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慎更是絲毫沒有把杜鳳琴放在心上，許嘉彤過去的時候，趙元慎已經在姿態閒適的喝茶了，他指指對面的位子。他一指，趙棋允就捧了茶盞在那裡放好，退了下去。

“方纔爲什麼不讓我給你做主？”趙元慎問道，看都沒看她一眼。

“也許是因爲我不想得罪杜相，也許是因爲我怕麻煩，不想被杜大姑娘得罪得太狠了?！痹S嘉彤笑笑，“別裝了，爲我得罪杜相，真的值得麼？”

“得罪他又如何？不過，眼下的確不是時候。”趙元慎看了她一眼，揶揄道，“故意裝的很委屈，心裡卻並不在乎，你不上戲臺，真是可惜了?！?

“好茶?！痹S嘉彤讚了一聲，看著眼前的亭臺樓閣，這時起了霧，整個鳳凰宮都被籠罩在眼前這種朦朧的紗霧中，“若是你心裡有我，看見我委屈自然會心疼，你心疼了，看在杜大姑娘眼裡，只會更心疼。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又何苦追究別的。更何況，我深知對付這樣的人，若無完全之策，斷然不能輕易出手，否則仇沒報成，倒是成了自找麻煩了。”

趙元慎嘴角動了動，有了笑意，靜靜地品了會兒茶才道：“王延盛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若是聽著傷心，這兒左右無人，想哭就哭吧?！?

許嘉彤猛地看向他，目光中有許多的不解：“爲什麼你能這麼冷靜？我記得那時候在崑山，他就是尋著你去的。以你那時候的身份，若非你們私交甚篤，他也不可能知道你的行蹤。他死了，你卻只有這樣的反應?！?

趙元慎想了想，定奪了一會兒，才決定了該怎樣開口：“你知道爲何我會與他深交？閔國與大同一樣，都是中原王朝的屬國。同樣是王子，王延盛卻自有著一股赤子般的孤勇，可是這份赤子之情，卻不該存在於王室。因此，我雖然和他交好，也順著他的心意，給了他許多歷練的機會，可卻並不看好他……我不是沒有提醒過他，他這樣的人，在閔國王室當中縱使不是獨有的，那裡的人，他的兄弟，也絕不會都是如此。他以一顆赤誠之心相待，收回來的卻一定並非如此。既然我早就料中了悲劇，當悲劇來臨的時候，又怎會太過悲傷？”

“既然早就知道這是悲劇，他回去就是送死，你可曾提醒過他？”許嘉彤吸了吸鼻子，聲音不覺又有些哽咽。

“在我和他剛認識的時候，我就說過，可是……他到死都沒有後悔過，別人說又有什麼用？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你若是爲他不平，我大可幫你派人去爲他收斂打點，妥善安葬。你或許會認爲我冷情，可是，許嘉彤，你看到他的死，難道就不爲自己擔心麼？你的婦人之仁，會害死你自己?！壁w元慎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道。

許嘉彤看著他，不，應該說死死地盯著他：“若是到了那一日，你也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死，然後感慨幾句，將我厚葬了？”

趙元慎看著她，忽然笑了：“厚葬？恐怕暫且用不到，你百年之後，定當與我同入陵寢，又怎會如此？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信我，我這一輩子，從來不缺信我的人，唯獨是你?！?

許嘉彤不置可否，推開了他：“我要去看看耶律拓馳，他一定也不好受。”

“正巧我也想去看看他，有事與他商議，你知道他在哪兒？”趙元慎命人找了他半天，也沒個蹤影，不由得多看了許嘉彤一眼。

“也許?！痹S嘉彤白了他一眼，帶著他往廢宮行去。

耶律拓馳有心事的時候，就去看桐雨，這件事王延盛也是知道的，已經不是秘密了，想必帶著他去也不是什麼大事。

何況……許嘉彤也有私心，桐雨那邊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從始到終都沒能完全弄明白，無論怎麼問，耶律拓馳都不肯說，或許藉助趙元慎的威勢，能夠問出來點什麼。

廢宮的門虛掩著，耶律拓馳果然在裡面，前幾天下了秋雨，院子裡的鵝卵石上佈滿了青苔，耶律拓馳弓著腰，拿著一個大刷子，像對付什麼敵人一樣，用力地刷著。

“你果然在這兒。”許嘉彤輕聲道，看了眼身後的趙元慎。

耶律拓馳站起來，生氣地哼哼著：“你怎麼把他也帶來了？”說著白了趙元慎一眼。

“耶律小王子即將北歸，難道不需要安排一個能出的了力的人，照顧這廢宮中的人麼？”趙元慎老神似的地道。

什麼？許嘉彤看看耶律拓馳，又看向趙元慎：“他也要回去了？”

“是啊，只是每回助陣北疆的，都是本王，恐怕這一回是要兵戎相見的?！壁w元慎坦然地看著耶律拓馳，目光平和，波瀾不驚。

“好啊，你來大同這麼些年了，一回去就要調轉刀口打中原王朝？”許嘉彤等著耶律拓馳，考慮著能不能在大同把他就地解決了。

耶律拓馳不理會許嘉彤，反而瞪著趙元慎：“你果然和那些中原人一樣的虛僞，本來小王要悄無聲息的走的，你非要當著這丫頭的面說出來，你就是想讓她完全投向你……卑鄙小人。”

“誰是丫頭……”許嘉彤嘀咕著瞥了他一眼。

趙元慎依舊心平氣和地道：“早些讓她知道了，也省得到時候接受不了。”他望向緊閉著房門的內室，“這裡面的人究竟是怎麼回事？本王都不知道宮裡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小王我只跟她說?！币赏伛Y朝許嘉彤努嘴，見她沒反應，就擠眉弄眼的，反正就是不搭理趙元慎。

許嘉彤實在好奇，也顧不上他叫她丫頭了，正要上前，就被趙元慎伸臂攔住了。

趙元慎反手拉住許嘉彤，轉身要走：“不說就算了，你一走，這廢宮裡的人可就沒人照顧了。什麼時候死了都不知道，臨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耶律小王子果然是個善始善終的人，只是想來，善始善終這四個字，在你們契丹和在我們大同意思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