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只是隱隱約約聽見手腕處發出的“咯咯”聲,不知道那是他用力之後發出的聲音,還是我的骨頭快要被捏碎的聲音。
“滾開!”
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傳來一聲帶著怒氣的吼聲,身後葉弛頓時一聲悶哼,鬆開了抓住我的手。
那之後,天旋地轉,我一步踏出去,四周的一切又發生了變化。
湍急的流水聲在耳邊迴響,我來到了一個狹小的空間裡,眼前的光線有些昏暗,但不至於什麼都看不見。木桌子和木椅子散亂的擺在面前,稍微扭下頭,就能看見斷成兩截的白色蠟燭。
我覺得這些東西有些眼熟,愣了一下想起來這好像是之前我在夢裡見過的一個場景,我怎麼會到這裡來了?
“你來了。”
正這麼想著,背後突然傳來一個模糊的聲音,我驚得一回頭,卻發現身後又是另外一個世界……偌大的房間裡燈火通明,高高的燭臺上點著三四根蠟燭,幽藍的燭火時隱時現,長地毯一路從門口鋪到最後,少說也有十來米長。
地毯兩旁站滿了手拿長槍的石俑,在這樣一個環境下,看起來要多違和有多違和。
而那地毯的盡頭擺著的,是一把足夠同時容納四五人的青銅色座位,一條滕飛的祥龍踩著雲朵刻在椅背上。
座位上坐著一個身穿水藍色的長袍的人,柔順的頭髮披散在肩頭,兩手交握在身前,因爲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能大概推測這是一個男人。
我不知不覺的往前走了兩步,忽地見他脣角揚了揚,揮揮手,我又回到了原地。他似乎擡起了頭,我試著低著頭去看看他的樣子,但是無論怎麼樣看見的都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地毯旁的燭光忽然整齊的朝一個方向晃了晃,清越的聲音不經意間泄了出來:“大局已動,劫數將至。一切早已註定,你們誰也逃不掉?!?
說完他又是一聲幽幽長嘆。
我還沒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就見他長袍一掀,眼看著就要消失不見。
“等等!”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問個清楚,卻還是晚了一步。
……
“喂!林阮!醒醒!”
“啪!”
清脆的聲音響起,我臉上一疼,倏地睜開眼,就見葉弛的臉突然放大了十倍出現在我眼前。我一怔,下意識的擡手就要扇過去,卻被他穩穩的接住了。
“清醒點!”
葉弛在我耳邊大吼了一聲,震得我耳朵都快聾了。我愣愣的看著他,終於反應過來。
剛纔那個,是夢?
我摸著還火辣辣的疼著的右臉,夢裡那滲人的感覺像藤蔓一樣還纏繞著我,以至於我現在看著葉弛的臉,還不自覺的想起剛纔他青面獠牙的樣子。
“我……好像……被夢魘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逐漸清醒過來。
我還睡在臥室裡,臥室裡的一切都沒有變,葉弛……我愣了愣,發現他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幾個口子,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開的。
“你怎麼了?”
葉弛沉
著臉,眉宇間閃過一絲陰霾:“房子裡的氣場被破壞了,我回來的時候一直被幾個青面鬼擋在外面。”
氣場被破防了?
我腦子還有點跟不上節奏,“氣場?是你之前在屋子裡貼的那些符紙嗎?”
“對,”葉弛微一頷首,隨即攤開手掌,露出掌心裡一張已經被抓得稀巴爛的黃符,“這符紙是我用上等硃砂畫的,一般的小鬼連近身都難,更加不可能撕得爛,看來這些傢伙來歷不簡單。”
他這麼一說,我眼前驀然就浮現出夢裡面江楚城那張血淋淋的臉。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有個奇怪的感覺,結合昨晚的事和突然冒出來的銅錢,我總覺得是誰在提醒我什麼。
“我昨晚下樓的時候就察覺到不對勁,想回來但是一直被鬼纏著。早上還沒進屋就聽見你在大叫。”他咳了兩聲,臉上浮現出兩抹紅暈,“我不是故意進你房間的?!?
我搖搖頭,可能是因爲在夢裡受了驚嚇,我腦子還有點暈。自從阿蘭那件事之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做過噩夢,甚至有時候連夢都不會做。今天要不是葉弛在這裡,我還不知道會怎樣。
“對了!小鬼呢?”
我突然想起小鬼應該睡在我身邊纔對,但是現在卻不見了。
“在這裡?!比~弛從懷裡掏出一個金色的鈴鐺,“我進來的時候他差點要散魂了,還好來的及時?!?
“散、散魂?”這下我終於徹底清醒過來,詫異的看著葉弛手中這個還沒有手掌大的鈴鐺,“他怎麼會散魂?”
“我要問你纔對,昨晚你們到底遇見什麼了?”
