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很慌亂,她想要找顏以筠去商量對策,可是卻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如何聯絡到她的方法,每一次都是顏以筠主動上門,即便第一次她威脅說若顏以筠不來,便要使人去將她找出來,可後來依舊是顏以筠躲過了她的搜索。
如今,她心裡抖成一團,剛剛又是一個陌生人來到她面前,傳達了任務信息,那人不是她曾見過的任何一個,可是她卻認得信物,沒有錯,還是他的人,本以爲這種操縱已經結束,等自己服下解藥,便再也不需要受誰的控制,可是,這兩年的經歷讓她從骨子裡恐懼這件事情的發生。
一想到那毒發之時的痛苦,玉兒便不由自主的想要按照那任務吩咐去做,可是這一次,她不能做,也不想做!
殺了楚淵,就是斷了她所有的退路,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寵愛,錦衣玉食,乃至於日後的大好前程,就都完了!甚至她自己的性命恐怕都難保!
命令說的很清楚,給她想要的錢財、珠玉等等然後還能放她自由,可是玉兒並不愚蠢,她這兩年在楚淵身邊更是明白了很多事情,她若真的做了,如今的承諾便會成爲一直空文,那幕後操縱她的人一定不會留下她這個活口,什麼放她自由!還不是殺人滅口!
玉兒的身體抖了抖,她能夠想到的路都是絕路,想要去找個人幫她出出主意,可想來想去都只有顏以筠一人可用,但她又聯繫不上。
命令中沒有提到。她若不執行這任務會如何,可是她也知道,那幕後之人根本就不會想到她有異心。或者說即便她有異心,對方也不怕,自己這條命,眼下來看還是握在人家的手裡。
就算是毒解了,每一次出現的人來無影去無蹤的樣子也能讓她時時擔驚受怕,難保某一天對方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她。
彷彿前一日鈴蘭毒發時候的感覺,心臟像是被什麼握住。逐漸收縮,窒息,乃至失去精神。玉兒身子還虛弱,徒然受了這樣的驚嚇,腦子裡愈發的想不出個辦法,原來的任務只是打探些消息。她尚能應對自如。這些年隱藏的也是不錯,可這一次是殺人!
不僅僅是因爲她不曾沾過鮮血,更因爲她明明已經靠近成功,擺脫了被控制的命運,可希望越大,如今受到的打擊也就越大。她毫無理智冷靜可言,只能高聲喚著外面的侍女,快去找顏以筠前來。
侍女是她的人。多年來她總也明白自己身邊必須要養幾個真正忠心於自己的人才是,否則早晚有一日會被這裡的人吃的骨頭都不剩。
“主子。奴婢去找那錦兒姑娘,可是。。。京城這樣大,要到哪裡去找?況且,主子連她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這要怎麼找起?”侍女忠心不假,可這事情也太過難辦。
“真實姓名。。。我都沒有問過錦兒姐姐的名字!是啊,這該怎麼找!對了,那就找一個男人,長得絕色,讓人一見便覺得不似凡人,穿著白衣,會醫術。。。還有。。。他叫夜慕笙!是個江湖人!”
玉兒突然想起那日在茶樓裡顏以筠引薦給她的男人,若是她沒有猜錯,這個男人才是真正能夠幫她的人,若是能夠找到他也是有可能解決自己眼下的困境。
“好,奴婢這就去打探,主子稍安勿躁,小心身子。”侍女立刻點頭答應下來,她不知道自家這位主子怎麼突然就這樣恐慌,明明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那是看著她身子虛弱,可精神卻好,不像現在,一副要到窮途末路的害怕。
“快去,多派人些,馬上就去!”玉兒一疊聲的催促,她也顧不得在侍從面前掩飾,事關自己的性命,哪裡還管的了那麼許多。
“是。”侍女不敢再說別的,忙匆匆跑著一路離開。
玉兒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渾身僅剩的力氣都被抽去,癱軟到牀上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房頂,若不是胸口依舊一起一伏的變化,就如一個死人般失去生機。
她想不通自己只是想要過得更好,爲何就要一次次的被人利用,如今連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剩下的還有什麼呢!若是自己死了,這一切就都成別人的了,什麼謀劃,什麼計算,哪裡有命重要!若是她死了,那些人還會對付。。。
兒子!像是瀕死之人突然抓住的救命稻草,玉兒翻身起來,動作快的完全不似剛剛的精深昏迷,向著門外大叫“來人!快將祁兒抱來!”
