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東西還我，”楊天生伸手討要，可是王春梅卻如無事兒一般地瞟了他一眼。
“你先救天賜出來再說。”
到現在還討價還價，可見了王春梅的臉皮有多厚，但是沈如玉也習慣了。
“婆婆，天賜的事情不是可以找李家出面嗎？畢竟李家的大舅哥可是縣衙的捕快，說起來，說話比天生更有分量纔是，”沈如玉不會忘記這一茬，王春梅要是逼著楊天生去衙門，到頭來還讓楊天生給縣老爺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可是有損他前途的事情。
李雲鶴就不一樣了，和縣令相處久了，自然曉得脾氣，到時候投其所好的話，一定可以將楊天賜弄出來的。
不過說起來，投其所好的話，也不是嘴上說說好話就行的，總要表示一下。
看樣子，王春梅不找李雲鶴，估計是捨不得手上的銀子了。
不行，沈如玉心裡暗忖，不能讓楊天生再讓王春梅牽著鼻子走。
獵戶的行當不做，那就得找一份有前途的營生，而仵作一職正正好。
“娘，你把印章還給我，免得到時候縣令大人追究起來，把我也關起來，你到時候連一個兒子都保不住，”楊天生拉著王春梅的手，朝她袖口裡搜查。
可是，王春梅又不是泥捏得，怎麼可能任由著楊天生拿印章呢。
“啪！”
一記耳光響徹在楊天生的臉上，重得連麥色肌膚都能看出紅色掌印了。
“天生，”沒有想到衆目睽睽之下，王春梅會敦敦實實地給了楊天生一個耳光，心疼得沈如玉心尖一陣輕顫，眼中涌出一股子潮熱出來，“你沒事吧？”
楊天生撫向了下顎，動了兩下，冷峻的臉龐蒙上了一層晦澀，難看得彷彿這黑夜的天空。
“散了，散了，”一個聲音從外圍傳來。
人羣一涌動，進來一個身穿杏色長衫的男子。
“鎮長來了，”有人嘀咕了一聲，其他人便鬆散了開來。
沈如玉擡眸望過去，只見那鎮長三十歲開外，揹著手信步而來，一派雲淡風輕，彷彿什麼事情都落不入他的眼內一般。
“天生吶，你怎麼還沒有去郊外？擔心誤了我的事兒。”
一開口，鎮長醇厚的男中音便吸引了沈如玉的注意，相比起楊天生的嗓音，鎮長的更成熟一聲，有著先聲奪人之勢。
“鎮長……”楊天生躬身作揖，見禮後擡起了頭，不知道怎麼回鎮長的話。
看天色，他確實應該去墓地了。
“說說看，怎麼回事？”鎮長掃了楊天生一眼後，指向王春梅，問道，“是你娘？”
“鎮長大人，老婦人見過鎮長大人，”王春梅還沒說上幾句正經話便嚶嚶地哭了起來，邊說邊泣，“您可千萬要替老婦人做主啊，老婦人快被兒子兒媳婦欺負死了。”
“到底咋回事？”鎮長沉著一張臉，看了看楊天生，曉得他不會說了，又問道，“能找個弄得靈清一點的人和我說話嗎？”
楊天生羞於將家醜說與鎮長聽，直接撇開了眼睛。
可是沈如玉卻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先不說這麼多人瞧著，就是耽誤了鎮長的事情，也算是楊天生的失職了。
左右思量之後，沈如玉挺身而出，朝鎮長屈了屈膝後，臉上一派平和柔順之色，“鎮長老爺，此時說來話長，小婦人想長話短說。”
“但說無妨，”不只是那些看客，就是鎮長也詫異於沈如玉，年紀不大卻老持穩重。
“我家相公雖說掙得銀子不多，但是除了您給的之外，其餘全部被家婆拿走，添補家用，”沈如玉簡單交代了一下前提，然後才切入正題，“相公幫著衙門破了您家大公子的案子，被提攜成爲仵作，不料，婆婆貪心，讓小叔子穿著衣裳就想李代桃僵，這不闖了禍事，家婆希望相公救救小叔子。”
“原來是這樣……”鎮長抖了下袖子，一臉嚴肅，“無論這李代桃僵是不是故意的，冒充官家之人罪名不小，想來你小叔子沒長腦子了。”
沒有想到鎮長如此毒舌，這倒是讓沈如玉頗爲新奇，不由地對鎮長老爺刮目相看，心裡也有了在衆人面前順利解決這件事情又能教訓了楊天賜和王春梅的主意。
“鎮長老爺，”沈如玉上前福了福身，更爲從容了，“且幫幫我相公。”
李代桃僵之事，若是王春梅說是楊天生讓楊天賜去衙門當仵作的話，那楊天生的罪名也不小，最好的辦法是有人能幫著他擔下來。
“玉娘，”楊天生朝沈如玉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找鎮長解決這件事情，畢竟他心疼沈如玉爲自己拋頭露面。
沈如玉朝楊天生便是嫣然一笑，而後明眸掃了左右，輕聲說道，“可否請鎮長老爺去客棧一坐？”
這便是讓周圍的人都散了的意思。
“都散了吧，”鎮長會意，揚聲說了之後，折身朝客棧走了過去。
“鎮長老爺，”王春梅見人羣散了，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追過去了，絮絮叨叨地和鎮長說著什麼。
沈如玉鬆了一口氣，對上楊天生那複雜的眼神，笑道，“別愣著了，趁早打發了你娘，你也好吃了飯去守墓。”
楊天生覺著愧對沈如玉，嘆了一聲，大步朝客棧走去。
“天餘，”沈如玉本想叫楊天餘去永安藥鋪的，可她現在改變主意了，“一會兒我叫馬車送你和婆婆回去。”
“……”聽沈如玉一說，楊天餘噙著的眼淚水撲簌簌地滾落下來了，“大嫂，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帶娘來這裡的，她在家上吊自殺，我也著實沒招了。”
“好了，我知道了，回頭帶她回去，要是她在想不開，就由著她，到時候喪事我和你大哥給她辦得體面就是了，”沈如玉理解楊天餘，畢竟小丫頭還小，受不了王春梅那亂七八糟的手段。
交待好之後，沈如玉進了客棧，那掌櫃有些眼力勁兒，在鎮長面前極爲殷勤，瓜子兒和清茶一一奉上，還讓其他的客人別打攪了鎮長。
“楊天生，這事兒怪你，你應該承擔責任，”鎮長凝眉沉思後，出聲指責楊天生。
“鎮長老爺英明，”王春梅立刻使出了一個大拇指，恨不得把鎮長碰上天去，“請鎮長老爺爲老婦人和小兒做主。”
沈如玉聽了這話，心沉入了低谷，不是因爲鎮長，而是因爲王春梅，這個偏私小兒子偏到無可理喻的女人。
若是殺人不犯法，她早就幫著楊天生出氣兒了……