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尷尬得實在讓人難受,我心裡清楚這時候無論如何不能作死,不知道倆老傢伙之間到底有什麼仇什麼怨,貿(mào)然多嘴可能會和王爸爸一起倒黴。
但讓我眼睜睜地看著王爸爸被傷害,好像也難以做到……畢竟王維成不但是朋友,還是我下一份工作的金主,於情於理都不能對他老爸的安危置之不理。
正在頭疼著該怎麼合理地多管閒事時,陳爺卻揮手讓漢子們放開了臉色慘白,抖抖嗦嗦地翕動嘴脣卻再也沒有憋出一句的王爸爸。
“王大老闆你是生意人,自然懂得什麼叫雙贏之道也應該知道什麼叫審時度勢吧?已經(jīng)走到這裡了,你還擺著譜瞎鬧沒什麼好處。老朽句句是真心話,沒有了地圖論用處你還不如這位柳妙姑娘,不老實配合行動的話,老朽可真的保證不了什麼。”
說完,陳爺就扭頭冷淡地瞥了我一眼。
我正在琢磨他所說的“用處”到底是什麼時,發(fā)現(xiàn)陳爺?shù)哪抗庖扬@不耐煩。
哦哦……懂了,懂了。
我立馬拉上一位漢子默默地往回走去。王爸爸終於識相了,和另一位漢子跟在我們背後。雖然不再多說一句,我卻能聽到他大口大口地呼著氣,看來實在是憋屈壞了。
一行人止步在剛纔的休憩之處,又得重新背向而行玩這套枯燥的“破鬼障”把戲。
在腦際又偷偷地喊了南城九傾三次,終究沒有任何迴應。
說不慌是假的。如果今晚走不出這裡,該怎麼辦?這個黑暗的念頭也隨寒意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我覺得渾身各種寒意涌來涌去,跟著血液到處躥流,讓四肢都僵硬了起來。
“你……沒事吧?”身後的漢子見我一個勁地搓撫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忍不住開口詢問。
我苦笑著搖頭。
“開始吧。”陳爺站在我扔掉巧克力袋子的地方,他一隻腳正踩在袋子上面,看來算是把它當作了標記。
“老朽站在這裡等五分鐘,如果你們無法回到這裡,老朽也就不再多等,你們自己保重。”
尼瑪,這話的意思是我們得聽天由命,走不走得出全看人品好不好?!
我無力吐槽:好吧,你是老大你說了算……隨便怎麼折騰吧,沒有這隊人馬的幫襯看你單獨一隻老鬼怎麼闖南城祖墓。
“快,別磨蹭。”陳爺木無表情地又催,還舉杯呷一口茶,悠哉的模樣兒讓我想到了每次催跑八百米時的體育老師,一幅不折騰死你們死不休的嘚瑟樣。
看看背對的王爸爸,他倒是破罐子破碎地搶先往前面的方向已經(jīng)開路。
我無法,只能再次朝回走,漢子跟在身後似乎有些緊張,呼哧呼哧的呼氣聲響個不停。
走了大概一分多鐘,他終於開口:“柳小姐,好像有些不對勁……”
我只得點頭,其實走半分鐘之時已察覺有些怪異。兩邊的風景跟剛纔和陳爺走的一趟有挺大的區(qū)別,但細想又琢磨不出哪裡不太一樣。
“柳小姐別走了,咱倆好像一直在這五棵樹之間來回晃。”漢子突然伸過手按住我的肩,另一隻手指向山壁之上。
我被他這個突兀的舉動嚇了一跳,但轉(zhuǎn)頭看他臉色發(fā)白神色緊張,估計是真
的被嚇得不輕纔會忍不住碰觸我。
撫開他的手,然後順著他的指向看去,我卻怎麼也看不明白他所說的意思。
這條山道和“虛妄之山”前的並無太大區(qū)別,右側(cè)爲高聳的山壁夾雜少許植被,以雜蕪的藤蔓爲主,偶爾從山壁罅隙裡冒出一兩棵明顯是營養(yǎng)不良的無名瘦樹,伸著枯枝或纖細的綠葉條條舒展身姿,而左側(cè)則是望不見底的崖,瀰漫微藍泛紫的瑩霧。
但任憑怎麼數(shù),都沒有在視線範圍內(nèi)湊齊五棵樹。
“哪來的五棵樹?”我朝他所指之處反覆數(shù)了好幾遍,有些懵逼。
漢子張了張嘴沒再吭聲,我卻能看到他額頭的汗光更密了。
或在這霎間,兩人都琢磨出些意味了。
“我和柳小姐你看到的……不一樣?”漢子的聲音裡隱隱拖出些哭腔。
這事是詭異,饒是虎背熊腰的男人也得要嚇哭。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力氣哭了,腦子裡亂轟轟地懷疑起一個可能存在的事實:是不是打從進入虛妄之山起,每個人眼前的這條幽冥路般的山道其實都不是一樣的風景?
