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粗鄙醜陋到傾國傾城的反轉, 關於陸瑯瑯的各種八卦在第二日就又一次傳滿了京城。
飛來將軍府的請帖更是多如雪花, 各路八卦人士想出了各種藉口就想圍觀陸瑯瑯。陸瑯瑯不勝其煩, 而且參加完一次見面之後,對於這種貴婦聚會更是興趣缺缺,於是她便直接給陳夙的夫人寫了一封信, 說自己身體小恙, 正在臥牀休息, 恕不能參加七夕花會。
陳夙的夫人看到這份信, 頓時就鬆了一口氣。雖然是她主動邀請了陸瑯瑯, 但是見到了真人之後,她還真的不希望陸瑯瑯出現在七夕花會上, 陸瑯瑯那樣的姿色和風采, 妥妥地壓了所有的小娘子一頭。雖然孫女陳妜已經是京中少有的美人,但是跟陸瑯瑯一比,無論顏色或氣度,都明顯地差的不是一星半點的。如今陸瑯瑯主動說不來,她真的是阿彌陀佛。
陸瑯瑯人雖不來, 但是許諾的兩件首飾卻派人隨信送到。
一件是螺鈿多寶鑲嵌的犀角櫛子,寬寬的櫛背上,是淺粉至青蘭色的貝母和芝山鑲嵌出來的百花圖案, 另一件首飾是掐絲鏤空的金鐲,上面也鑲嵌著貝母和芝蘭拼成的花卉,看得出,這兩件首飾原是一套的, 相映生輝。貝母鑲嵌的首飾,京中也有,可多是銀白色略帶華彩,像這樣品相的,確實難得一見。用來做小娘子們的彩頭,新奇又難得,真真合適不過。
陳夙的夫人取在手中把玩,口中嘖嘖稱奇,雖說天下寶物盡匯京城,可是便是宮內,也沒有這樣精美的首飾。而這,還是陸瑯瑯隨意拿出來,給小娘子們聚會添的一個彩頭。
“都說武將有錢,即便是歐陽昱這樣的年輕將領,也不能免俗。”陳妜拿在手裡看了看,又遞迴給了陳夙夫人。
陳妜是前來祖母這裡問安,看到錦盒中這對光彩照人的首飾,她心中喜歡又鄙薄。反正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想象著以後佩戴在自己身上,給自己更添華彩,她心中高興,但是想到這套首飾原來也不知道是在誰家的庫房裡被歐陽昱搶來的,她心中就覺得侮辱了自己的清潔高雅,看著那套首飾,心情有些複雜。
陳夙的夫人笑了,將首飾仔細地放回了錦盒之中。
“妜兒,坐到祖母身邊來。”
陳妜走了過去,緊靠著陳夙夫人坐下。陳夙夫人慈愛地拍著她的手,打量著她吹彈可破的肌膚,心中微微有些遺憾,要是能再漂亮一些就好了,以前還不覺得,可是想起了陸瑯瑯便是端坐著不動也壓不住的靚麗逼人,自家的孫女確實看起來寡淡了些。還好陸瑯瑯識趣,避開了花會。
“你以後是有大富貴的人,眼光要放長遠些。這天下是天家的,這天下的人和物更是天家的,有什麼好嫌棄的。”
陳妜抿了抿脣,壓住了喜悅得意之情,“多謝祖母教誨。”
陳夙夫人笑了笑,“以前黎萬里還在的時候,京中形勢複雜,你深居簡出,才名不顯。如今聖人出手,肅清朝綱,局面撥雲見月,終於明朗了。你可要抓緊了這次機會,一定要在乞巧花會上一舉成名,讓太孫對你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樣你祖父纔好爲你謀劃。”
陳妜有些不屑,“阿翁爲朝廷、爲聖人、爲太孫簡直就是嘔心瀝血,鞠躬盡瘁。太孫卻整日在東宮嬉戲玩鬧,不務正業。甚至還弄出花氏的醜聞,我實在是看不上他。”
“胡說。”陳夙夫人立刻沉下了臉,“他是太孫,日後會成爲這天下最尊貴的人,你還能找到比跟他比肩而立更尊貴的位置嗎?”
