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寄雲接過楚珊手中的銅鏡,左右移動著腦袋,又眨了數下眼睛,隱約看見鏡中的女子也做著一番同樣的動作。銅鏡中的女子黑瞳銀光閃動,鼻子小巧,眼睛圓圓,乍眼看去稍微有點姿色,細看之下竟覺得十分可愛動人,但相較於藍寄雲原本的容貌,還是少了幾分靈動,多了幾分平凡。
藍寄雲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就這樣了,這幅容貌,既不會太惹人注意,也不會太醜?!?
說著,她還讓駕車的藍景也看看,藍景表示小青的手藝很好,主子確實便平凡了不少。
小青得到認同和誇獎,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而司馬空則是一開始疑惑,然後聞著藍寄雲身上熟悉的味道才確認這大變臉的女人是自己的孃親,笑得眉眼彎彎。
藍寄雲狠狠的親他一口:“孃親帶你去逛街!”
熱鬧的街道上繁華一片,藍寄雲抱著小傢伙站在賣糖人的小攤子那裡對著五顏六色的麪人挑選。
“小空你喜歡哪個?”藍寄雲覺得很稀奇,竟然看到了唐僧師徒,想來是因爲藥茶樓的說書火了之後市面上也出現了這些“周邊”。
司馬空胖嘟嘟的手指著那明黃、色的孫悟空咿咿呀呀。
藍寄雲拿起來說:“呀,你喜歡孫悟空吶,我也喜歡這個猴子?!?
捏麪人的手藝人是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他樂呵呵的招呼一羣小傢伙們給他們挑選好他們要的麪人,然後纔來招待這兩位“貴客”:“這位夫人和小公子要不要現場捏一個麪人,老朽的手藝還可以?!?
“哦?能捏的跟真人幾分像?”藍寄雲興趣來了。
“八分。”老頭十分自得的比了個手勢。
藍寄雲緩緩一笑:“那請老人家爲我和我兒捏一個?!?
“誒?!崩项^高興的拿起麪糰開始捏,時不時拿起旁邊的刻刀來雕一下線。
老頭手藝已經有三十年了,動作麻利而且精緻,做出來的麪人確實有八分像,一分不少。
藍寄雲滿心歡喜,但又覺得自己這易容的相貌沒那麼美,於是讓老漢改了改,竟然能改到她原來的樣子。就又讓他分別捏了一個單獨的自己,一個單獨的小空,再給他描述了一下司馬翎的模樣,讓他捏了一個司馬翎。
拿著一堆麪人,她很大方的打賞了十兩銀子給他。
老頭千恩萬謝,這抵得上他三個月的收入了。
藍寄雲拿著麪人逗小空:“小空,你看這是誰啊?”
“孃親?!彼抉R空奶聲奶氣的喊,吐詞十分清晰,手還去夠那麪人。
藍寄雲又拿司馬翎的給他看:“這是誰啊?”
“爹爹?!彼抉R空仍舊是一答就對。
小青和藍景都說他聰明。
這時候前方一陣混亂,一個髒亂的小男孩鑽出人羣,慌不擇路的往藍寄雲這個方向跑來,快要撞到藍寄雲的時候,他自己往旁邊一滾,撞到了橋欄桿上,後面追上來的一個大叔手裡的棍子就打了上去。
“你個臭小叫花子,臭叫花子?!边叴蜻吜R,那人也是氣狠了。
司馬空哇的一聲就哭了,響亮的嗓門兒讓人還以爲是在打他。這一哭就把藍寄雲嚇一跳,司馬空從來都是樂呵呵的,鮮少有哭的時候,這人嚇著她兒子了,頓時怒從心起。
藍寄雲對藍景使了個臉色,小青護在藍寄雲身前,藍景衝過去一把拉住那大叔的手:“還請您停手,這般待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不是君子所爲。”
大叔一臉怒氣:“他偷我家包子,我打他兩下怎麼了?”
“對待小偷還君子什麼?我就這麼放了他,那豈不是別人當我是軟柿子好捏,每個人都來一下,我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藍景從口袋裡掏出十枚銅板:“我替他付了,您趕緊回去做生意吧,這會兒人正多。”
那大叔也確實挺忙,見有人出頭,也不糾纏,拿了錢就走。
小叫花子把包子護在懷裡,他對藍景磕了一個頭:“多謝。”
藍景擺擺手,然後去覆命。
藍寄雲終於把司馬空哄得不哭了,就瞧見那孩子一瘸一拐的往一個方向跑去,覺得有些奇怪:“這小孩必定是有什麼事?!?
小青好奇道:“主子怎麼看出來的?不就是個偷包子的乞兒麼?”
“我跟你打個賭怎麼樣?我賭那小孩兒偷包子是爲了別人,不是爲了自己?!彼{寄雲忽然玩心大起。
“怎麼會,偷包子不就是因爲自己肚子餓了嗎?”小青不解道。
藍景搖搖頭:“你肚子餓了,偷到東西不直接吃,爲什麼要帶走?”