還有其他守著的侍從聽了她的話,也立刻答應著去喚乳母抱孩子過來,不過,她們心裡都起了疑惑,主子今日這是怎麼了?和往常簡直判若兩人,難道是中毒還未清除?
但大家這樣想,也無人敢問,不多時,小皇孫就被乳母抱了進來,玉兒一把接過,摟在懷裡,聞著兒子特有溫暖味道,玉兒幾乎落下淚來。
“主子,您這是怎麼了?皇孫好的很呢!這幾日聽話的很,太子見了也十分歡喜。”乳母見玉兒神色不似以往,忙開口勸道。
“沒事,我沒事,這幾日讓祁兒在我身邊吧,我想好好看看他。”玉兒摸著兒子那柔軟的臉蛋,心裡酸澀更勝,她不能退,這是最後的一搏,她若退,恐怕不止她的命,就連她兒子的性命那人都不會放過的,唯有太子能夠保住她和兒子,這個靠山她是怎麼也不能放棄的!
“主子身子還虛弱,怎麼照看的了皇孫,奴婢每日常帶皇孫過來給主子看也就算了。”乳母繼續勸道,這府裡都知道玉妃上香出了事,還驚動太子親自去救人回來,可沒人敢問具體內情。
“不行!誰也不能搶走我的祁兒!你下去吧,有時我會叫你!這幾日我親自照看祁兒,太子來了也這麼回!”玉兒一絲不退,冷斥乳母之後便將兒子放在自己身邊,轉身再不理會他們勸說。(未完待續。)
番外 帝妃(一)
入夜,皇帝寢宮,凌嬪半坐在皇帝的龍牀之側,輕輕爲牀上的明黃色身影打著扇子,聽到門口輕微一響,忙擡頭看去,見了來人才鬆了口氣道。
“皇兒,這個時辰你怎麼來了?”凌嬪雖然年過四十,可臉上並不能看出什麼歲月的痕跡,眉目算不上極爲出色,可卻透著一股獨特的韻味,聲音也是溫婉輕柔的,聽起來十分舒服。
“兒臣參見母妃!”楚淵轉頭看了看門口,見無人進入查看,才低聲行禮道。
凌嬪一把扶住,也小心的跟著看著門口的位置,“皇兒免禮吧,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這裡有母妃在,你何必自己來,若被那人知道了。。。恐怕又是一番風波,你父皇如今這身子恐怕是壓制不了她幾次的。。。唉。。。”
凌嬪說著嘆了口氣,溫婉如玉的眉眼間皆是切實的憂傷,微微擡眼看向楚淵,也是無奈至極,細看之下才能發覺她眼角尚且帶著微紅,似是剛剛哭過的模樣。
“兒臣今日前來便是要來看看父皇,今日兒臣得到了消息說父皇。。。兒臣忍耐到了晚上,才偷偷躲過了宮內守衛來探望父皇母妃。。。母妃切莫責怪,兒臣只是想來看看父皇的情形,一會兒就走!”
楚淵忙解釋道,他看著凌嬪的樣子也是心疼不已,“母妃自請來爲父皇侍疾,這些日子都在寢宮內不曾離開,也沒有旁人來替換。父皇又病著,母妃實在是辛苦了,本來母妃不問宮中世事多年。都是因爲兒臣的緣故纔來此,也引得貴妃不快,母妃受苦了。”
“你這孩子,說什麼受苦!只要你想要去做的,母妃自然會支持,而且你長大了,母妃沒有辦法再替你做什麼決定。可唯有盡我所能來幫你!
