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安慰的連敷衍都算不上,韓嫦曦卻意外的沒有再辯駁,不是對於師傅多麼的有信心,而是從顏以筠身上透出來的東西是她從未感受過的,不像是害怕也不是煩惱,而是一種徹骨的憂傷。
此事成與不成,其實都與憂傷無關。但唯有顏以筠這種從史書中看到了無數爲了那個至尊的位置而流血犧牲之後,對於即將發生事情的預見,這種預見讓她無法解脫。
明知道最後會有很多人喪命,明知道最後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定,她還是幫助夜慕笙走到了這一步,有時她會想,有沒有自己,最後楚澤和楚淵還是會拼的你死我活,最後一戰無可避免,依舊會血流成河。
用無數累累白骨來搭建起的王座,顏以筠覺得那裡只有憂傷,不是做作的憂國憂民,無病**什麼生靈塗染,只是感慨自己和所有人一般的螻蟻在時代的潮流面前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只能順從,只能跟著這股血腥江河一起同流合污。
和齊子煜對抗,她從不敢想,他們之間或許最後不會是她之前設計的那麼樂觀,若是在混戰之內一生一死呢,若是他們都死了呢!
他們若是都死了也就沒有了那麼多得悲傷,總比她活著,卻不知道去何處尋找齊子煜的好,顏以筠心裡有無數的想法涌出來,比任何一次危機之前想的都要多得多,可到了嘴邊,卻都化作虛無。什麼都沒有說。
原來她不懂得,盡人事聽天命,現在總算是懂了。原來她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不懂得什麼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現在在這裡經歷不足四年,卻彷彿已經都通透。
韓嫦曦猶豫了許久,纔將手輕輕放在顏以筠的肩膀上,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分擔她心裡的憂傷。
可顏以筠卻稍稍轉頭,看著肩膀上蔥白的柔胰,回身向她一笑。襯著背後初升的陽光,靈動純粹,像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不諳世事,卻也像一個垂暮的耄耋老人,看破世情。
“有樓主謀劃,有你在一旁協助。沒有什麼是不能成的。你不要擔心,我不會再問。”韓嫦曦突然說道,“若是我的緊張擔心會成爲你們額外的負擔,那我寧願在這個時候讓你們儘量全心全意的去戰鬥。”
“嫦曦,謝謝你。”顏以筠回身抱著韓嫦曦的肩膀,像是在現代她對自己最親密的朋友一樣,韓嫦曦對她有太多的包容原諒,仗義相助。顏以筠覺得無從還起,也無法言說“這幾日回家去。不要在白樓逗留,知道你真實身份的人在白樓中也沒幾個。”
“你這是讓我在這個時候拋下你們?我家是最好的掩飾去處,你這是給我留了退路。”韓嫦曦冷笑一聲,輕輕推開顏以筠的身子,直視她的眼眸,“這是你和樓主想要的?”
“嫦曦,我知道你不想走,但是這個時候,就算是樓主也不能保證就是必勝,他沒有對你說,是對你的珍重愛護,你不願走我理解。。。”顏以筠心裡一急,忙開口勸道,被韓嫦曦擡手打斷。
“我願意走,誰說我不想走的!”她的話剛出口,顏以筠便是一愣,自己心裡原想好的藉口理由都沒說出來,這一次竟比什麼時候都要痛快,韓嫦曦竟然自己說願意離開白樓,回到韓家。
“你願意走?那。。。那太好了,等這裡的事情過去,韓家定會受到新皇的封賞和看重。”顏以筠終於帶著幾分笑意,即便她已經預見到了不可避免的死亡,但也希望她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愛人能夠躲過這一劫。
齊子煜是躲不過去了,而且最好的情況就是他們兩人不會在那戰場上相遇,而這個最好的朋友,顏以筠卻想用盡一切來保全。
好在,這一次,韓嫦曦十分配合,沒有堵在門口不許她離開赴險,也沒有將大道理說的比她還全面,只點頭應下,然後纔像履行什麼儀式一般回抱住顏以筠。
“保重。”韓嫦曦在顏以筠的耳邊輕聲開口,只有這兩個字而已,然後放開手,重新打量了一番,如同初見之時。
“我自己會去跟樓主交代,你們都要活到最後纔好!我是個怕死的,這個時候我是不陪了,而且若我萬一被捕,白樓失敗,想必韓家一百口老小也會盡數斷送了性命,不爲我自己,只爲他們,這一次,我也不能再跟著你們任性了。況且每一次,樓主都不許我參與,我跟著又能有什麼作用的,不過是拖累罷了。”
韓嫦曦淡淡開口解釋,退後兩步,和顏以筠之間拉開了一點距離,在她想要辯解的時候微微笑了起來,韓嫦曦生的漂亮精緻,是京城貴族小姐裡面最出挑的,這一笑,也帶著幾分魅惑人心的意味,細看竟和夜慕笙有幾分相似。
顏以筠呆了呆,自己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此時覺得韓嫦曦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是怎麼不對,一時間,兩人同時安靜下來。
“樓主來了,我該走了。”側耳細聽,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是夜慕笙的聲音,但他若不想被屋內人知道,憑韓嫦曦和顏以筠的能力是無法探查的。
“嫦曦!”顏以筠看著她利落的從後窗翻出,直覺開口喚了一句,身子向外探著,眼睛盯在她身上“你也要保重。”
“好。”瞇了瞇眼睛,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射下來,灑在韓嫦曦的身上,映出光圈,彷彿是個天使降臨人間,顏以筠只有一個想法,她是天使啊,否則怎麼配得上那個謫仙。
“她走了?”夜慕笙清冷的聲線一如往昔,眸光落在後窗的位置上只停留半刻便轉開。
“是,”顏以筠只答了一個字,韓嫦曦說要去跟夜慕笙交代,那麼這裡面的事情她就不能多嘴“外面出了變故?計劃要提前?”
夜慕笙卻罕見的沒有直接回答“變故一直都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