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禁域

082話：悲慘的故事

水西門的悲慘故事，有一位讀過點書，平時頗受人尊重的老者，他的膝下有兩個女兒，一個已嫁，一個未婚。

南京陷落後先是女婿一時走避不及，被日軍拉去充當夫子，自此不知下落，父女三人正在悽悽惶惶，不知如何是好。有一天，忽然有三名日軍闖進門來，當時老者的二小姐正走過客廳，被首先進門的日軍瞧見，頓時日本兵看得兩眼發直，脣角流涎，連忙回頭告訴他的同夥，他找到姑娘了。

這位二小姐一看大事不好，嚇得花容失色，急忙向樓上逃。同時老者跪了下來，向日軍哭著求饒，但是這三名來勢洶洶的日軍，哪裡來得及聽。猛地一把將老者推倒在地，然後嘻嘻哈哈嘰哩呱啦說著日本話，直奔上樓。

老者的大小姐，當時也在樓上，一見三名日本兵搶上樓來，心知這一回萬難逃得掉，她救妹心切，便淚眼漣漣，挺身而出。她原想拼死受辱，救下她尚未出閣的妹妹，然而日軍人多，一個捺倒了她，另兩個便去追逐那位二小姐，二小姐也落入了日軍的魔掌。

老者摔在地上，放聲大哭，他的大女兒捨身救妹，在樓梯口出現的那一幕，是他親眼瞧見的。緊接著大女兒大哭悲聲，二女兒又在極喊求救，樓上五個人，亂成了一團。

誰無父母，誰無兒女此情此景，叫那位老者耳聞目睹，怎能受得了可是他已經年老體衰，又被橫暴的日軍推了一跤，即使能夠掙扎上樓，赤手空拳，怎麼鬥得過三名兇神惡煞的日本兵呢因此老者在兩個女兒哭喊哀嚎聲中，心如刀割，悲慘萬分，他只好勉力地爬出門去，想圖個眼不見爲淨。

南京大屠殺後，日軍四處掠奪，一見到中國女子，從十來歲的小姑娘到八十多歲的老太婆，都難逃魔掌。禽獸不如的日軍，難免內疚做賊心虛，害怕中國男子拼命報復，在逞強之時，會派一個人在外頭把風，就怕有什麼風吹草動。

頭一個下樓的日軍，他一眼瞥見那位老者正在掙扎著往外爬，以爲他是去門外求救。當下搶上前去，朝著老者的腦心，砰的便是一槍，接著又是猛一刺刀，刺進了老者的胸膛。

樓上的兩姊妹，正被兩名日軍捺在地上，糾纏不清，突然聽見樓下槍響，接著又是她們父親發出的一聲慘呼。身既被辱，父又見殺，刺骨椎心的深仇大恨，任誰也不能忍受。

於是兩姊妹不約而同地奮身而起，拳打腳踢，張口便咬，抱定了決心跟鬼子兵性命相拼。兩名日軍吃了那兩姊妹一陣窮追猛打，於是惱羞成怒，取過槍來，挺起刺刀，向那兩位姊妹一陣亂戮，兩位烈女終告雙雙殞命。

兩姊妹受辱之後又遭殘殺，三名日軍倉皇地逃去。那時候，捱了一槍又一刺刀的老者，其實還沒有死，他血流遍體，又掙扎著爬向樓梯口，想要探看一下那已經慘死刀下的兩姐妹，究竟怎麼樣呢

然而他奄奄一息，體力不支，爬行到了一半，仍舊猝然倒地。直到他的左右鄰居，看清楚了行兇逞暴的日軍已經離去，鼓起勇氣過來探視，聽老者斷斷續續地說了慘案發生經過，再到樓上，替那一對遍體鱗傷氣絕身亡的烈女穿好衣裳，回到樓下悲泣著告訴老者兩姊妹已雙雙罹難，老者才悲呼一聲。

