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富貴二百十八章 歸來（下）
“小九，你說趙承宗是不是有意的？”潘惟德道。從他內(nèi)心深處仍不想發(fā)生今天的事，皇上對這個小舅子太袒護了。
“誰知道呢。”
按理說不是，宋九整個計劃連趙匡義都不大清楚，在河洲與河南未連成一片之前，河北也是受益者，趙普暫時也沒有必要對自己動手。但不大好說，或者趙承宗也犯了眼紅病，刻意與王繼勳碰上，再將消息放出，鑽石交給王繼勳，讓自己難受難受。就是如此，宋九暫時也要忍耐，王繼勳不怕，趙普太可怕了。
來到宋家，潘憐兒正坐在後面與朱三小媳婦說話。
看到他們回來，緊張地過來問：“國舅那邊怎麼說的？”
“慣子不孝啊，”宋九嘆息一聲，王繼勳讓部下加害馬仁瑀，趙匡胤不作處執(zhí)，反過來將馬仁瑀出知密州，不算是升官，馬仁瑀是真正的大校，都指揮使，整個宋朝也不過三十幾人，只是平級調(diào)動。讓他來避禍，這樣慣豈能不壞事？看一看，那麼多衙內(nèi)，包括符彥卿的孩子，高懷德的孩子，石保正他們，居然個個害怕王繼勳。
宋九淡淡將事情經(jīng)過一說。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面對著如此兇殘的國舅，潘惟德居然敢揪他的衣領(lǐng)子，宋九心中還是很感動的。潘憐兒撫胸道：“二大王與趙承宗也夾雜在裡面，那就好，那就好。”
“小妹，回家。”潘惟德道。
“我……”
“你還沒有成親呢，常來跑不象樣子。”
宋九啼笑皆非地看著大舅子將潘憐兒拉回家。
……
外面寒風(fēng)呼嘯。玉蘋很早就起來，替宋九燒開水。好在有了煤爐子，燒開水變得方便，然後將宋九叫起來洗梳，一般宋九不願人服侍，頂多偶爾讓玉蘋替他梳梳頭。不剃頭髮。頭髮太長，要束起來，很麻煩。宋九刷牙洗臉，玉蘋做小米粥。
宋九一邊洗臉一邊抱怨：“外面太冷了。”
不但冷，並且起得這麼早，讓他生物鐘產(chǎn)生了混亂。
其實做了十三個月判官，宋九也沒有當一回事，判官只有審覈權(quán)。沒有議事權(quán)，所看到的是一堆枯燥的數(shù)據(jù)，宋九根本就沒有當官的自覺。但是玉蘋很認真，特別是上早朝，每到早朝時，她一夜都不敢睡覺。還好，宋朝節(jié)日多，大節(jié)小節(jié)不知凡幾。一年放得多，能放近三個月節(jié)假。再加上宋九下去一趟，十三個月。包括今天在內(nèi)，只上了十五個早朝。
平時當值或者祭祀不算，那不用起得特別早，象宋九一慣的起居時間就趕上了。然後下午早早回家。
一會兒小米粥發(fā)出清香，宋九喝著小米粥，吃著熟雞子。一邊吃一邊說道：“玉蘋，過幾天大約會有人陸續(xù)送賀禮過來，你不收，讓翠兒收。若是兩河鄉(xiāng)親，或者學(xué)子家長過來，讓翠兒對他們說，賀禮不得超過五十文。”
“好。”
“但必須每家每戶要送雙方。”
“爲何？”
“一份是你的納禮，你沒有孃家人，讓兩河百姓全部做你的孃家人。”
“九郎。”
“然而有一條，必須明年五月份以後納。”
玉蘋不解地看著宋九。
“我仔細想過，若全部到順店辦婚宴，僅是兩河鄉(xiāng)親就不知凡幾，酒桌肯定擺不下，特別是潘家那邊多貴人，若是言語上發(fā)生什麼衝突，反而不美。因此在河洲那些普通的酒肆酒肆裡宴請，到明年五月份，我們挑一個好日子，於順店辦婚宴，那時在順店宴請鄉(xiāng)親。這樣，會減少你的一些委屈，就是你要等一等。”
“九郎，不能，我只是妾。”
“妻妾僅是一種稱喟，不管是妻或是妾，在我心中你始終是我的家人。”
“九郎。”
“來，抱一抱，我去上早朝。”宋九用毛巾抹了抹嘴巴，與玉蘋來了一個熱烈的擁抱，騎馬奔皇城而去。
進了待漏院，許多大臣一起古怪地看著宋九，昨天河洲發(fā)生了幾件事都不小，琉璃作坊利潤的轉(zhuǎn)讓，提前的大量分紅，王繼勳的勒索，宋九的懲戒。但關(guān)健就是後兩者。
上了早朝。
年終了，總結(jié)報告，來年計劃，現(xiàn)在沒有這說法，但類似，奏摺比較多。有的事重要，有的事並不重要。現(xiàn)在朝中武將多，就非是武將，有許多人是軍中書吏出身的，有內(nèi)鬥，但辦事比較簡練。這不象一百年後，在士大夫的教導(dǎo)下，禮儀變得繁瑣無比，而且變著法子用長篇大論打擊對方。若是司馬光穿到一百年前，他會大失所望，痛哭流啼。若是這些官員穿越到一百年後，他們能被那些文人整得發(fā)瘋。實際宋九反而贊同這一點，雖政務(wù)漸漸冗腫起來，應(yīng)當比以後辦事效率高。
奏摺看似多，但不久也說得差不多。
正在準備散朝時，詔書宣了，宋九爲利爭執(zhí)，影響惡劣，罰薪一年。
