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心裡很亂,杜氏在的記憶裡僅僅是一個名字,她雖然知道杜氏是個好女人、好母親,可畢竟那時尚在襁褓,對杜氏的好她並沒有記憶。林氏更不必說,二人之間如同水火。好不容易她把吳王后當成親生母親,縱使明白她的涼薄,也感念她的恩情。
可是如今這一切竟然又成了假的,她的母親竟然叫戴玲香,而她對戴玲香的一切一無所知。她只覺得渾身發冷,這是一種深到極處的孤寂所帶來的寒冷,她又一次成了孤兒,而吳王后曾經對她的好也微妙的變成了利用。
“娘娘,這一切臣女真的不知道,就是臣女的父親也一定不知道,臣女敢拿自己的性命擔保,臣女沒有和任何人勾結陷害娘娘和項王殿下。”許嘉彤跪起身,直挺挺地跪著擡頭回視著她。
“是麼?”吳王后冷笑,廣袖一拂,轉身走開幾步,“知不知道都已經不重要了,你知道了本宮太多的事,留不得。你便認命了吧,你走之後,本宮會饒許嘉杏一命,定安侯只要識趣兒不追究此事,本宮也不會跟他計較。”
“娘娘,臣女還能爲您做很多事,今日之事,只有您、臣女和玉蘭姑姑、泰公公知道,若是當作沒有發生過,臣女定當爲娘娘效犬馬之勞。”許嘉彤懇切地道,她當然不相信吳王后後還會倚重她,可是好女不吃眼前虧,求生是人的本能,她得先把命保住。
“玉蘭,送她上路。”吳王后眼中閃過些許不忍之色,可是僅僅是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娘娘,您以爲您當年換女之事,除了定安侯府的人,就無人知曉了麼?您還記不記得,當年小公主身上的襁褓?”面對也許將要接踵而至的死亡,許嘉彤冷靜起來,這是自救的最好時機,容不得絲毫遲疑。
吳王后瞳仁一縮:“那東西怎麼會在你手上?”
王上啊王上,對不起了,許嘉彤笑道:“既然臣女是戴玲香之女,是先王后一族的遺女,能夠和您的小公主交換的,只有王上。那行事的人極爲謹慎,自然不會把交換衣物這種事兒給忘了,那襁褓可是收的好好的。臣女既然是王上安排下去的,想必這十幾年來,臣女的一舉一動都被回報了給他。難道您就不怕您殺了臣女,王上要爲難您,甚至爲了先王后的遺族報仇麼?”
“說,你把小公主的襁褓放在什麼地方了?”吳王后快走過來,厲聲道。
許嘉彤搖搖頭:“從前臣女以爲那是臣女出生時擁有的東西,也是陪著臣女也一直保留到眼下。這麼珍貴的東西,臣女怎會隨隨便便放個地方就撒手不管了。若是臣女今日遭逢不測,這襁褓自然會被呈於朝堂,自有人會爲臣女昭雪冤情。臣女不過是一個閒散侯爺的女兒,就算王上承認我是戴家遺女,身爲女兒家,也不過是多分一些嫁妝,嫁個朝臣或是朝臣子侄罷了。可是您卻不同,您是大同過後,您當年的所作所爲要是查實了,您這大同國後也就當到頭了,想必項王殿下也會被連累,您覺得這樣可是值得?”
道理很簡單,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先不說若是到了那一步,會不會有人爲她出頭,先讓吳王后有個忌憚再說,何況吳家這些年攬著不少要職,得到了許多權力,也得罪了許多人。只要那襁褓見了天日,恐怕有些人打破頭也要爲她申冤了。
吳王后果然變了臉色,她沒有想放棄除掉許嘉彤的機會,她的女兒就是被眼前的許嘉彤換了的,如今還不知身在何處,她將多年的遺憾和愧疚全部傾瀉於許嘉彤身上。可是許嘉彤卻不是她的女兒,她付出的一切都成了一場天大的笑話。
吳王后想像著趙鈺明明知道真相,卻看著這一切發生,她在他眼裡恐怕更加是一個笑話吧。這些年他一直都知道真相,可卻沒有揭露出來,是覺得她和吳家還有可用之處,不願意和他們撕破臉吧?原來一切早已成了笑話,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你願意幫本宮留意盛王的一舉一動麼?”吳王后惡毒地想著,吳家如今還有用,趙鈺還不會和她撕破臉,她也可以當作不知道,將計就計下去。
趙元慎不是他最重視的兒子麼?那好,她就偏偏讓他最重視的戴氏遺女去毀掉趙元慎,縱使最終魚死網破,她也要看見趙鈺痛不欲生的樣子。
憑什麼她一心一意的嫁給他,幫他打理著後宮,整個吳家都爲他賣命,他的心裡卻永遠只有戴玲瓏,沒有了戴玲瓏又出來一個陳暖玉。他寧願把他的心給那個卑賤的侍女,也不肯給她一席之地。
“這一件,臣女不能答應。”許嘉彤毫不猶豫地答道,說完才意識到話已出口,這種維護竟然成了本能。
去對付趙元慎麼?許嘉彤做不到,她有時候會想,若是一輩子無法與他在一起,她還會如此這般維護他麼?她會,她對他的心,已經不僅僅是男女之情,還有許許多多的認同,說是志同道合或許不太合適,更應該說他是另一個她。
他們同樣在猜忌和冷然的環境里長大,他受了許多苦,她也一樣,他有他之國安邦的抱負,她也有她想要的東西。他對她的牽掛,她對他的顧念和堅信,無論他們會不會在一起,這些都已經鑄就成了他們共同的血脈。
“你居然不願意?你不怕死麼?”吳王后冷笑著道。
“若如您所言,臣女的真實身份本就不存於世,臣女不知爲何王上扶植戴氏一族,卻將臣女送到定安侯身邊撫養,這當中想必有難言之隱。”許嘉彤目中淚光閃動,慘然笑道,“想必臣女原本的身世是不容於世的,既然如此,臣女過去的十七年就都是賺來的。與其去做違心的事,不如就此了去。只是娘娘,臣女說過,若是臣女死了,您也不會好過。您如此痛恨戴家的女人,臣女不信您未曾對她們做過什麼,您是不是也算是臣女甚至戴家的仇人?臣女不會讓仇人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