天啊，這是什麼世界啊老者終於血流殆盡，一命歸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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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歲小姑娘的父親，姓周，他和他的太太，還有這個掌上明珠小女兒，一家三口，住在意大利總領事館裡，可是周先生的母親，卻住在中華門外的鄉下。周先生時刻以他獨居鄉間的老母爲念，他便邀集了六位難友，組成一個下鄉團，打算渡過中華門的日軍封鎖線。周先生要下鄉探母，其餘六位也想乘此機會，逃出終日殺人如麻的南京城。

當天早上八九點鐘，周先生董先生和同屋而住的五位難友，七個人全都穿上了破舊襤褸的衣衫，裝扮成爲苦力的模樣。十二歲的周小妹妹，乾脆女扮男裝，裝束如同男孩子一樣。

周先生所攜的路費，怕會被日軍搜查出來沒收，還別出心裁地把鈔票卷在一張油餅裡，手拿油餅，邊走邊吃，不能吃到鈔票，儘量避免引起日軍的注意。

臨行之際，一行八個人詳詳細細地檢點一番，同屋而住的難友們，人人都覺得滿意，似乎他們一行，全無破綻可尋。出城下鄉的七位的裝束，很像苦力，周家小姑娘，更像是個半大不小的男孩子。

然而不到兩個小時，董先生神色慘淡，氣色敗壞地跑回來。周太太一見到他，不由心中一緊張，急忙的向他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董先生的眼中掛著淚水，他坐定下來，便憤憤不平地罵道：草泥馬的，日本人簡直是禽獸他們連禽獸都不如啊

周太太嚇壞了，一直地追問：董先生，我先生呢我女兒呢他們怎樣了，是不是也回來了呀

董先生眼睛望著周太太，又涌出了兩股淚水。抽噎了片刻，方始滿臉苦笑地答道：週週太太，請你放心，他們很好，而而且都出城去了。

但是周太太看破董先生的神情，她仍舊驚疑不定，再三地追問詳情。董先生卻又礙在當著她的面，有口難言。一直吞吞吐吐的，局面越來越尷尬了，後來董先生無可奈何，只好一口咬定，他是捱了日軍的耳摑，方始折回城來，憋了一肚子氣，所以才說了那幾句憤怒的話。

才把周太太的滿腹疑惑給打消掉。不久，董先生眼見周太太回到她的房間去，悄聲地把真實的情況一說，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慘劇竟然發生了。

他們一行八個人，一路順利無阻地走到中華門。方到中華門的時候，日軍便喝令所有出城的人都得排起隊來，接受他們的檢查。董先生他們明知道這一道關口非過不可，只好硬著頭皮，挨在人羣裡排起了隊。

日軍的檢查非常的嚴密，每一個人都要搜身，其實這便是日本兵的慣伎，所到之處，攔路打劫。董先生他們八個人先拿出了難民證，日軍不過略看一眼，馬上叫他們收回，然後便命他們自己打開衣服，一個口袋一個口袋地搜。

幸好他們事先早有準備，人人衣袋裡都有少數的錢，日本兵見錢眼開，花花綠綠的鈔票一到手，立刻就揮手放行。他們當然無從料想得到，這八個人絕大部分的錢都卷在油餅裡面。

八個人全都毫無留難地過了關，僅失了一筆小財，心情輕鬆地走到中華門外的金陵倉庫，忽然聽見後面有一名日本兵追上來，他身上揹著一支槍，他正用不純熟的華語在吼叫：站住，站住

八個人全都面面相覷地站停了腳步，不知道這一名追趕上來的日本兵，又有什麼花樣。他們萬萬料想不到，鬼子兵一見他們站住了，便大步向前，一語不發，單單把周家小姑娘往一間空屋裡一拉。

剩下來的七個人，嚇得是魂飛天外，尤其是小姑娘的父親周先生，更是又氣又急，臉上都變了顏色。他正要急起直追，鬼子兵已經將大哭不止的小姑娘拉了進去，砰的一聲，將空屋的門關上。

