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皮一麻,警惕地抱胸:“怎麼?”
南城九傾鄙夷地瞥了一眼我的手,擡起指頭抵住我的眉心正中。薄脣輕啓似乎念起什麼咒語,一股暖洋洋的古檀香氣在我眉間涌動。
陰冷略溫潤的皮膚質感還挺舒服的,但考慮這鬼貨居心難測,我還是忍不住後退一步。
據說人的眉心正中藏有命魂,不能被輕易觸碰。
我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忍不住想拔腿逃開。
“你在幹什麼?!”
“如果我真要傷你,還用得跟你費這麼多話嗎?”
他冷淡地嗆我一句,繼續念自己的咒。
想想也是,我忍不住又想嚶嚶嚶,不過南城九傾這次穿的是黑絲袍,滑溜溜的料子恐怕不太適合抹鼻涕。
“好吧,接下來怎麼辦,你管不管這事?”等他念完,我趕緊問上一聲。
“還能怎麼辦?等下一個被吸食者出現。”南城九傾收回手指,懶洋洋地甩了甩手裡的人頭,又沒好氣地瞪來一眼,“快回家呆著去,明天凌晨之前別瞎跑,再被什麼東西搞上,我就不介意娶個鬼老婆回家,洞房花燭夜就不必忌諱人鬼殊途,多棒!”
誒等等,你還想、想想什麼?說說清楚,什麼意思?!
沒等我抖著手怒指過去,這妖孽勾脣一笑,手指一揮一揚,大團圓溜溜溼膩膩的東西朝我懷裡直衝而來。
本能地展開雙臂接住,未來得及細看。
“晚上見,親。”冷清又磁魅的嗓音貼耳拂過,南城九傾的身影很快薄如晨霧。
眼前天旋地轉,又是熟悉的場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感覺。
然後——
“啊啊啊!!!”一陣陣利如刀尖的嘶喊直捅耳膜。
這麼難聽,當然不是我叫的。
擡頭四顧,衆多警察還有諸雲她們外加各式陌生人濟濟一堂,他們正以一種白日見鬼的表情瞪視我。
而諸雲一如先前將胳膊圈在我的腰上,正徹斯底裡地慘叫。
我不由低頭,剛好跟懷裡血淋淋的人頭大眼撞小眼。
“噫噫啊啊喔喔!!”
抑揚頓挫的這回,纔是我叫的。
接下來大半天都在警局接受制服大叔們的再三“關懷”。
從家在哪個村哪條路到哪裡上的學,從爹媽爺奶祖宗八代都叫啥到是否有神經病癲癇病受驚嚇石化半小時的病,最終到今天爲啥沒去上課還出現在兇案現場的各種盤問,真是循序漸進邏輯分明。直到確認四個驚慌失措的傻妞絕對不具備謀財動機剝皮技能和殺人膽量,才寬宏大量的甩一句“有需要請及時配合”後,用警車“風光”地把我們送回了家。
爲了避免被駕車的蜀黍當成神經病,回到家關上門,我纔敢把鬼魘裡發生的事講給女壯士們聽。
大夥兒都餓得前胸貼後背,根本絞不動腦汁來琢磨,趕緊圍坐一起啃零食塞泡麪,喝著貓太太泡的熱茶,狼吞虎嚥填肚皮。
酒飽飯足後,狐朵朵懶洋洋地開了腔:“李小姐不是處子,我倒一點沒什麼奇怪,只是不太好背後瞎掰人家的私事。以前在劇組時就有不少傳言說她是被自家老總包的,這事可能是真的。”
我們仨個黑線了一下:小姐,這個八卦不是重點。
諸雲拎著半根滷雞爪,優雅地吐骨頭。
“雖然屍叔跟妙妙說清楚了冥喜嫁衣的事,但有幾點好像是刻意沒講明白。譬如冥喜嫁衣到底是用來幹嘛的,他始終避而不談。”
學霸一如既往會抓重點,就算怒啃雞爪時也不例外。
“他不想說的事必定不會是好事,”我眼疾手快地從貓太太的嘴裡搶回一大根辣鴨脖,回想起南城九傾嬉皮笑臉的樣子,抖個寒噤,“我只想知道他所說曾經挑選過的九十七個不合適的‘新娘’到底出了什麼事,到底是不是李小姐的下場。”
南城九傾和我交流時調戲有之嬉鬧有之正而八經偶爾也有之,唯獨沒有過一次讓心踏實的肺腑之言。別看他各種老不正經地親親抱抱,或許心存的其實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態度。
我恨恨地啃一口鴨脖,想像這是南城九傾修長誘人的頸。
“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很被動啊,不小心好心辦了壞事都不知道。”諸雲也很是沮喪,細節控的強迫癥又犯了。
狐朵朵卻搖頭,難得正經地提出建議:“我倒覺得,很多細節我們真的不必追究,因爲知道了也沒有什麼好處。譬如屍叔的身份和真實意圖。我們只是爲了讓妙妙擺脫吸陰耄找回地魂恢復原來的生活。既然屍叔提出了交換條件,目前我們也沒有其他辦法來幫妙妙,聽話行事是最簡單的辦法。”
這話的確有理,我也忍不住想贊同。
諸雲掃了我們一眼,慢條斯理地反問:“如果他在幫妙妙時,威脅我們幹出傷天害理的事呢?”