當年,若非你父皇和母妃的決定,你也不至於這些年隱忍過活。明裡暗裡那些人給你受了多少氣,母妃都清楚,只是這是明哲保身的最好辦法,否則。以當年的情形。你我母子哪裡能活到現在。”
凌嬪拉著楚淵的手心疼的上下打量,她有許久沒有見過自己的兒子了,就算是之前的時候,在宮裡她只是一個地位低下的妃嬪,又不受寵,多年隱居凌芝宮內不出,是沒有資格隨時見到楚淵的,唯有偶爾楚淵奉召入宮才能來她宮裡拜見。
可是從小。對於楚淵她的要求十分嚴格,長大卻又只許他做個閒散王爺。不許參與黨爭,依照楚淵的資本,並不受皇帝的重視,也是沒有能夠奪嫡的可能。
但後來,事情一步步的發展到現在,實在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只是凌嬪卻依舊如此,無論何時,都只是個看著自己兒子長大的母親,沒有得失的爭執,沒有功利的計較,楚淵想要退,她樂見其成,楚淵想要進,她便也拿出手段來幫他。
“兒臣都懂得,父皇和母妃對兒臣的苦心,兒臣都明白了,自小兒臣就知道父皇總是趁著夜深的時候會偷偷來看望母妃和兒臣,父皇在外從不喜歡兒臣,也不重視,但兒臣心裡明白,父皇對兒臣是極好的。”
楚淵幾步跪在皇帝的牀前,低聲訴說的,凌嬪驚訝的看了看他便也釋然,她以爲那時楚淵尚小,並不能十分記得皇帝來看他們的情形,可誰想到楚淵早慧,又繼承了凌嬪那細膩嚴謹的性子,早早就知道了父皇在外面和在凌芝宮內是不同的。
雖然那時候他還不懂這種不同是因爲什麼,只是將這件事默默的放在心裡,不敢對任何人說起,往常皇兄皇弟之間的炫耀攀比父皇如何喜歡他們看重他們的時候,他也只會落寞待在一旁,讓其他人都以爲他真的是個不受喜愛的皇子。
直到逐漸長大,他才明白,那種表面的漠視實爲一種保護,在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後宮,若無寵幸,便如活死人墓,可若有寵幸,卻更是危機重重,與其選擇將愛人愛子都置於不知何時便會開啓的死路,還不如用表面的僞裝掩蓋真實的感情,有些時候,只要確定了彼此的心,其他又算得上什麼。
而凌嬪和皇上便是如此,從決定的那一刻起,便唯有夜裡偶爾相見,在外,凌嬪自居凌芝宮,皇帝深惡痛絕,再不曾臨幸,可他們心中信奉的是,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皇兒果然是長大了,母妃還以爲皇兒知道之後會怨恨你父皇,他那時亦是身不由己,朝局不穩,內憂外患,唯有寵幸貴妃和其他幾位妃嬪來籠絡她們母家的勢力,那時母妃太容易成爲衆矢之的,又有你在,你父皇想了許久,都再無旁的法子。”
想起當年之事,凌嬪依舊難以抑制住心裡的情感,那種痛苦和無奈依舊充斥在她的心裡,可相比之下,牀上病重的這個男人卻更讓她心疼,她若承受的痛苦是一分,那麼這個被稱作皇帝的人受到的便是十分。
“母妃以爲還有很多時間,等到你父皇將所有事情都料理好,母妃便能正大光明的陪在你父皇身邊了,可是,沒想到這一等,你都這麼大了,他也。。。此番來侍疾,並不完全是因爲你的緣故,更是全了母妃僅剩的一點私心,我想陪在他身邊,一直走下去,直到最後,這是他答應我的,也是我答應他的。”
凌嬪繼續半坐在龍牀之上,伸手與皇帝垂在一旁枯瘦的手交握在一起,那雙柔胰一如從前,可相握之人卻蒼老無力,相互映襯之下,是令人心酸的反差。
“你來了。。。”蒼老的聲音在凌嬪觸及他的手指時竟然響起,如同感應一般,經歷了多少年的沖刷,依舊維持著當年的愛戀。
“是,兒臣來了,兒臣來看父皇。”