我抹了把臉,從牀上坐起來,盯著前面貼著小碎花的牆面,緩緩開口:“昨晚你走了之後,我就進了衛生間,剛進去就聽見小鬼的叫聲,他一直在喊‘走!走!’,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抓他一樣,我就趕緊出去了,但是什麼也沒有看見?!?
我一邊說一邊又想到那個夢,翻身下牀,而後快步走到客廳,在看見牆壁上那朵水花之後終於放下心來。
電視機旁邊的花瓶也不在,茶幾邊緣還有一些殘留的玻璃渣。
我舒了口氣,葉弛尾隨我走出了臥室,問道:“你又怎麼了?”
我指了指在牆上炸開的水花,不自覺的離他遠了一些:“你看到那個水漬了嗎?昨晚我怎麼擦也擦不幹,後來我做夢卻夢見那水漬沒有了,花瓶也沒有碎,還有……還有……”
說到最後我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心底的恐懼像藤蔓一樣纏上來,只要一眨眼,眼前就是江楚城在蒸鍋裡喊我名字的樣子。
“林阮?”葉弛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來拉住我,“你沒事吧?”
我擺了擺手,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才感覺自己好了一點。隨後我從包裡掏出了昨晚撿到的銅錢,因爲家裡多了個葉弛,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我睡覺都沒有脫衣服。
“你看這個,我昨晚在沙發旁邊撿到的?!?
葉弛接過銅錢,仔細看了看,眉頭逐漸皺起來:“是你之前那枚?”
我點點頭,同時發現銅錢上的鏽跡比我昨晚見到的又多了一些,邊緣也開始
出現裂痕,而昨晚分明還只有一條而已。
“看來他出事了……”
葉弛突然低聲說了句什麼,速度太快聲音也很小,我根本沒有聽清:“什麼?”
“沒什麼,”葉弛把銅錢還給我,“這銅錢已經沒用了,要留要扔隨便你吧。”
說完他便走到那灘水漬面前,忽地開口問我:“你說的那個牆上的水花,大概在哪個位置?”
我給他指了指,完事兒之後纔回過神來:“你看不見?”
“不奇怪。”葉弛嗯了聲,轉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的補充道:“這房子裡有很多東西都是你能看見,但是我看不見的,只是你沒有察覺罷了?!?
我聽得背後莫名的發涼,這又是打的什麼啞謎?
那頭葉弛在我指引下摸了摸牆上的水漬,而後又拿到鼻子面前聞了聞,唸了句什麼,指尖立刻冒出一縷白煙,葉弛沉聲道:“是鬼水?!?
鬼水?
那是什麼?
我茫然的看著葉弛,他扔了個護身符一樣的東西給我,一邊從帶來的揹包裡摸出一瓶硃砂墨還有一疊黃紙,一邊給我解釋道:“簡單來說這東西就是一種標記,你知道入室盜竊的人一般都會踩點吧?然後在你家旁邊畫一個只有他們才能看得懂的符號,告訴同夥你家裡有沒有人,有人的話,是男人還是女人,老人還是小孩兒,他們纔好根據這個下手?!?
他把符紙在桌子攤開,跪在茶幾前,用毛筆蘸了硃砂墨開始在上面畫符。
“鬼水也是一樣的。”很快他畫好了一張,拿起來吹了吹,放在一邊,又開始畫另外一張,“聽說過鬼畫符嗎?這就是其中一種,你看上去這個是一灘水漬,其實是他們的一種符文。鬼畫符,黑貓叫,小孩哭,說的就是這個。但是和我剛纔說的那個不一樣,鬼水畫符,一般的生人是看不見的。”
我有點明白了,因爲我現在有了靈眼,能看見那些鬼才能看到東西,所以鬼水畫符只有我能看見,而葉弛看不見。
很快,葉弛畫好了八張符,他把毛筆放在一邊,兩手結印,嘴裡念起咒語。
不一會兒就見到那八張符紙輕飄飄的飛了起來,葉弛手一動,符紙便朝八個方向飛了出去。
“這是在做什麼?”
我有時候覺得葉弛特別神秘,他要做什麼的時候從來不會提前告訴你,就算你問了,他也不一定會說。
葉弛做了個吐納的動作,又把那個裝著小鬼的金色鈴鐺拿了出來,說道:“我先前做好的符紙差不多都被破壞掉了,只剩下那張紅色的符紙,我重新做了些。”他頓了頓,擡頭看了我一眼,又接著道:“這個房子已經不安全了,那些東西隨時都會來,我必須做好準備。”
我把銅錢重新放進包裡,葉弛注意到我這個動作也沒有說什麼。我去旁邊倒了杯水給他,問道:“那我呢?我能做什麼?”
第二次了,這是第二次葉弛被我牽扯進來。看著他身上劃著好幾條口子的衣服,我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你只要腦子放空的待著,什麼也不要想,就行了。”
葉弛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