集在一起,指引我們找到真兇。”
周新點點頭,脫掉外衫去收屍骨。收著收著,忽然道:“小仙,你相信鬼神麼?”
“我是做神像的,豈有不相信的道理?”許小仙苦笑道:“我如果自己都不相信,別人又怎麼會相信我賣的東西?我得自己先信了,才能去忽悠別人啊!”
周新道:“你說的‘忽悠’二字,就已經說明你根本不信了。”
許小仙道:“信與不信又有什麼分別?反正都是在這人世間孤苦掙扎,都得吹著我賣的那些神仙的各種好處,都一樣在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他們顯靈將我解救的過程中、一再地失望。”
“我不信”,周新道:“我從來不信這些東西。我只相信,一切的怪異現象,必定都是人在作祟。這世上,最險惡的、最善良的,永遠都是人心。”
“可是今天上午我們已經見到石妖了啊!”許小仙道。
“我也不知道拿些石頭狗是怎麼回事,但我覺得,事情一定不如我們看到的那麼簡單。不然你想想,這些妖魔鬼怪都是最懼怕陽氣的,而上午又是陽氣升發的時候,他們怎麼敢如此張狂地出現?我覺得,這其中必定有一些我們探不到的蹊蹺。但是總有一天,這些謎題,我都會一一破解!”
許小仙非常喜歡周新堅定說話的樣子,一定意義上說,他之所以會同周新有一見如故的感覺,正是因爲,周新骨子裡有一些東西,同他是一樣的。
一直用那被石妖咬壞的殘手拿著火把,不知不覺間,鮮血已經重新滲出來,將包紮的白布浸染的血紅。
許小仙自己沒有察覺,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眼前的這些屍骨上。周新一擡眼之時,卻是剛好看到許小仙手上的傷口在滴血。
“小仙,你的手!”周新緊張道。
許小仙看了一眼,無所謂道:“反正我已經做了你的顧問,有營生了,這隻手也就不著急讓它好了。沒事,我們快點收拾好去找那狗官對峙!”
“好!”周新的聲音中透著幾分敬重。
今日這短短一天裡,發生了太多的事。也就是在這短短一天裡,他發現,人,的確是不可貌相的。許小仙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實際上卻比任何人都有骨氣!
兩人收拾好了屍骨,由周新拿著。這一次,周新可沒忘記許小仙是有傷在身的人了,沒讓他自己爬上去,而是用輕功帶許小仙回到樹林之中。
兩人一路快馬加鞭,在東方兩起啓明星時,敲響了鎮江府衙的鳴冤鼓。
鳴冤鼓鼓聲震天,幾乎驚醒了大半個鎮江府的百姓。
很多府衙附近的百姓被驚擾之後,也都睡不著了,索性披上衣服前來官看。
“什麼人?不知道現在什麼時辰嗎?不要命了?若是驚擾了大人休息,你們擔當得起嗎?”過了好一會兒,府衙裡才傳來一陣懶懶散散的聲音。
片刻後,府衙的大門被打開,裡面站著哈欠連連的江師爺。
“我們是應天府的,我是捕頭周新,速速叫你家大人升堂,我有冤要伸。”周新道。
“應天府的?”師爺頓時提起了精神。定睛看了看周新,發現果然是那遠近聞名的古板青年周捕頭!
“哎呦周捕頭,什麼風兒把您給吹來啦?”師爺頓時滿臉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