“外面怎麼。。。樣了?”皇帝硬撐著身子擡起,短短數日,已經蒼老渾濁的眼睛盯著牀前跪著的兒子,精神雖大不如前,可威嚴仍在。(未完待續。)
番外 帝妃(二)
“父皇放心,兒臣都安排好了,不會有什麼問題。”
楚淵忙低頭回話,同時極快的抹去眼角的一滴水珠,他有些不敢擡頭看這個帝王垂暮的模樣,心裡想起當年在凌芝宮內,月色正好,年輕的皇帝意氣風發,和溫婉的母妃一同攜手賞月,他在屋裡趴在窗上看著,那一刻竟然成了定格在他記憶中的最溫暖的模板。
“那澤兒是不是。。。有異心了,他必會對你不利的,你要小心。”此時的皇帝就如同一個尋常父親再正常不過的叮囑,只是他現在的情況卻十分不好,說了幾句話便大耗心力,只能順著凌嬪的力氣靠在牀邊喘息。
“是,兒臣會小心提防,而且,蘇國公很快就能趕回京城,到時候,就算他們再有什麼心思,都是沒有用的。”楚淵見狀向前膝行幾步,替皇帝順氣,同時安他的心。
過了一陣,皇帝才緩了過來,按著他的手道“蘇國公越靠近京城,他越會等不及,不過,他現在恨不得讓朕多活幾日,纔能有機會讓他行事。”
“父皇。。。”楚淵手的動作一頓,口中喚道。
“你還像當年一樣,每次朕去凌芝宮裡,你就高興的不得了,可是朕從來不敢在外人面前對你有絲毫親近,不過,好在朕如今還是依照當初的願望將太子之位給你了,很快,這個皇位也是你的,你要做個明德勤政的好皇帝,多爲百姓疾苦爲念。勿以一味開疆擴土爲功。”
“兒臣記下了,只是兒臣還小,還得要父皇來教導兒臣行事。”楚淵哽咽了一瞬。強行壓下心裡的酸楚,這恐怕是父皇的遺言,他自知身體時日無多,便要趁著這個機會將寄望都交代給自己。
皇帝無力擡手擺了擺,“朕讓你學習的那些都會派上用場的,你自小就聰明,又有仁心。必會是個好皇帝。”
頓了頓,楚淵想要說話,可卻張了張嘴就被凌嬪制止。等著皇帝后面的話“你只要記得父皇的話,剩下的路,只有你自己走了,行了。你去吧。朕有些話要跟你母妃說一說。”
“是,兒臣告退。”楚淵領旨,跪到牀邊工工整整的磕了個頭,才轉身離開,如同來時一般毫無聲息的消失在寢殿裡。
“咳咳。。。咳咳。。。”見他離開,皇帝壓抑許久的咳嗽聲才響起,手在牀上想要胡亂的抓住什麼,可最後也無力的放在一旁。只將明黃的被子攥出褶皺。
凌嬪忙撫著他的前胸後背,柔聲道“躺下歇一歇吧。孩子們的事情,就讓孩子們去做,現在他們都長大了,你總不能一直提他安排所有的路。”
“是啊,他們都長大了,我也老了,答應你的事情錯過了那麼久,這輩子我對不起你,你會不會怪我。”皇帝嚥了咽喉嚨裡的癢痛,只握著凌嬪的手問道,對著她,一個天下的至尊帝王也不自覺的就用上了最平常的語氣,如同尋常夫妻閒話家常。
“我哪裡會怪你!當初你把我帶回宮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輩子,我是註定要委曲求全了,我沒有家世根基,也沒有傾城容貌,能遇上你,得了這一輩子的護佑關懷,已經是我三世修來的福氣。
當初你做了這個決定,我便長居凌芝宮內,不出門不露面,少了麻煩,減了危險,保全了我也保全了淵兒,如今,我不願讓淵兒承皇位,可你不肯,非要讓他繼承,我就聽你的,這一生我一直都聽你的,可這一次,我要你聽我的。”
凌嬪露出幾分少有的堅持,看著那個蒼老的男人,失去了原有的精神氣,也早無當年的俊朗英挺,可依舊是她牽念多年的愛人。
在她的眼裡,他不是什麼皇帝,只是她的愛人,可在世人眼裡,他高高在上,無法企及,她爲了全世人心中的神祗,便放棄了心裡的愛人。
但如今,他步下神壇,甚至只剩下最後如燭火般短暫的生命,凌嬪便不願再讓,她瞭解的那個人,只願過著平凡普通的生活,和她一起終老,攜手看著四季變化,可最後他們這一生,都沒有什麼機會在一起看過雲起雲落。