“許是回去就著水吃?”小青自己喜歡邊吃東西邊喝水。
藍寄雲一笑:“咱們跟上去看看?說不定要做點好事了。”
“主子,要是有什麼危險怎麼辦?”小青不大同意主子冒險去一些陌生偏僻的地方。
“別總是瞎擔心,哪來那麼多危險讓我碰著,這是運國,有幾個人知道我名字的?而且我這不是已經易容了麼,引不起賊人的覬覦。”藍寄雲說著先邁步走了。
小乞丐把包子包在一塊稍微乾淨點的布上藏在懷裡。然後走到一個破舊的祠堂,到處找生病的弟弟,卻沒看到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小身影。
“我弟弟呢,樑子,我弟弟呢?”他拉住一個往外走的流浪漢的手。
樑子瞪了他一眼:“你弟弟關我什麼事?”
旁邊的人間小乞丐投過來詢問甚至質問的目光,有點躲閃的偏過頭去。
小乞丐憤怒的問:“你們把小溪怎麼了?他都快沒命了,你們要對他怎麼樣?”
這時候一個乞丐忍不住嘟囔:“你弟弟一個病澇,快死了就給扔了唄,留這兒晦氣,要是大家都被你弟傳染了怎麼辦?”
“你們胡說,我弟弟還沒死!你們給扔哪兒了?扔哪兒了?”小乞丐面目猙獰,情緒失控,他好不容易去給弟弟找點吃的,怎麼一轉眼人就沒有了。
他們家就只有他和弟弟兩個了,爲什麼上天還要奪走她。
弟弟明明還沒有死,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對他,他才那麼小,到底礙了他們什麼了。
旁邊一個瘸了一條腿的老乞丐,出聲:“你去後山看看,許是那邊?!?
小乞丐惡狠狠的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記在心裡,就是這些人,就是他們害了他弟弟。如果弟弟沒了,他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
一頭衝出破祠堂,他往小樹林方向去。這時候小青攔住他:“誒,小乞丐,你是不是找弟弟呀?!?
“你知道我弟弟在哪裡?”小乞丐臉上都是髒東西,卻依舊看得出喜悅和驚訝之情。
“我家主子路過,見一個小孩倒在路邊,救了他,他一直喊著哥哥,就託我來尋你。”小青邊走邊給他解釋。
方纔也是巧合,他們在路上遇到了從山上滾下來的顏溪,這裡離熱鬧的小鎮不足三百米,卻十分偏僻,如果不管那孩子,必死無疑。
藍寄雲醫術高超,但爲了保護司馬空,就甩出紅線,懸絲診脈。
通過藍景查看了下那孩子的情況,斷定她是手足口病,呼吸淺促,口脣發紺,咳血性泡沫樣痰液,若是碰見別的大夫,怕是隻能等死了。
好運的她遇到的是藍寄雲,藍寄雲報出穴位名稱,由藍景給他扎針,並且給他喂下一顆丹藥護住本源。
以確保在完全治療好之前,病情並不會惡化。
這時候小乞丐彥斌也趕到了,衝過來卻不太敢去抱身上紮了針的弟弟。他轉而跪下來對藍寄雲磕了三個響頭:“多謝恩人?!?
“你去偷包子可是給弟弟的?”藍寄雲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但小青和藍景卻聽懂了。
彥斌這才認出來,他們是在街上救了他的人,頓覺臊得慌,髒髒的臉上也帶著不好意思:“我,我是爲了弟弟,他好久沒吃一頓飽飯了?!?
“病的太重,我沒有辦法給他治病,只好想辦法讓他吃一頓飽的?!逼鋵嵥约阂惨粯?,一路奔波都沒吃過什麼飽飯,而且弟弟得病之後他幾乎每天都從噩夢裡醒來。
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在他那髒髒的臉上衝出兩條溝來,模樣滑稽。
藍寄雲見著小孩只有十歲,卻是十分有擔當的樣子,而且他的舉止也比較約束自己,注意跟她保持距離,不會擡頭與她直視,說話誠懇。
這不是普通家庭裡出來的孩子。
“你和你弟弟都不是普通家庭裡的孩子吧,怎麼淪落至此了?”藍寄雲好奇的問出口,如果這兩孩子沒問題,幫一把,讓他們有個落腳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我家原籍是燕都人士,因爲爹爹做生意舉家遷移到了莫城,一個月前莫城兵亂,爹孃護著我兄弟二人從莫城逃出來,路上爹孃陸續去世,我好不容易帶著弟弟到了景州,哪裡裡得知弟弟也……”此時少年忍不住眼淚又一次沖刷了面頰。
藍寄雲現在心十分軟,加上兒子對這個髒髒的小孩竟然還很有好看,於是她決定救了這兩個孩子,如果真的有麻煩,那就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