我的頭頓時點不下去。狐朵朵張了張嘴沒憋出什麼話來,而貓太太則垮下嘴角,煩惱地掰碎了一塊餅乾。
雖然我們這些傻妞偶爾會胡鬧會自私地做些不傷大雅的壞事,但本質上都是有著一副仁義心腸的普通良民。別說作奸犯科,平時連藥死一隻老鼠都要哆嗦個半天。
“就算他不讓我們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像這次,他只是讓我們靜靜地等著冥喜嫁衣的下一個受害者出現,這樣的等待你們真的安心?”諸雲句句如刀,戳得我們頓時有點坐立難安。
而且按南城九傾所說,冥喜嫁衣本屬陰品,只能給死人用。那他爲什麼會拿它到這世間來挑選什麼新娘?還有……他會不會就是幕後BOSS,瞧那幅狂霸拽的腔調,陰品啥的或許是他征服世界佔領宇宙的武器?!
嗯,說不定有一天他會抱著我走到銀河邊,指著萬千熠熠生輝的星球,深情地說:親愛的,這片星河我給你包下了!
誒瑪,爲啥這麼毀三觀的事,想起來卻好帶感吶?!
“妙妙?!”狐朵朵疑惑的呼喚在耳邊乍響。
我頭皮一緊,趕緊堵上突破天際飛向宇宙的腦洞,真誠地給自己糊上一巴掌:你丫的真夠了!
她們仨人齊唰唰地瞄我一眼,明顯地包含“有病藥別停”的誠懇勸告。
“妙妙,剛纔問你呢,屍叔爲什麼又會出現?”諸雲搖我的手。
這個問題讓我一愣,南城九傾突然出現是因爲我主動用血玉把他召出來的。但我莫名想到另外一層:如果換了個女孩穿過冥喜嫁衣,南城九傾是否也如對我一般的……
那樣,他真夠忙的。
“屍叔說過遇到危險會來幫我,作爲交易的條件之一。”
我考慮再三,還是沒說血玉的事。心裡有點小小的
內疚,雖然這話也不算撒謊。
“那太好了,”她們鬆了口氣,貓太太高興地拍起她的小肉爪,“有我家屍叔保護,妙妙一定會沒事的!”
狐朵朵沒好氣的打擊她:“你家屍叔很可疑哦!”
我默默地在心裡打擊她:你家屍叔也很好色哦!
阿Q精神安慰法強大的貓太太拿只雞爪,怒指狐朵朵:“你是嫉妒帥屍叔是我家的!”
“嫉妒個鬼啊,你家屍叔最多當個大型芭比娃娃。”狐朵朵搶過她手裡的雞爪扔嘴裡,沒節操地回,“不能動也不能硬,光看不能吃,有毛用啊!”
諸雲熟練地抱住想撲過去撓狐朵朵的貓太太,我則暗暗慶幸南城九傾沒在,否則按他的德性,說不定晚上會親自跟狐同學探討一下鬼能不能硬這個問題。
我又想起剛纔的問題,胸口就堵得慌。南城九傾那張表情千變萬化,而雙目永遠保持冷清如水的臉悠然顯現腦海裡。
狐朵朵和諸雲的話都沒有錯,明哲保身或爲良心而戰都是一種沒有對錯的選擇,事關本性罷了。
就像我內心深處篤定地相信南城九傾不會對我袖手旁觀,其實有點以已度人。
他到底是誰和有什麼目的,到現在我都一無瞭解,包括他爲什麼會找上我。
突然有點心慌,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油然而升。
“我想搞清冥喜嫁衣的事情。”在大家的嬉鬧聲中,我聽見自己鎮靜地說出這個決定。
她們仨們安靜下來,愣愣地看過來。
“一是我現在身陷其中不能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二是不想看到下一個李小姐受害,不管怎麼樣,”我乾澀地說著,“這是我個人的決定,你們最好別湊這個熱鬧,太危險。”
狐朵朵挑了挑眉頭:“妙妙,你的決定沒啥用處,關鍵是我們幾個小女娃沒有能力來管這樣可怕的閒事。”
我頓時語塞。狐朵朵接觸社會多,一向比我們世故,她的話總是直抵實際。
何況大家都已見識到了李小姐屋裡極其血腥的一幕,膽小如我和貓太太,估計得做上好幾天的噩夢。
的確是無能爲力的,我捂住嘴巴,爲自以爲是感到羞恥。
“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應付這個吧?”狐朵朵盯著自己震響起來的手機,將它擡在我們的眼前,嘴角直抽。
屏上來電顯示三個讓人心驚肉跳的字:扒皮張
媽丫——我們沒義氣地立即退避三尺,示意狐朵朵趕緊接電話。
狐朵朵憤怒地剜了我們一眼,抖著手指不情願地接通。
我們龜躲在牆角,興災樂禍地看狐朵朵絞盡腦汁各種低眉順目牛皮吹盡,似乎終於把那頭暴跳如雷的班主任給安撫下去了。
“怎麼樣怎麼樣?”
等她懨懨地放下手機,我們趕緊湊上去刺探軍情。
“明天早課各交一份不得少於五百字的檢討書,她還會跟我們的家長打電話說這事,期末綜合分各扣去十分。”
一時間,比見鬼更像見鬼的各式慘叫綿綿不絕地響徹屋內……
“不過,也有個好消息。”狐朵朵等我們哀嚎完畢,神色複雜地向我望過來。
“妙妙,扒皮張說白越指名讓你進《血棺三咒》的劇組,讓你儘快打電話聯繫他。”
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