“釧兒,又耍脾氣了,好,我聽你的,這次你說要我怎麼做?”皇帝的眼裡多了幾分笑意,握著凌嬪的手雖然無力卻溫暖。
“你自己說的,這輩子對不起我,你答應我的事情,最後總要完成一件!”凌嬪直視他的眼睛,這世上從開始到現在,也唯有她敢直視皇帝,可他偏偏縱容默許。
“再等一等,讓我多陪在你身邊幾天,我還沒有做好準備,你再等一等好不好。”幾乎是懇求的語氣,凌嬪那溫婉的聲音裡也帶上了無法抑制的哭腔,她不喜歡在他面前落淚,哪怕是當年受了最多委屈的時候,被人害到無法辯駁的時候都不願在他面前落淚。
因爲她一直都知道,不管別人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會堅定的相信自己,所以不需要如此,結果就已經註定。但現在,她一直篤定信賴的人就要去了,她慌張害怕,因爲這一次,對於死亡,只剩下無力,是天下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內都無法阻止的事情。
“你啊,我本來想要讓人送你悄悄送你離開,等到淵兒登基之後,再將你送回來,可你倒是跟原來一樣聰明,先把我的話堵住了。”皇帝無奈一笑,搖了搖頭,這輩子,自己算是快到頭了,可是她該怎麼辦呢!
“你若敢將我送走,我便跟著你去!你若不信大可試試!等到舉國發喪的時候,我纔不管誰繼承了皇位,我就回來一頭碰死在你面前!”凌嬪雖然素來溫婉,可骨子裡卻有一般人所沒有的決絕,她能夠說出來的話,必然就做好了準備實施,皇帝自然知道她的脾氣,臉色一變。
“你敢!就算我死了,難道你就不爲淵兒考慮?若沒有你在,他那年輕不經事的性子,定然會有偏差的時候,你若不替我盯著,他萬一走錯了路,將寧國葬送在那些小人手上,日後你還有顏面來見我?”(未完待續。)
番外 帝妃(三)
“當初我便說過,我的江山,是給你的聘禮,你要好好的替我看著這份禮物,不要讓人奪了去,等到你見我的時候再來跟我炫耀,咱們的兒子有多麼優秀,將我送給你的禮物打理的完好如初。”
皇帝用盡身體的力氣握緊凌嬪的手指,必須得到她的認同答案,那雙已經渾濁失去光芒的眼眸突然如最初年輕時的樣子,威嚴而溫和。
“咱們的兒子,這個江山,我都交給你了,你來替我守護。”
“爲什麼,即使到了現在,你還是要這麼對我!明知道我不可能放下你的心血不顧,你偏要如此狠心!這條路上太累了,我不想一個人走,你再陪陪我好不好。”凌嬪拉著他泣不成聲,此時也顧不得門外是否有人偷聽,就算聽了也無妨,到這個時候,她已經什麼都不怕了。
“好,我會陪著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皇帝苦笑一聲,想要擡手給她擦一擦淚,可在半空中還是無力的落在牀上,皇帝垂眸盯著自己的手,眸光又暗了下去,終於是到了這個時候。
“這一次,你答應了我,就不許反悔,等到此間事了,你陪我去江南看看,多少年了,我每每做夢還是能夢到江南水鄉的家裡,那時咱們相遇的情形。”凌嬪見皇帝的動作愈發遲緩,心裡酸澀更甚,只是自己忙掩去淚珠,轉而笑道。
“二十多年了。原以爲最多十年我就能將你們母子接出凌芝宮,讓你登上後位,也讓淵兒順理成章的作爲嫡子承襲大統。可最後卻等了這麼久,還沒有實現。”皇帝嘆了一聲,身子向下滑落,可自己還撐著倚在牀頭,轉臉看向凌嬪,目光十幾年如一日般,彷彿初見。
“你爲我做的已經足夠了。什麼後位,我什麼時候跟你要過那些!這些年自從皇后駕鶴之後,你便一直留著後位不許。貴妃娘娘幾次暗示相逼,難道你以爲我都不知道?可是你還是沒有妥協,這一點,我已經滿足了。”