陳妜面色不愉,卻沒有反駁什麼。
陳夙的夫人見孫女還是能聽進自己的勸解的,安慰她道,“男人愛好美色,圖個新鮮。那些個狐媚子,不過是個玩物罷了。顏色好的時候,欣賞兩天,顏色敗了,只有像過季的盆景,被搬走丟棄的份。你有整個陳家撐腰,只要能誕下皇室血脈,日後,你就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你便是不喜太孫行爲,日後可以管教自己的孩子,培養出一位英明的君主來,讓史冊都傳頌你的賢名。但是,爲了這一天,你必須得學會謀劃、妥協和隱忍,千萬不能像秦縣主那樣不分場合的鬧笑話。否則,太孫要是一開始對你印象不佳,你日後的路,可就難走了。”
陳妜忙起身,福了一禮,“孫女謹遵教誨。”
陳夙夫人滿意地連連點頭。
陳妜再次坐下了之後,突然笑了起來,“縣主那日突然如此失態,莫不是在……”她突然住了口,帶著詢問意思的嘲笑目光卻投向了祖母。
陳夙夫人笑了,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小娘子,這是一顆春心盡放在了她人的夫婿身上。”
“我果然沒看錯。”陳妜輕蔑地道,“那日在花園裡,她聽到了一些議論歐陽將軍和什麼小六爺的渾話,就立刻坐不住了,連敷衍都懶得敷衍,趕著回來就要見歐陽夫人。覬覦有婦之夫,正是丟了長公主的臉面。”
陳夙夫人失笑,“什麼丟了臉面。這纔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你真以爲長公主像外面傳的那樣賢良淑德?縣主的爹,當年就是有婦之夫,如今縣主,不過是在走長公主的老路罷了。”
“什麼?”陳妜驚訝地合不攏嘴,“長公主……她……”
陳夙夫人並不介意給自家的孫女上一課人心險惡,而且以前她甚少出門,日後卻少不得要在貴婦的圈子裡交際,那些齷齪事,多少也要讓她知道些,纔好有所防備。
“若說這京城裡最會做戲的女人,長公主絕對是翹楚之一,她跟萬貴妃兩人,唱唸俱佳,當年在宮內攪風攪雨,連元后和先太子妃都折在了她們的手裡。”
陳妜聽得目瞪口呆。
陳夙夫人見孫女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心中反而警惕起來,這要是孫女真的以爲長公主是個良善人,哪天折在了長公主手裡可一點都不奇怪。
“你千萬別以爲她是個好人,實際上,那個秦府裡面,說是個人間地獄都不爲過。這京都不知道多少的良家婦女都折辱在長公主的那個好兒子手裡,卻因爲長公主這個佛口蛇心的存在,只能忍辱偷生、強顏歡笑。”
“不是說長公主的兒子秦處安潛心學問,甚少跟京都的那些紈絝混在一起,才德兼備,人人提起來都讚口不絕?”
陳夙夫人直搖頭,“他做得那些噁心事,便是十個京中有名的紈絝加起來都比不上他一個。那些紈絝名聲在外,衆人還可以事先提防避開。可是那個秦處安,讓人防不勝防,只要他看上的女子,無論軟硬手段,他都必要得逞才甘心。長公主家設宴,你就沒發現,有些身份貴重的人家,如果婆婆不親自帶著媳婦,等閒是不敢登長公主的門的。”
“可是,有些……”陳妜還是不能置信。
陳夙夫人冷笑,“所以那些沒事常往長公主府中跑的夫人,你應該猜得到都是些什麼貨色了。”
陳妜噁心地簡直快要吐了,“怎……怎會如此?!”
陳夙夫人正色警告她,“是,就是如此。你如今知道了長公主的真面目,但是日後跟她相見,甚至跟那個秦處安相見,都必須不動聲色,仍然敬她贊她,誰讓她是長公主呢?”
陳妜撫壓著胸口,眉頭緊皺,“難道,大家都這麼揣著明白裝糊塗?”
陳夙夫人嘆氣,“長公主的手段高明,行事不留痕跡,也只有我們這些在京中根基深厚的人家才窺得一二。而且那秦處安生性狡詐,也知道誰能下手,誰不能下手。所以,這麼多年,你見可聽見過一絲說他不好的風聲?”
“那這麼說,秦茱看上了歐陽昱,那歐陽夫人豈不是要遭了她們的黑手?我們要不要……”
“萬萬不可。”陳夙夫人冷酷地打斷了陳妜的建議。“歐陽昱跟你阿翁面和心不和,日後只怕在朝堂之上,必有一爭。如果秦茱看上了歐陽昱,長公主要把女兒嫁給他,就必定要先對陸氏下手。而那個陸氏,你也瞧見了,模樣生得柔柔弱弱的,可是就從昨天宴會上的事情看來,秦縣主都只能捏著鼻子吃個悶虧,足見此人內裡也絕不是個好惹的。她們兩虎相鬥,正好與你阿翁方便。若是長公主栽在了陸氏手中,也算是惡有惡報;若是陸氏栽了跟頭,歐陽昱不明就裡得跟秦茱在了一起,此事日後就是個把柄,隨時可以翻出來,讓歐陽昱和長公主翻臉。”
陳妜心有不忍。
陳夙夫人看出她臉上的爲難之色,冷冷地道,“妜兒,你要記得,你的清貴,是陳氏一族的心血養出來的,你與陳氏纔是一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你若是捨不得陸氏倒黴,日後便是你、便是我們陳氏一族要倒黴。孰輕孰重,誰親誰遠,你一定要弄清楚。”
陳妜忙道,“孫女不敢,孫女一直謹記在心。”
陳夙夫人這才緩和了臉色。
陳妜怕她不快,輕聲道,“孫女只是心中不忍。”
陳夙夫人拍拍她的手,“妜兒,人各有命,陸氏若是不幸遭了長公主母子的毒手,那也是她命數不濟,冤有頭債有主,又不是我們陳家害她的。可是你若是冒然出手,就等於讓我們陳家跟長公主對上了。不但兩邊都討不了好,你的太孫妃的位子也絕計再無可能。你在這件事情上,可千萬不要糊塗啊!”
陳妜頓時慎重了起來,“祖母放心,孫女絕不會犯糊塗的。”
陳夙夫人這才滿意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