當時大家還以爲日軍縱使無恥，對於一個十二歲尚未發育的女孩子，多半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的。他們七手八腳把悲憤交集的周先生拉住，免得他遭了虎視眈眈的日軍毒手，空屋裡連續地響起了兩次槍聲，小姑娘頓時就停止啼哭，不再出聲了，又有一聲淒厲的慘呼，從空屋裡傳出，連小姑娘的父親在內，人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個只有十二歲的小女孩，竟會慘遭鬼子兵的蹂躪。那時候每個人的胸腔，都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燒，周先生憤激得淚流滿面。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在鬼子兵的槍口之下，沒有一個人敢於冒著生命的危險，把那個正受無情摧殘的女孩子給搭救出來。

苦苦等待的那幾分鐘，竟像幾天幾夜一樣漫長。董先生想起那個小女孩的遭遇，以及自己的坐視不管的悲劇釀成，無能爲力，他憎恨自己。流著滿眶的熱淚，他再也不忍看那慘絕人寰的父女相會一幕了，他憤憤然地轉身回城，放棄了這一趟可能逃出虎口的行程。

事後回想，董先生才醒悟，他們在城門口被搜身檢查的時候，那一名無惡不作的鬼子兵，早就發現了周小姑娘是個女孩子。日軍明知在他們的威嚇之下，全南京的少婦女子們，逃的逃，躲的躲，易服的易服，連五六十歲的老婆婆，也沒有一個膽敢在日軍跟前拋頭露面。

他們爲了防止女孩子女扮男裝，居然施出最卑鄙最下流的伎倆，每當檢查行人，搜劫一空以後，還要在被檢查者的褲襠裡面撈一把。就這一撈一摸之間，少女就再也無法遁其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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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大利領事館的隔壁，有一幢很完美的洋樓，門牆高大而堅固。那幢樓房的主人不知去向，南京城淪陷後，便有四五十位難民，搬了進去居住，其中有十幾位女子，都是兒女成羣，徐娘半老，總以爲鬼子兵不會看上她們的。因此當鬼子兵第一次前去搜劫時，她們和孩子都未曾躲避。

那一天，洋樓門外來了幾十名鬼子兵，領章有黑有黃，卻無部隊番號，又無長官。他們猛力敲門，一個難民開門略遲了些，便被他們一把揪住，拳腳交加，打了個半死。

他們瞥見大客廳裡有女人，馬上放了那個奄奄一息的開門者。鬼子兵有的厲聲叱喝，有的浪聲大笑，先把大客廳裡的男人統統攆走，再將半老徐娘們拉了過來，當著小孩子的面，光天化日，明目張膽，就在大客廳裡，然後集體演出醜劇，三對一，五對一，去而復來，周而復始。

被凌辱的女人高聲哭叫，只有聲聲求饒，孩子們怎會見過這種駭人的景象，一個個的全都嚇哭了。滅絕人性的鬼子兵，居然會騰出一隻手來，拍拍孩子的頭，肆無忌憚地說：不怕，不怕，不要哭啊，你媽就來了。

客廳外，庭院裡，那些女人的丈夫們，一個個失魂落魄，面紅耳赤。有人伏在牆上，哀哀地哭；有人雙手抱頭，木立不動；老年人直在搖頭撥腦，唉聲嘆氣；也有幾個人揹負雙手，在院子裡踱來踱去，他們一臉的焦躁羞憤，抓耳撓腮，跌足嘆息。

一個褲帶猶未繫好的鬼子兵快步走出門，上了大街，又遇見了一隊的鬼子兵，又是好幾十名。鬼子兵呼朋牽伴，輕佻詭譎，那一批還在辣手摧花，這一批緊跟著一鬨而來。一批又一批，川流不息，大客廳裡備受荼毒的女人，已經有氣無力，連呼救聲都發不出來了。

日寇攻陷南京，燒殺劫掠，無所不用其極，使南京城成爲了鬼蜮境域，恐怖地帶，沒有一個男人，敢說自己能活得到明天，沒有一個女性，敢說自己能保得住貞節。

有人說：縱掠三日，封刀安民，過了三天就不會有事了。然而，三天，一個禮拜，一個月猶仍不見停止。甚至於三個月之後，還在四處搜劫。在南京城裡茍延殘喘忍辱偷生的中國人，只有無語問蒼天，何時能夠重見天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