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我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的病,多少錢都沒問題。”陸晴川擔心周有德不願意幫她整病,抱著他的腿哭得傷心欲絕,吳翠花母子拉都拉不起來。
見她態度堅決,吳翠花也只得向妹夫服軟,“有德,川川都做到這份上了,你要是不盡心,往後咱兩家就斷了往來。”
周有德斜眼睨著陸晴川,大拇指和食指來回搓動著,“那我就試試吧,不過......”
“錢的事請你放心,就算我給不起,還有我孃家呢!”陸晴川不惜把陸家搬出來,不料這正中了周有德的下懷,“聽說陸家有些老貨......”
僅管陸文忠再三交代,那些古董字畫是朋友代爲保管的,不管別人什麼時候來取,他們都不得動貪念。可眼下沒辦法,陸晴川咬咬牙,“你整好了我,我爸媽就會把老貨送你手上。”
“不不不,”周有德直襬手,“整之前你得先付三樣東西給我,不見到東西我不動手。”
陸晴川聽吳翠花提過,這個周有德雖然貪財,但本事了得,這附近的結婚多年沒有生育的女人全是找他看的,幾乎所有的人都懷孕生子了。
爲了抓住這根救命的稻草,她答應了周有德的要求,立馬寫了信讓家裡寄三幅畫來。
周有德也很給面子,讓陸晴川打了個欠條,下午就把草藥送來了。吳翠花熬得濃濃的,讓陸晴川吃夜飯前喝了一大碗。
不曉得怎麼回事,睡覺前陸晴川的小腹隱隱作痛,然後有零零散散的血塊下來。林大軍專門跑了趟黃傘坡,回來說的話到現在陸晴川仍記得一清二楚,“姑父說了,這是因爲你體內有淤血,等清除完了,搞不好就能懷上了。”
雨下得更大了,從窗戶裡漂進來,打了陸晴川臉上,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呵,明明是吳翠花、林大軍夥同周有德一同欺騙她,前世她居然還傻兮兮地對吳翠花母子感恩戴德了一輩子。
現在想來,這事應該也跟馬南湘脫離不了干係。70年代,全國還沒有掀起炒古董熱潮,紅衛軍更是對那些東西恨之入骨,見一樣毀一樣。周有德一個赤腳醫生,怎麼曉得他們有有古董?又是從何得知字畫值錢的?
幸好重生後帶了前世的記憶,說明老天還是待她不薄。所以,她要儘自己的能力,努力地改變周圍的人和事。
這一夜的雨,大到連東梅婆婆都未曾見過。陸晴川擔心她的房子有漏眼,冒著大雨前來查看。
都早上八點了,天上仍是烏煙滾滾,好像才往時黎明時的光景。陸晴川垮過門檻,纔看到了對著門口磕頭的老人家。
“東梅婆婆,你這是幹什麼?”陸晴川趕快上前攙她,老人家卻不肯起來,精瘦的臉上佈滿懼色,“川川啊,是有人得罪龍王爺了,龍王爺發火了。造孽喲!”
陸晴川急忙捂住她的嘴,“東梅婆婆,現在四處不太平,這些話可亂說不得。剛開春,下幾場雨正常的。”
東梅婆婆好歹是活了70多年的人,根本不吃她這一套,“老話說得好,春雨貴如油,按這麼個落法,還貴?低勢低些的田,應該全淹了吧?”
“還好。”陸晴川回答得很抽象化,她過來的時候,莫說是地勢低的地,那幾個種穀田也全連成一片,上面能撐船了。
前世這場災難來臨,她幾乎都在吃藥調理身體,那藥越吃,身體越弱,大部分時間臥牀休息,很多具體的細節都是後來才聽說的。
她將兩間石頭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還好睡房的一點漏在屋角,不影響睡覺,竈房裡共有四點漏。這一夜的雨過後,而今竈房裡水打溝流。特別是水缸架子邊,本來地夯得不實,給雨水一泡,跟冬水田有得一比。
雨還得落好幾個月,東梅婆婆一個人住著不方便。給她安排個去處不難,只是這個小老太也是個犟骨頭,八成不會聽她的。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大雨仍然沒有要停歇的意思,跟天穿了孔似的。
秧田裡的秧苗和菜園子裡的菜都被水泡爛了,衆人叫苦連天,照這個勢態發展下去,早稻已經趕不上時節了。單靠一季晚稻,不曉得夠不夠交公糧。
雖然周保生、周麥生早有了心理準備,但如此厲害的洪澇,他們還是難以承受。兩人冒雨走訪了鄰近的生產大隊,他們處境比落煙坪更慘,基本上所有的油菜全爛在了地裡。
最窩火的莫過於黃傘坡的謝老八,油菜都割了一大半了,就是還沒空出來,全隊人一年的油,就這麼泡湯了。
“川川,你能不能讓小李問問那個專家,有沒有讓雨停的方法?”
伍月嬋大概是急糊塗了,問得陸晴川哭笑不得,“讓雨停下來”是衆人共同的夢想,可陸晴川還是搖了搖頭,這事摻不得假,而今他們要做的,是正確面對。隊屋裡的糧食熬到明年都不成問題,至少沒有人會餓死了。
“再過一段時間,雨會小的。周支書、周隊長,我說句不當講的話,目前這個情況,安穩人心最重要了。”
越是困難時期,老百姓的心裡越不安。人心不穩,就容易出亂子,這個道理周保生當然懂。
“可是,雨不停,大家拿什麼安穩?”
周麥生的話剛說了一半,周保生便擺手示意他停下來。陸晴川辦事牢靠,如果沒有想到解決的方法,肯定不會輕易開口,“小陸,你說!”
陸晴川再三掂量了一陣,開口說道:“給他們編排些事做,一忙起來了,就不會把所有的心思放在雨上。比如說,掰苞穀米。”
對呀!周保生一拍大腿,那麼多苞谷棒子收回來之後,又趕著割油菜,苞谷棒子一直堆在隊屋新建的倉庫裡沒動。這個節骨眼上掰苞穀米,不光能讓隊民們磨磨洋工打發時間,也能掙到工分,還省得他們一天到晚胡思亂想,何樂而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