凌嬪笑的柔和。沒有絲毫功利之心。她要的從來不是榮華富貴,當初入宮之時,外間傳言她是爲了蠱惑皇帝,貪戀虛榮,可凌嬪都一笑而過,那些誹謗和貶斥之語,都無法動搖她的心思,若非愛。何必如此委屈。
在宮裡的時間太過長久,以至於凌嬪無法想起當初在宮外生活的模樣。她嚮往的一直都是種田種瓜,夫妻執手相念的日子,而非這裡刀光劍影,利慾薰心的生活。
很難想象,若是當年皇帝沒有做出這個選擇,若是他執意獨寵凌嬪,那麼後來的這些年裡,就算凌嬪和楚淵能夠在無數的嫉妒暗害中活下來,恐怕也無法保持她如今依舊的純粹性子。
“你不要,你從來都沒有對我要過任何東西,可我卻總覺得虧欠你太多,想用這些來彌補,可是直到現在,我依舊無法給你應有的名分。
我已經留下遺詔,等到我死之後,會在我的陵寢之中留下身邊的位子給你,那是永遠的陪伴,等你百年以後,再來找我。”
皇帝顫抖著手在枕頭下摩挲了半天,卻猛地想起他寫好的遺詔已經連同冊封太子的旨意一併都帶了出去,若留在這裡,恐怕已經被那次貴妃的人搜走了。
他半生戎馬,殺伐決斷,一手建立了寧國,也一手穩固了江山,卻在最後都無法完成自己的心願,讓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名正言順的陪在身邊,只能用一個低微的名分來承載無數人的壓力和責罵。
“什麼死不死的,我就算是死也要先去的,否則留我一個人在世上該多寂寞,而且你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對於寧國的百姓,你是明君,朝政清明,爲他們謀得一個開平盛世。對於外族敵國,你是霸主,知人善任,爲邊境求得一個安寧和樂。對於朝中大臣,你是他們能夠輔佐的天子,對於後宮的妃嬪,你是能夠依靠的主人。
可唯獨對我來說,你是我的夫君,是我兒子的父親,是我一生一世都心甘情願陪著的人。你要走便走,對我是多大的傷害,這一次,該讓我先走了。”
凌嬪看出了皇帝的勉強,卻也不願揭穿,只是伸手在他身後又墊上了一個軟墊,伏在他肩頭輕輕靠著,不敢有絲毫用力。
“釧兒,也唯有你對我如此!”皇帝動情十分,渾濁的眼睛裡浮現了一層水光“什麼明君霸主!對於他們來說,我不過是他們能夠謀求利益的工具,貴妃那性子我知道,她那母家勢力縱橫朝野我也明白,那一次出手整治也只是敲山震虎,真正的根基未動,她那家族是上百年的世家,想要一舉拔出哪有那麼容易,只是一個莫須有還不夠!須得他們自己坐下抄家滅祖的大罪才行!”
“謀反就是大罪!淵兒是太子,貴妃和澤兒必然不肯罷休,但他們沒有兵權,只能趕在蘇國公回京之前動手,這幾日,他們恐怕會逼宮,現在若無意外,宮裡的禁軍已經都是在他們手裡了。這一次,我總不會再放過他們了!除去他們,淵兒才能真正的坐穩皇位!”
“你都替他打算好了,我還能說什麼呢!就算我一百個不願淵兒走上這條路,你也不會應允的,我只想他能夠平安喜樂,找一個自己心愛的女子相攜一生足矣。”凌嬪改成環抱的姿勢,將自己完全倚在皇帝的肩頭,如同年輕時她每一次撒嬌使性子的時候。
“咱們的兒子豈能居於人下,必是人中龍鳳,若是交給旁人,我恐怕到了九泉之下都不會安心!他們會糟蹋了我的心血!”皇帝突然咳嗽了幾聲,眼睛失神的望著凌嬪,如被風吹滅的燭火,一點點的暗淡下去,直到歸於沉寂,凌嬪喚了幾聲,見他又昏睡過去,才低低的說著“你的心裡都是天下,幾時才能分我一些?是不是隻有死,我們才能真正的在一起,再也不用爲了這些分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