這個設想讓我忍不住顫抖了好幾下,把呆呆不知所措的漢子給驚到了,連忙將手從我的肩頭撤走。
“你……呃,這位大哥你叫什麼來著,看來我們不能亂走了,先得合計一下這路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有氣無力地索性席地坐下。
“叫我怒馬就行。”怒馬漢子哭喪著臉蹲下身來,“我該聽從薩母婆婆的話,不要跟著來接這趟活的……我錯了,我想回家。”
我撫額,藉著夜色湊近了看,才發(fā)現(xiàn)這漢子雖然是個頭大模子粗,但面相圓潤還留著點嬰兒肥,年齡應該不會比我大,頂多十五六歲吧。而且我更不好意思地發(fā)現(xiàn),他好像就是剛纔那位被南城九傾“恐嚇”走麥餅的可憐娃……
“咳咳……小馬,如果不想死在這裡,我們得先冷靜下來分析這條山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否則餓死在這裡也走不出去。”雖然這會兒腦子裡一圈圈泛著驚慌失措的漩渦,但當著小弟弟的面,我覺得自己還是扮演起“理性姐姐”的角色比較好。
“你不是帶手機了嗎,拍張照就能讓我倆辨認了。”怒馬弟弟小心翼翼地指向我的口袋。
聰明的娃!
我讚賞地摸一把他的光腦袋後,從兜裡掏出手機衝四周咔咔咔地連拍十張,然後一張張地翻出來看。
然後,就震驚得無語了。
顯現(xiàn)在屏幕上的照片所示,與我用肉眼看到的完全不一樣。沒有山崖沒有山壁,兩側(cè)都是稀疏成林的樹,藍紫薄霧瀰漫顯得無比陰森,而我們腳下也並不是一條平整的水泥山道,而一條寬有半丈,略有些坑窪的林中泥徑。
與眼裡的完全是天差地別,幾乎不見任何相同之處。
我被震愣了好幾秒,才喃喃地發(fā)問。
“小馬,你、你看的是這樣的嗎?”
怒馬從我手裡取過手機,劃著屏幕仔細地看了將近一分多鐘,才謹慎搖頭:“有點像,但又不像。”
“什、什麼意思?”
“路和樹的方向不太對。”他又琢磨了一會兒,才做出肯定的判斷,“好像前後方向調(diào)了個頭。”
我舉手使勁揉了一把眼睛,再次前後左右地看,就是無法看到如手機屏上顯示的一張張畫面。
這特麼是咋回事?!更可怕的事實是如果怒馬看到的和腎7所攝的差不多,也就是說只有本姑娘看到的是……錯的?
但現(xiàn)到如今糾結(jié)這個沒意思,取回腎7瞄了一眼電池量,打開那些圖在程序裡用“鏡像”濾鏡處理一番,然後又把手機放回怒馬的手裡。
“快看,這樣對不對了?”
怒馬劃著屏幕全部細看過去,還是皺眉:“像是對了,但感覺缺了什麼……”
“什麼?快想想!”我不得不急催。
五分鐘早就過去,估計陳爺是怎麼也不會突發(fā)善心破障找回他弄丟的人馬。所以單憑我們兩個人類的肉眼想要破了這鬼障,就只能全憑腦子有沒有動對地方和運氣了。
“缺了我剛纔說的那五棵樹。”怒馬抓了抓頭皮,很肯定地回答。
“在哪裡在哪裡,你標出來!”我連忙打開圖片編輯功能,調(diào)畫筆功能出來讓他標。
怒馬不停地抓頭皮,標了足足有五六分鐘,才把五根豎線標好了位置。
我把他標好的圖片放到最大,衝著剛纔拍攝的方向比劃去,卻發(fā)生那個方向在我眼裡竟是左側(cè)的山崖。
靠,怎麼會是這樣?!
我咬咬牙,打算賭一把。
“來來來,小馬,我現(xiàn)在閉上眼睛。你拉住我的手,把我牽到你看到五棵樹的從前面數(shù)起第三棵的位置,好不好?”
“好啊!”怒馬是個聽話的娃,連浪費一句“爲什麼”都沒有,見我閉上眼就用溫暖的大手牽住了,然後一步步地開始挪動。
我感覺他的確是在朝左側(cè)移動,心不由猛烈地狂跳起來。
左側(cè)是萬丈山崖,掉下去就會粉身碎骨的吧?
但如果只是眼睛給我設的幻障,那就絕不可能掉下去……絕不可能!我只能這樣反覆地向自己保證,才能迫使雙腿堅定地一步步跟著小馬走。
一共整整二十五步,每步都踏在實地上。
我想自己應該是賭對了。怒馬看到的纔是詭地的真實之景,就不知道爲什麼我的眼睛竟會將自己欺騙到這樣的地步。
不知跟現(xiàn)在兩魂缺失的狀況有關(guān)?
“好了,就是這棵。”怒馬輕聲而語,他小心地將我的手牽起來擱在一片粗糙的類似於樹皮的東西上。
堅硬踏實的感覺,似乎還能聞到淡淡的植物清香。
我驚喜地睜開眼,還未來得及看到眼前的樹到底長什麼樣。
霎間,腳底踏空,失重感瘋狂襲來!
眼前所有的景物化爲大片雜亂的光斑,怒馬頂著驚訝神情的臉在眼前只晃動一下就完全看不見了,我驚慌失措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飛快地下墜,耳邊的風聲大得呼呼轟鳴,就像我真的在墜崖一般。
可,這怎麼可能?!
在被失重感擊暈之前,只能在腦幕上瘋狂地刷著這一個毫無卵用的問題。
爲什麼怒馬沒有掉下來?!爲什麼只有我墜崖了,這到底是爲什麼?!
那條山道在視線已成一條瑩藍的線條,我只能企盼跌得粉身碎骨的感覺不會有多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