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雲鶴魅影

八月十五。

十五中秋月，

枝上清音仙。

宮商納絃歌，

夜寒猶不減。

關翼望著懸在中天的滿月，一股憂傷卻怎麼也阻擋不住。

雲漪，身處幽禁之地的你，還好嗎？

穆峰遠遠見到關翼站在一棵葉繁如織的紅楓下，扶著粗大的樹幹沉默不語，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關兄，想什麼呢？”穆峰上前，很突然地拍了一下關翼的肩膀，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點。

關翼見有人來，收拾好情緒，換上一副無所謂的姿態。“沒什麼，賞月。”

“賞月？”穆峰聞言不覺有些好笑，“那，有什麼心得沒有？”他雙手環胸，輕輕地用肘推了一下關翼。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關翼做了個阿彌陀佛的動作，假裝嚴肅道。

說完，兩人相視大笑起來。

這時，二人突然聽到門童引客的聲音：“三位姑娘這邊請，公子吩咐過請三位去抱香園。”

關翼回頭望了一眼，像是見到什麼熟人般愣了一下，隨即閃身朝內院走去。穆峰感覺莫名其妙，一看，原來是念青她們。

笑歌在關翼轉身離去的時候看到了他的背影，但並沒看清楚，心情也就一欣喜一失落打了好幾個圈。

倒是念青見到穆峰的時候明顯有些吃驚，心裡“咯噔”一下，料想既然穆峰在這，那麼關翼應該也在。

她不禁望了望笑歌，因而笑歌的表情變化也一絲不落地落入了她的眼中。

清越是何等敏銳的人，叫二人沉默不語的表情便問道：“怎麼？你們也認識？”

“有過一段交集。”念青淡淡應了一句。

隨即又想起什麼“也認識？你是說你也認識他？”

笑歌聞言也一臉驚訝。

“是的，有過一面之緣。”清越解釋道，“在浮渡書院。”

笑歌和念青點點頭。

那日與重雲見過面後，二人去半人間找了清越。三人縱談了一下午，將各自的經歷一一道出，頗有種抱頭痛哭的衝動。

後來，念青將重雲的話傳達後，清越本不欲來此雲鶴山莊，但笑歌堅持只有瞭解一切才能知道最真實的真相，清越想想也有道理。如果真是重雲做的，他沒必要這麼快就暴露自己。再加上必須要拿回玉笛便來赴了這約。

彼時穆峰見到清越倒沒有覺得多大驚奇，

自那日重雲在浮渡書院救了她並讓巨神獸將她送至邊陲時便知道日後一定會再見的。但是在這裡碰到杜念青和言笑歌實屬意外。

“許姑娘杜姑娘言姑娘，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他上前行禮道。

“穆峰？是你！”笑歌這纔回過神來，“你怎麼在這？關翼呢？”

“關兄在後院，言姑娘莫急，一會兒就可見到。”穆峰笑道。

“誰，誰急了？我就是問問。”笑歌掩飾道。

清越和念青聞言不禁偷笑，笑歌見她們這種反應，頓時臉都紅了。

穆峰這是第一次見清越笑，心中不禁感嘆：果然難得。很少有人能笑得如此溫暖的，尤其是這樣外表冰冷的女子。

念青不想在此做過多的糾纏，拉著清越朝內院走去。

有人說，如果你厭惡一個人，那麼在你眼中，那個人再大的完美都是罪過，再大的有點都是過錯，再大的吸引都是做作。現在，在趙絮言的眼中，許清越的出現就是這種最大的錯誤。

當她看到許清越和兩位陌生的姑娘跟在重雲的座上客---穆峰後面進來時，驚訝、怒火，同時涌上心頭。

顧不得雲想的勸阻和衆人的詫異目光，她放下襬放果盤的手，直接衝到清越面前：

“你來幹什麼？這裡不歡迎你！”

清越看都沒有看她，深深擡了一下眼，“這就是你們雲鶴山莊的待客之道？”

“當然不是。”雲想走到清越面前，“許姑娘說的哪裡話。你們都是璃王的客人，我們豈敢怠慢！”

念青也暗暗拉了清越一把，示意不要動氣。

“雲想！”絮言嗔怪地拉著雲想的手，雲想仍是搖搖頭。

穆峰見狀打圓場道：“各位，中秋佳節，大家都不要動怒，先坐下賞個月，吟個詩，風雅風雅。”

“哇，好多好吃的！”穆峰話音剛落，笑歌已衝到擺滿果脯的石桌旁。

清越也不想因無謂的人破壞大家的心情，隨即不請自入，直接坐到石桌旁。念青自是不落後，也自顧坐了下來。

倒是雲想和絮言確被撂在了一邊。

穆峰見狀悄然走開，去找關翼去了。趙絮言此時正好站在清越後面，見清越一臉無視，只津津有味吃著剛剛自己辛辛苦苦精心擺好用來迎接重雲的果脯時，心中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她知道清越一定是故意的。

雲想倒是很坦然，在餘下的一張石凳上坐下來，和清越她們寒暄起來。

絮言這下子更覺得自己成了多餘人。

她望著清越和衆人談笑風生的樣子，嘴角突然翹起來。

清越和念青幾個正對著圓月吟詩吟得正高興，忽然，絮言用一木盤端著一碗茶水過來，半弓著身子，誠懇地對清越道：

“許姑娘，上次在蒼山是絮言唐突了。多有得罪，還望姑娘原諒！這茶是絮言親手泡的，如果姑娘願意原諒我就請喝了這茶，否則絮言就長跪謝罪！”說罷作勢下跪。

一旁的雲想忙拉起她。

清越冷冷望著茶，只見這茶杯玲瓏剔透，杯身月白，綴有淡藍色竹紋，一看就是上品。清越見絮言如此誠懇，料想其中必定有詐。但此時如果不喝，反倒像是自己硬揪著人家不放了。大庭廣衆之下，料她也不敢使多大壞，不管怎樣，先喝了再說。

清越緩緩道：“過去的事就隨風飄散，希望以後能平靜一點就好。”言罷伸出手去端茶。

就在清越將茶端過來送至口邊時，卻在衆人的注視下，忽然鬆開了手，茶杯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下“啪”的一聲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雲想望著地上的茶杯，覺得難以置信。這是重雲最寶貴的茶杯，曾經爲了找尋這個杯子，他差點將雲鶴山莊都給拆了。

雲想一臉驚訝地望著清越，眼中充滿痛色。念青和笑歌也是很意外，大家都在等清越的解釋。

卻見清越一臉驚恐地呆坐著，完全沒有在乎衆人的目光。她還沉浸在剛剛的幻影中沒有醒過來。

剛剛，就在她準備將茶送入口中的時候，卻見杯身上涌出萬條黑色毒蛇，數千毒蟲，還有各種鬼叫聲朝自己撲來。回想起來都覺得胃中一陣翻涌。

“你，你，你竟然打破了璃王最愛的琉璃杯！”絮言見勢似是要哭。“許姑娘，你可以不原諒我，可以責怪我，可是你怎麼可以這樣？”她越說越激動。

“這是璃王最鍾愛的杯盞，簡直視若生命，這下你讓我如何交代？”她嚶嚶抽泣起來，“你可以打我罵我，可是求求你不要用這種方式好嗎？不要讓我對不起璃王……”

“夠了！”清越實在受不了，募地站起身來，想要辯解什麼，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重雲哥哥，你來了！”絮言見重雲和關翼、穆峰出現，連忙擦擦眼睛，可憐兮兮道。

重雲沒有答話。

清越轉身，望著他，一句話沒說。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正如他也看不清她的。即使，月色依舊皎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