看對什麼人罰薪，若是對趙玭這樣的官員，平時操守還好，清廉，又沒什麼產(chǎn)業(yè)以及其他收入來源，罰薪那是致命的，趙普就是用這一招逼得趙玭主動下臺，否則一次罰兩次罰，趙玭家人得喝西北風(fēng)。然而對宋九無所謂。罰一年薪水，在宋九身上是毛毛雨。
不算是什麼嚴重的處罰。
宋九也料到了，停止王繼勳繼續(xù)擴股，王繼勳肯定找趙匡胤。趙匡胤不能說你做得對，難道勒索還能鼓勵嗎？這是犯在王繼勳身上，若是其他人這麼幹，正如趙匡義所說，兩萬緡龐大的數(shù)字，斬首棄市都有可能。不過要安慰一下，同時王繼勳臭名昭著，也害怕其他大臣跟著鬧事。於是對自己略略懲戒。
宋九還是很失望。
不要說鑽石是錢俶送給自己的，就是鑽石是王繼勳買來的。自己做法也沒有錯。還好，河洲暫時離不開自己，不然自己也可能會被外放。
下朝，楚昭輔對宋九說道：“你行啊。”
“楚司使，我也不想。若逼急了，我是真的會退出河洲，並不是說著玩的。”
“你說陛下處執(zhí)不公了。”
宋九不能說趙匡胤不公，道：“楚司使，我的官爵薪酬都是陛下賞賜的，陛下僅罰薪一年，安敢說不公，我擔(dān)心陛下這樣做。是害了國舅。”
“宋九，王家單薄，國丈老來得子，難免有些寵愛。國舅得子又遲，止有一子，方今才三歲，故陛下不忍處理。”
“楚司使，別說了。你以爲國舅能教出什麼好子女？”但是宋九也怕出意外，這是一個神經(jīng)病，天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事。糟糕的是他那怕將天捅破了，趙匡胤在後面還用巨手替他捂上。宋九索性在河洲租了一個宅子，讓五姐與五姐夫?qū)⒖蜅＝唤o主管打點，一起搬到河洲來往。反正三個姐姐一人給了五百緡錢帛，讓他們買了契股，這個分紅足夠他們用度了。本來想多給一點。皆不要。再讓他們到河洲上順便管著一些事，自家人也放心。至於那個小客棧，王繼勳若高興，砸了就砸吧。
又讓郭大去坊間請了兩人回來，一叫馬春，一個叫伍平，身手多好，宋九不知道，但一定要精明，要準備空房屋放嫁妝，先擠一擠，讓他們協(xié)助看著家。
人在河洲，基本就安全了。除非王繼勳帶著正規(guī)軍隊強行來，估計他也沒那膽子。
幾天後五姐夫一家搬了過來。
連衙內(nèi)們都怕，更不要說他們一家。
五姐先是將宋九抱怨一通，宋九唯唯諾諾。然後請人雕版第二本書。沒有印多少，只打算印兩千本，一千本以後留作教習(xí)用的，另外一千本是對外銷售，價還是不貴，雖薄，只有一百文錢。第二年出來，果然不出他所料，沒有滯銷，也沒有暢銷，有人買，還是那種不知其所以然的買。
倒是河洲上游人越來越多，從天到晚從不停息。諸多商鋪帶來更多的人氣，而且歌院也全部裝上琉璃了。這一回是紅色的琉璃，正建築是圓形的，上面還有兩層，比下面的圓更大，就象戴了一個大帽子在上面，或者象一個紅色的蘑菇。那是正式表演的地方，一共五層，下面三層皆不高，也不敢高，否則在第三層聽不到下面表演者的歌喉。第四層是排練，以及放道具的地方。第五層是客人喝茶休息的場所。還有，一個三層餐廳。邊上是兩層廚房，但下面還有，儲藏室在地下，然後在地面上蓋了一層圓形起伏波浪，讓光線射進去。以及馬廝，藝人休息的場所，等等，六七處小建築屋，包括院牆也是如此，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小圓蘑菇，但下面是圓形的鏡子，上面纔是紅色的頂。院牆上有許多戲劇場面的壁畫。裡面未裝修好，暫時未對外開放。但造型十分地美麗。
包括西南邊的那些行首小院子，同樣建造得十分雅靜。
因此它成了外地來的遊客最先參觀的景點之一，還不是第一，第一是御街，還能在外面看看皇城，皇家在現(xiàn)在對人們吸引力是巨大的。其次是相國寺與河洲，兩者地位幾乎差不多了。相國寺同樣也熱鬧。
並且不出宋九與諸商家的預(yù)料，有許多店鋪開始大宗交易。這僅是開始，未來這裡商業(yè)氣氛會更加發(fā)達。
大姐的店鋪位置不算好的，租下來了，一直很擔(dān)心，不過開張後還好。至少比她那個小酒肆強，不是讓她太失望，況且宋九也說了，未來前面還有一個廣場，一旦佈置起來，遊人會更多。實際店鋪開張後，最緊張的是趙承宗，擔(dān)心生意被搶了過去。然而他也奇怪，河北生意不減反增。不能怪他，就是趙普現(xiàn)在也未必能清楚商業(yè)圈形成後的良性互動作用。
在這種平靜的氣氛中，潘宋兩家在默默地佈置著。宋家房屋緊張，也逼得潘家化繁爲簡，不然大量嫁妝過去，宋家也放不下去。
初十，宋九從三司回家。
剛到家門口，看到外面拴著二十幾匹馬，他立即翻身下馬，怕出事。剛進門口，正在陽臺上曬太陽喝茶的燕博士就叫道：“宋九，潘將軍來了。”
潘美終於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